56 鏡中陷阱
那女修嗓音妩媚,宛若一段綿柔絲綢婉轉,自蒲團上款款行了下來,口中清吟道:“鲲鵬欲展九萬裏,鏡花水月一場夢。同修長生終幻境,共赴巫山到頭空。爾等塵緣交錯,孽情深種,如何修仙,如何斷念?”
林方生聽六道仙人話中有話,隐有責備之意。不由目光一沉,只是這女修修為甚高,他竟看不透,故而不敢輕舉妄動。
自寶幻山以來,林方生火爆性子,當真是收斂不少。
征漠只是捏捏他手掌,放開後,對那女修施了一禮道:“六道仙人有禮,我乃人界萬劍門中人,此番入塔,只為取神龍令,卻不敢打攪仙人清修。請仙人指引上塔之路,我等定有重謝。”
六道仙人又是妩媚一笑,蓮步輕移,帶起一陣香風,靠近征漠面前道:“哪個要你重謝,若真要謝,把你人謝給我罷。”
林方生見狀又要上前,卻被征漠按住肩膀往後一推,才欲發火,又見征漠也後退半步,仍是笑得溫文爾雅,君子端方道:“仙人乃天人之姿,在下受寵若驚。只是心有所屬,卻容不得旁人了。”
那六道仙人聞言也不糾纏,一雙妙目轉向旁邊,就落在司華鈞身上,司華鈞便笑道:“我家娘子醋勁太大,還請仙人放過。”
炎夜亦是冷聲道:“我不要旁人。”
六道仙人俏麗臉蛋便是一沉,又冷冷掃過赫連萬城,冷嗤道:“一看便知是個冷心冷肺,絕情斷欲的,不要也罷。”
林方生心道:這卻看錯了,師尊私底下,熱情得叫你吃不消。
赫連萬城卻似知曉他想法,冷淡眼色掃了過來。
林方生立時面紅耳赤,垂頭不敢對視。
六道仙人卻未留意這些動靜,只将七重如煙霞籠罩的衣袖一甩,道:“自此出去就是第五層,若是出不去,困死也罷。”
那袍袖甩出一陣粉紅濃煙,彌漫鏡室。
待煙塵散盡,四周那铮亮鏡面已消散無蹤,卻是身處一片無邊無際的桃花林中。
那桃花粉紅雪白,灼灼盛開,燦若雲霞,綠草如茵,又有溪水潺潺,當真仿若世外桃源一般,甜美香氣,絲絲縷縷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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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間又有乳白雲霧,缭繞聚散,宛若仙境。
而四周寂靜,林方生卻是又和衆人分散了。
他欲放開神識,卻驚覺丹田內空空如也,金丹不再,而經脈亦是細弱虛浮,與凡人無異。
林方生全然不知為何如此,在鎮魔塔這般危機四伏之地,修為盡失,就如同三歲孩童誤入狼群,全無自衛之力。
林方生尚在驚慌中,就聽見幾個腳步聲走近,便有幾個身着盔甲、獸頭人身的士兵,自雲霧裏現身出來。手中長矛尖正對林方生,低沉喝道:“兀那小子,自何處而來?”
林方生見狀,心中一沉,只得硬起頭皮答道:“我乃人界萬劍門弟子,因闖鎮魔塔,誤入此間,卻不知此地是……?”
為首那象頭人身的士兵長便揮手,示意下屬們收了矛槍,笑道:“若是人間來的客人,那便去見我們國主。”
林方生只得跟随那些士兵,出了桃花林,騎上頭頂獨角,通身漆黑,唯有四足有一團火紅毛團的怪馬,往主城疾馳而去。
林方生自那自稱魏相的象頭士兵口中知曉,此地名為天鄖國,雖在魔界,卻不知為何,并未受無界吞噬之災。
魔民們亦是安居樂業,國主勤政愛民,沿途均見一片平安祥和。
入得天鄖國都,林方生見那些魔民們同之前通天聖國所見,并無二致。又有少量人界住民混雜其中,與土着亦是談笑風生,并不見生疏。
可見此地竟是兼容并蓄,民風包容。
那黑馬一路奔進王宮,魏相将他引入大殿。大殿亦是莊嚴恢弘,華貴精致,比起慶隆皇宮,亦是毫不遜色。
白玉臺階高高延伸,一條人影高踞龍椅,金黃織錦的龍袍,即使有珠簾遮擋,也擋不住那帝王華貴逼人,不怒自威的氣勢。
冕旒下串串珍珠之下,隐約流出一張俊美冷漠的臉來。
魏相跪下,兩手抱拳道:“啓禀國主,桃花神林中的人間客,現已帶到。”
就聽一個冷淡聲音道:“擡起頭來。”
林方生怔住,緩緩擡頭,隔着珠簾冕旒,亦是分辨清楚那人容顏身姿,便上前一步:“師尊……”
守殿衛士趕忙橫戟,攔在林方生面前,喝道:“放肆!國主面前,還不下跪?”
那國主冷淡阻止:“無妨。”
竟自龍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白玉臺階,往林方生面前行來。
離得近了,便見那國主容色清冷俊美,宛若霜雪冰寒,正是赫連萬城。
只是通身靈壓劍意,如今卻消散殆盡,幾同凡人一般。
冕旒珍珠璀璨,盈盈珠光寶氣,倒給赫連萬城素來仙人一般清絕容顏,添了些許凡塵的尊貴之氣,竟是親切了些許。
那國主亦是打量于他,道:“報上名來。”
林方生見他神色并無玩笑之意,迷惑之間,卻是配合道:“在下林方生,你、國主名諱可是,赫連萬城?”
