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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來了？” 戎異噓着眼睛看坐在沙發上的楊炘。

“不是出海麽。” 楊炘回道。

“是啊，小楊九點就來了。” 徐芬在邊上幫着說了一句。

戎異擡頭看了眼鐘，快十點了，“我怎麽不記得有讓你早上過來？”

“不遲早的事兒嗎？” 楊炘笑道。

戎異撇頭笑了一聲，覺得那種無力感又回來了。明明理在自己這方，可偏偏人家理直氣壯，一點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戎井天坐在餐桌邊兒上喝茶看報，一點沒受影響的模樣。戎異轉身去廚房倒水，經過的時候說了聲“爸早”，戎井天只是擡眼看了一下，一句話沒應。廚房裏，戎異靠着竈臺邊，有點不願意出去。直到把兩杯水喝完了，戎異才磨蹭着走出來。

“媽，中午我們就外面吃了，下午再回來。” 戎異沖徐芬笑了一下，繼續道：“我帶楊炘出海溜兒一圈。”

“哦，小楊都和我說過了。” 徐芬拍拍楊炘擱在沙發上的手，對戎異說：“這個孩子懂事，好好培養培養！”

戎異嗯了一聲，“我回房間換套衣服。”

“我也去，昨天都沒來得及參觀你卧室。”

“…卧室有什麽好參觀。”

“诶，把你那幾個模型給小楊看看啊。” 徐芬對戎異說。

“他用不着。” 戎異回道。

“怎麽用不着，那幾個模型不就是你剛畢業的時候做的嗎？小楊不正好也是實習嘛，看看學學，是吧小楊？” 徐芬推了一下楊炘的後背。

“阿姨說得對。” 楊炘笑道，“我正好要學學呢。”

這算是怎麽一回事兒？戎異捋了捋頭發，一個兩個都被楊炘蠱惑了？

那回丁安榮來家裏也是，跟着楊炘一塊兒勸自己別喝酒。戎異看着徐芬那一件淡粉絲的雪紡上衣，覺得挺驚訝。這件衣服向來是出門的時候才換上的。戎異又回頭看了眼板着臉的戎井天，像是明白了點兒什麽。他笑起來，看來這長得好看的人怎麽着都吃香，且是男女老少通吃。

楊炘跟着戎異走進房間。看着這一屋子的擺設，倒是比北京那個家有生活味兒多了。

“這是什麽？” 楊炘指着一堆白色模型裏唯一一個褐色的。這個模型還不像其他幾個是用平紙板做的，倒像是直接把紙團起來堆疊成的。

“你覺得像什麽。” 戎異看着這個淺褐色的方盒子問道。

“石頭的意思麽，看這形狀？”

“嗯，是石頭。” 戎異摸着用牛皮紙團疊起來的小屋子，他能感覺到手指尖那牛皮紙粗糙而原始的質感。

楊炘看着戎異的動作，笑道：“跟其他幾個比，這個簡直太簡單了。就一方盒子，還得用石頭造。”

戎異笑笑，從衣櫥裏拿了件短袖，背對着楊炘換了。

楊炘看着戎異裸露的後背，覺得自己哪兒哪兒都有點燥。這比自己想象的漂亮多了。陽光打在戎異的半邊兒背上，中間那條脊柱微微下凹，看上去很性感。可還沒來得及再讓眼睛待會兒，戎異就把衣服套上了。

“褲子不換啊。” 楊炘提了一句。

戎異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運動褲，“幹嗎換。”

“換薄點兒的啊。” 楊炘伸手扯了一下戎異的褲子，“這棉的也太厚了。”

“它都已經是膝短了。” 戎異瞥了楊炘一眼，“我幹脆脫了算了。”

“那也行。”

“……” 戎異把脫下來的背心搭在椅子背後，就推着楊炘出門了。

“黑子。” 戎異朝茅草亭裏站着的人打了聲招呼，“摩托艇還有麽。”

“诶，回來了啊。”

楊炘站在邊上看着，覺得真是，要是他不說話，真就跟個黑人沒差別，除了眼白和牙白之外，全身上下幾乎沒一處是淺色的。

“你朋友啊。” 黑子看了眼楊炘，伸出手道：“叫我黑子就行了。”

楊炘伸出手握了握，“楊炘。”

“有一輛過十分鐘就回的，你們在這兒等着啊，我去跟管船的說一下。” 黑子說完，就往海邊兒跑去了。

戎異盯着黑子的背影，看着他跑到一個穿橘色沙灘褲的人邊上。

“那是你朋友？” 楊炘往前站了一步，擋住戎異的視線。

“擋什麽。” 戎異撩開楊炘，笑了笑，繼續道：“我倆從小玩到大的，他一直就喜歡海，高中畢了業就到這兒來打工了。摩托艇也是他教我開的。”

“是麽。”

“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去北京。” 戎異說着就把夾腳拖給甩了，兩只腳踩在沙灘上，感受着沙子的熱度，“就是他告訴我，要是喜歡什麽就得自己去追。沒有他在前邊領着，我走不到今天。”

