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媽讓你回去？” 戎異躺在床上偏頭看楊炘。
楊炘嗯了一聲，抱怨道：“這床也太硬了...怎麽就不能睡一張床了？”
“擠。”
“又不是沒一塊兒睡過，能有多擠？”
“你那房子該打掃完了。”
“又趕我走啊？”
戎異沒吱聲。這話說得他都不好接了。像是一只小貓小狗，離了自己沒地兒去的感覺。
“睡吧。”
“明天去哪兒逛逛呗。”
“去哪兒？”
“上次你不說我那個皮扣特好看麽。”
“……”
“去皮具店呗，那家老板我認識，人特好。”
“…那就去吧。”
明天是周六，戎異本來是想呆家看看片子畫畫圖就完了。天這麽熱，壓根沒想出去。可楊炘這麽冷不丁地來這麽一下，他也就答應了。
“我媽算半個女強人。”楊炘突然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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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異沉默着，沒搭腔。
“我爸呢，就是做生意的，房地産。其實我小時候過得也挺磕碜的，沒你想象得那麽好。”楊炘邊說邊瞄着戎異。
“我沒想象過。”戎異回道。
戎異沒有想象過楊炘的過去，可他一直認為楊炘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吃的用的沒一點客氣。
他記得陸鵬飛發給自己的第一張照片。一個22歲的大男孩兒看人的眼神那樣直接。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整個人顯得很清爽很有味道。可他越看越覺得自己像是被注視着的，心慌。
當時他并沒有告訴陸鵬飛自己真正的感覺，一種想要退後躲避危險的感覺。
“現在想了嗎？”楊炘看着戎異像是在回想什麽的神情問道。
“走神了，你接着說。”
“…不想說了。”
“嗯？”戎異回頭看了楊炘一眼，他也正看着自己。戎異眼睛閃開，輕聲道：“那就睡吧。”
“真受不了你。”
“……”
“其實我家以前挺窮的，我爸就是個打工的。後來，有人拉他幹房地産，和親戚朋友借了錢做的。拿房子作的抵押。後來房地産一下子熱了，大概是我十一二歲的時候，才突然有錢起來。”
楊炘沉默了一會兒問：“睡着了？”
“你接着說，我聽着。”
“嗯。”
楊炘看着頭頂上的天花板，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麽就來勁兒了，這些事情他沒對外人說過，也就對紹元提過一次，當時也就插科打诨過去了，誰都沒認真。
“換了學校，換了房子，就是現在住的小別墅。可沒人問過我願不願意。我那時候還小呢，就想和以前的那一群朋友待一塊兒，整天玩玩彈子球，彈彈游戲卡。那可好，一下子什麽都沒有了。房子能适應，地方寬敞點兒也覺得舒服。可換了學校，我一個能勾肩搭背的都沒了。那時候也不像現在這麽能唠，活生生撐了2年，初中畢了業才松口氣兒。”
“真慘。”戎異笑道。
“這聽着怎麽那麽幸災樂禍呢。”
“我仇富。”
“…太不善良了。”
“那我得縮小好幾歲，和你待一所學校，這樣就不是一個被孤立的少年了。而是倆。”
“…你也這麽着過？”
“不過那時候倒不是別人不理我……”
“…能要點臉兒麽。”楊炘打斷戎異的話，一聽就是要誇自個兒的。
戎異低着嗓子笑起來，聽着就特別抓人。
“睡吧。”
“你都第三回說這句話了。就那麽不耐煩啊。”
“明晚再說。”戎異沉默了會兒，繼續道：“你不是還有兩周才走麽？”
因為還有時間，所以慢慢說，不用着急。
楊炘愣了愣，笑了。
在一片黑暗中，只有空調的指示燈亮着，一點綠色。窗外的街道偶爾傳來幾聲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比白天迅捷。戎異轉過頭沉默地看着躺在彈簧床上的楊炘。
