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吃完了，三個人一塊兒把桌子給收拾了。

戎異進廚房洗碗，丢了快抹布給楊炘讓他把桌子擦了。

等弄完了出來，只看見丁安榮一人靠在床邊，手裏拿着根煙，也沒見抽。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大馬路。天色還是要暗不暗的。

夏天，日頭太長了些。

“今晚怎麽說？”戎異走到丁安榮邊上，問。

“借個地方洗個澡，完了我回公司湊活兒一晚。”

“你都湊活兒幾晚了？”戎異笑起來，頓了頓說：“你就睡我這兒，客廳沙發，我拿條毯子給你。”

“不太好吧。”丁安榮往房間的方向瞥了一眼。

“想什麽呢。”戎異笑道，“房間裏還有張小床，我和他個睡個的。”

丁安榮愣了一下，“那他圖什麽？”

“诶，我說，你這話聽着怎麽就那麽不順耳？”戎異挑着眉看過去。

丁安榮回味了一下自己剛那句話，也笑起來，“原諒原諒，我這兩天不是被鬧得狠了麽，腦子都快轉不動了。”

窗戶開了拳頭大的一條縫兒，好散煙味。馬路上車輛轟鳴而過的聲音，人群的嘈雜聲，合在一塊兒從這條縫裏湧進來。

戎異沉默了一會兒，說：“其實，我也挺摸不準的。”

“摸不準什麽？”丁安榮沒聽明白。

“他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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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異把窗戶關小了點兒，不然老覺得一股熱氣往自己的眼睛裏竄。丁安榮看見戎異的動作，把煙在外側的窗框上摁滅了，丢了出去。一回手又把窗戶給合上了。

“素質。”戎異瞥了眼丁安榮。

“……”丁安榮忽然笑道：“你看看，你這人就是這點不好，太認真。”

“按你這說法，認真還是錯了？”問是這麽問，但戎異心裏清楚這話的意思。

“這樣不累麽？”丁安榮看着戎異，指了指房間，說道：“就說那小孩兒。看着人模人樣的，又是陸鵬飛介紹的，肯定差不到哪兒去。我就這麽個外人呢，還看明白了。你不明白？哦，你非得別人十八人大橋迎你過門啊。什麽年代了都？”

“……”戎異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勉強回了一句：“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貧呢。”

“唉，要不說高人呢，就是不讓你發現。”丁安榮逗了句嘴。

“高得一點兒都看不出是個面臨離婚忐忑不安的中年男子。”戎異回了一句。

“別逼我殺人滅口啊！”丁安榮笑起來，“真是哪兒疼你往哪兒戳。”

“多戳戳也就好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似的笑起來。

楊炘從衛生間出來，臉上還帶着水珠。

戎異見楊炘從衛生間出來愣了一下，還以為他人在房間呢。

丁安榮咳了一聲，轉了話題道：“下周得開始忙恒業的招标。”

“恒業？老吳介紹你的？”

“老吳？前兩天他剛被叫進去問，泥菩薩過江。”丁安榮頓了頓，說：“是學慶認識的人，還不是公開招的，得有裏面的人推薦。”

“恒業？”楊炘聽完插了句嘴。

“怎麽，認識？”丁安榮問。

“…我實習的公司。”楊炘猶豫着回了。

戎異心思一動，問道：“那是你爸的公司？”

楊炘看着戎異蹙着的眉頭，回道：“不是。”

聽見這句不是，戎異松了松神經。不然真扯不清了。

“給幾周時間？”戎異問丁安榮。

“嗯？”丁安榮正琢磨着兩人的對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說：“2周，出設計方案。你要覺得太緊，我讓學慶做。他手上的工程圖也快完了，就等給客戶确認了。估計不會有多大問題。”

戎異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來吧，學慶不還要監工麽。我這邊兒也快完了。要是後期要添什麽數據，我直接把資料給樂正，讓他來做。”

“那行，回頭我把資料發你郵箱。”

三個人誰都沒說話。

客廳裏就剩空調呼啦呼啦的響聲。

丁安榮忽然笑了一聲，“我還是去宣庭住兩晚吧。”

戎異只好跟着笑了一下，說“舍得錢了？”

“主要是沒想到你這兒還有人。”丁安榮朝楊炘點了點頭，說：“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楊炘笑道。

戎異站在一邊兒看着這一幕，覺得挺諷刺。

一個是曾經喜歡的人，一個是還不知道能怎麽樣的對象。如果是個女的站在這兒，這一幕得顯得多麽狗血？新歡舊愛，雖然舊愛不知道他是這麽個角色。

可現在站在這兒的人是他戎異，一個男人。

是不是就因為自己是個男人，就不能覺得有多尴尬？是不是就因為自己是個男人，就得假裝這一幕不過是一場朋友會面？

是啊，就因為你是個同性戀，如果你認真地跟異性戀一樣，就顯得難看了。所以你要假裝自己很大方，很不在意，這樣才正常。

沒辦法，誰叫你是gay呢。

“我送你下去。”戎異幫着把門開了。

“不用，天這麽熱。”丁安榮看着戎異，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放松點兒。”

“誰也別說誰。” 戎異笑道，關了門。

楊炘正在接電腦線。

“看什麽？”

“球賽啊。”楊炘正在把連接線的另一端插到電視機的輸出孔上。

戎異看了眼電腦屏：科比連續9場40+。

“你不看？”楊炘看着戎異打開沙發上的電腦。

“沒興趣。”戎異邊說邊打開Cad文件，繼續測繪。

楊炘愣了愣，他記得陸鵬飛說過，戎異在大學的時候迷過一陣科比。可他又不能直說，顯得自己多有目的性。

戎異連一眼都沒有看向電視屏。

“他不知道你喜歡他？”

楊炘壓根沒進入狀态。這視頻他看過不下十遍，隔多少秒起跳、出手、進球，他都知道。

“不知道。”戎異擡頭看他。

“你沒告訴過他？”楊炘把電視機聲音調輕了。

“他和佳倩一直在一塊兒。”戎異笑道：“這都不是告訴不告訴的問題。”

“在他之前，你就沒喜歡過男的？”楊炘沉默了會兒，終于問出口了。

“沒。”戎異笑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挺運氣，不用像陸鵬飛那麽擰巴。”

“鵬哥很擰巴麽？”楊炘顯得挺意外。

“大學的時候，就是一詩人。”戎異笑道。

戎異想到那時候倆人在河邊兒上聊天的內容。不知道有多少次是以陸鵬飛的打油詩結尾的，什麽飛向那自由的天空，從此不再有絕望的希望。這話非得笑着鬧着才能說出口。

“現在是擰巴在裏面，不然不被人罵長不大麽。”

兩人沉默着。

外面的天色終于暗下來了。

“我覺得你們這樣挺沒意思的。”楊炘看着戎異，說道。

“嗯？”

“就是總這麽藏着掖着，假裝沒發現沒感覺。其實心裏都門清。”

“呵，那按你的意思，不管對方能不能，我都得沖過去？”

“你喜歡他啊，這點犯着誰了？”楊炘停頓了好一會兒，又說：“萬一，他也喜歡你…”

“萬一，”戎異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說道：“萬一他覺得能成，我真就罪孽深重了。”

戎異起身，摸了摸楊炘的頭頂，笑道：“幫我泡杯咖啡。”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要咖啡＝＝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