“那些摩托艇都是他的？” 楊炘問。

“一半一半吧。” 戎異看了眼楊炘，解釋道：“就算不是他的，他也會待下去。沖浪，開摩托艇出海，聽海浪聲，他要這些就夠了。很單純。”

楊炘看着戎異隐在陰影裏的臉，那種專注的神情，他沒有出聲，只是聽。

海面上偶爾能看見幾個小白點兒在遠處飛過。近處的海水裏泡着一層疊一層的人群，三三兩兩地圍成一團。

“諾。” 黑子把鑰匙遞給戎異，“還記得怎麽開嗎？”

“記得。” 戎異笑道：“摔水裏那麽多次，忘不了。”

黑子笑起來，“反正當心點兒。”

戎異嗯了一聲，就帶着楊炘一起騎上摩托艇了。

“坐好了？” 戎異手探到邊上，摸了摸楊炘的膝蓋。

“嗯，開吧。” 楊炘一只手攬住戎異的腰，一只手撐着座位的末端。

兩個人的身體猛地往後墜了一下，摩托艇快立在海上了。又猛地一下，摩托艇平行地落在了海面上，這一落又讓兩個人狠狠地摔在了座位上。就在戎異差點兒滑開摩托艇把手的時候，楊炘的兩只胳膊從戎異的胳肢窩底下穿過，一下子就按住了戎異快松脫的手。

“我來。” 楊炘貼着戎異說道。

“……” 戎異有點兒被驚到了，他沒想到摩托艇的力道這麽足。他都不敢想，萬一剛才楊炘也沒握住，那他們倆不就直接掉海裏了麽。戎異愣了愣，忽然偏過頭問楊炘：“你會游泳的吧。”

“現在才想起來問？” 楊炘笑道。

戎異沒說話。

楊炘掃了眼戎異臉上的表情，笑道：“我小學就會了，還被我媽送去參加過游泳比賽呢。”

吹了好一會兒海風後，戎異扶着摩托艇的把手往前面坐了點，“我來吧。”

楊炘沒松手，只是笑道：“你看風景就行，好歹讓我過把瘾吶。”

戎異把臉側了點兒，不然楊炘說話時呼出的熱氣盡往他耳朵裏灌了。

楊炘開得很快，海浪被摩托艇一壓，盡往兩邊飛了。每回拐彎，楊炘的速度只快不慢，有時候戎異都覺得坐不住要掉海裏了，楊炘才把摩托艇給掰正了點兒。沒多會兒，倆人就像從水裏撩出來的了。戎異感受着楊炘的動作，這壓根就不是新手。

“你以前開過？” 戎異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海水，問了句。

“我媽也挺喜歡海的。” 楊炘湊在戎異的耳邊說：“我高中以前每逢寒暑假，我媽就帶着我出去旅游，最常去的就是那些海島。她在上面做美容，我就跟着那些大人在海裏玩兒。”

“那你剛來那天，還說沒見過這樣的景？” 戎異忽然覺得自己挺多事的。

楊炘猛地轉了個彎，又濺得倆人一身水。他笑道：“上了高中之後，我不就沒和家裏人一塊兒出去了麽。這算起來，是挺多年沒見過這樣的景了。”

戎異聽了只覺得自己挺可笑的。怎麽就真的以為楊炘是那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兒，而自己倒是可以領着人看世界的大人了。是啊，他怎麽就一廂情願了呢。戎異有點想不通，他擡手拍了拍楊炘的胳膊，“回吧。”

“不玩兒了？” 黑子接過鑰匙，有點意外。

“太熱了，曬得暈。” 戎異笑道。

“身體虛了啊。” 黑子捶了一下戎異的肩膀，“回來了就往這兒多跑跑，吹吹海風，曬曬太陽。沒什麽好不了的。”

戎異笑笑，舉起拳頭和黑子對捶了一下，也沒再打招呼就和楊炘走了。

兩人沿着沙灘和馬路中間那條過渡的路堤走着。戎異撿起一塊扁平的小石頭，不像鵝卵石那麽光滑，也不像路邊的小石子那麽糙，倒是有點兒像木頭，上面有一楞楞的花紋。

“撿這個幹嗎？” 楊炘也從地上拾了一塊，圓頭圓腦的也不怎麽光滑。

“搭模型。” 戎異把那塊石頭丢進了褲子口袋。

“怎麽搭？”

“就像造樓一樣，一個接着一個往上搭，用膠水就行。”

“那我也一塊兒找，就你剛剛撿的那模樣？” 楊炘低着頭，邊問邊找。

“扁的就行，粘起來方便。” 戎異回道，“幾塊就行了。”

“幾塊不夠吧。” 楊炘撿起一塊深灰色的扁石頭，給戎異看了看，見他點頭了，才塞到褲子口袋。

“夠。” 戎異又撿了一塊黃的，“昨天我已經撿了點兒了。”

楊炘愣了愣，“昨天什麽時候？我回賓館之後？”

戎異嗯了一聲，”正好沒事。“

”那怎麽不叫我一起？“

”沒必要吧。“ 戎異回道。

陽光下，兩個拖着影子撿石頭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