夜，還很長。
戎異起床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楊炘小朋友套了一件白T恤一條四角褲在客廳擺盤子。
煎雞蛋、烤吐司、咖啡，邊上還放着幾塊包着紙的黃油和一紙盒牛奶。戎異看着桌上的一堆東西，有點不知道說什麽。有多久沒這麽正正經經地吃過早餐了。還是人自己收拾的。
這是第二次。
“怎樣，有沒有覺得生活質量顯著提高了？”楊炘挑着眉得瑟道。
“高得我都無言以對了。”戎異笑笑。
“你這是誇我呢還是…”
戎異拿了片吐司咬，邊咬邊作表情地說：“喲，可真脆！”
“…能別演得這麽浮誇麽，一點說服力都沒。”
“可脆了。”戎異又咬了一口，故作冷淡地誇道，“這回行不？”
“不錯不錯，繼續保持！”
“哪兒來的咖啡？”戎異嘗了下味道，有很淡的果香味。
“買的咖啡豆，往咖啡機裏一扔就完了。怎麽樣，還成？”
“挺好喝。”戎異連着又喝了兩口：“多少錢？”
“……”楊炘瞪他一眼，說：“能不能別老想着錢錢錢的！”
“…我就那麽一問。”戎異頓了頓，繼續說道：“萬一我以後想買呢。”
“那找我不成了麽。”
戎異沒說話。楊炘倒也習慣了，這麽有一說沒一說的。要擱在以前早毛了，裝什麽死，聽了話能好好回麽。但這些“以前”放在戎異跟前似乎都失去了說服力。
隔了好一會兒，楊炘才想起來問：“昨晚你是不是在廁所抽煙了？”
“嗯？”戎異在塗黃油，剛反應過來：“抽了兩根。”
“兩根？兩根味道會那麽大？”楊炘伸出手臂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提了點兒嗓門說：“就現在還有味兒，加個零，一盒！”
“…不是，你這麽激動是怎麽？”
“昨晚誰跟我說睡吧睡吧，完了自己躲衛生間抽煙去了？”楊炘一副你丫騙我的委屈神情。
戎異塗完了黃油，開始吃吐司，一邊吃還一邊喝咖啡。楊炘就那麽着看着他。兩個人互相僵着，都不出聲。
“抽幾根煙，犯法？”戎異啃完了吐司，用紙巾擦了擦手。
“…有什麽事就不能跟我說說？”
“你解決不了。”
“那你也得說啊，你不說，我解決個屁！”
“不是那意思。”戎異看他急了，也知道自己話說得太涼了點兒。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就是工程上的一點事兒，想不明白，睡不着，這不就去廁所抽煙了麽。也沒多大事兒。”
“指不定我能幫忙，我爸不就做房地産的麽。”
戎異笑起來，問：“你找你爸？那你得怎麽介紹我？”
“…朋友呗。”
“哦，朋友。”戎異笑笑，重複道。
楊炘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就朋友的關系，我麻煩你不自找麻煩麽。
他覺得自己要再跟這麽一個人在一塊兒得瘋。這也太小心了。哪有人談感情這麽謹慎的？都什麽年代了，點了半天情緒都不帶冒泡兒的。可回頭一想，他又挺喜歡戎異這樣，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哪有什麽中間地帶。幹淨，利落。
“那個，鑰匙扣店還去麽。”楊炘有點不确定地問道。
“去，幹嘛不去？”戎異喝掉最後一口咖啡，幫着收拾盤子到廚房。
看着廚房裏這麽一副滿滿當當的樣子，戎異嘆了口氣。這麽一堆東西拿過來挺麻煩，那要拿走呢？
他怕自己會習慣。習慣廚房每天都像是在做飯燒菜的煙火氣。習慣楊炘穿着白T恤的出現。
重蹈覆轍，不是傻子才做的事兒麽。
作者有話要說： 自己開的坑，熬夜也要填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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