那身後太監侍衛又是一通呵斥道:“膽大狂徒!國主尊諱,豈敢以賤民之口污之!”
那國主仍是斥退衆人,冰冷容色卻有些許和緩:“竟知朕名諱,桃花神林的來客,果非凡響。那便留下罷。”
此人亦名赫連萬城,容貌形狀,氣質神韻皆與師尊全無二致,此時一番話語,卻如全然不識得林方生一般,叫他愈加不知所措。
唯今之計,唯有見機行事罷了。
林方生自是向國主謝恩,随內侍離開主殿,過回廊,穿花園,在內宮裏住下。
除卻修為低微、無法取得乾坤戒中各色道具靈石外,居住宮中,倒并無其他不便。
仍是辟谷,不需進食,否則吃了這魔界之物,只怕更于己有害。
他本待再見赫連萬城時再行詢問,誰知不過翌日,就有一群侍女魚貫入殿,将繡了百鳥朝鳳的大紅織錦外袍奉上,雖是男款,只是這百鳥朝鳳,卻是皇後的禮制。
又有一頂翡翠鑲金的冕旒,鳳凰口銜珠串,分為九條垂下,瑩白潤澤,珠玉生輝。
林方生正好出浴,一身素白薄衫,黑發半濕,見這似曾相識的陣勢,卻又是臉色一沉。
內侍總管見狀,只得喏喏上前道:“只因大祭司占出,最近自神林而出的人間客,乃是國主天命伴侶,又占得黃道吉日,乃是今日,故而……有些匆忙了。”
林方生聽他解釋牛頭不對馬嘴,不由冷嗤道:“若是我不願意,又當如何?”
赫連萬城卻在此時,步入殿中,見此僵局,轉向林方生道:“你可是不願?”
林方生猝不及防,對上師尊清冷眼眸,拒絕之語,竟是哽在喉間,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原本冰寒氣息,如今方稍有緩和,赫連萬城吩咐道:“為國後更衣。”
這般在師尊注視下,換上宛若嫁衣的大紅錦袍,林方生只覺做夢一般。
待得二人往殿前行去,便是一個身着黃金五爪金龍袍,冷冽如霜;一個身着正紅百鳥朝鳳袍,溫雅如玉。二人并肩而行時,端的是龍章鳳姿,天命姻緣。
林方生跟随師尊,先拜天地,再祭先祖,而後乘黑角馬車輿繞城,受群臣百姓朝賀。
如此到天黑,方才回了寝殿,卻見龍床上大紅錦被,灑滿紅棗桂圓,花生蓮子。
床頭一對兒臂粗的龍鳳紅燭,亦是緩緩滴落燭淚。
更有帷帳輕飄,助興的金歡顏香袅袅升騰。
這等洞房花燭之夜,林方生何曾想過,竟是與師尊一起。
赫連萬城已換下龍袍,只着件玄色外衫,露出精鑄堅實的胸膛,黑發披散,宛若一條黑緞,自肩頭流瀉而下。
他仍是冰冷容色,竟不見新婚喜悅--這等成婚,亦不過是為順祭祀占蔔罷了。
林方生亦由侍從服侍,換下一身璀璨華服高冠,只着素色長衫,侍從又為二人斟酒,道:“請國主,國後飲合卺酒。”
赫連萬城端起酒杯,看向林方生,眼神平靜無波,竟是猜不出心意。
林方生只得走到桌邊,端起酒杯,同他一道将酒飲了。
那酒溫和甘甜,幾乎并無酒意,滑入腹中,卻是暖洋洋燒起來,很是舒服,便叫林方生覺得有些微醺起來。
這般同師尊一起,竟也……無妨。
林方生便覺赫連萬城一雙手臂環住腰身,亦是配合一般,主動勾住頸項,啞聲道:“師尊……”
又朦胧聽他吩咐侍從退下,身體騰空,而後卻是落入錦被之中。
那些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的幹果,被赫連萬城盡數掃到床下,不多時,二人便已不着寸縷,摟抱一起。
赫連萬城道:“為何喚我師尊?”
林方生見他冰冷神色有些許松動,就如往如擁他入懷一般,手指游弋,自後背光滑脊骨,寸寸下移,又在陽關精門二穴上重重一按,林方生修長軀體,立時受驚般彈起蜷縮,又被赫連萬城強硬壓下抻開,強健體魄,便跻身到他腿間。
這些撩撥的手法,更叫林方生堅信此人便是師尊。至于為何師尊會成了天鄖國國主,為何會不識得他,其他人又去了何處,自是那六道仙人做了手段。
只是他此時被師尊禁锢懷中,深陷床鋪,又被按壓要害穴位,熱烈情潮,沿脊骨來回流竄,竟是不及思慮,神識亦混亂起來。
只得抓住師尊手腕,啞聲道:“師尊便是萬城,萬城亦是師尊。萬城,你當真不記得我了?”
此言一出,卻見赫連萬城霜雪冰寒的雙眼之中,陡然亮起一片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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