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戎異從超市出來，手裏拿了兩包煙和一個塑料袋。戎異沖着楊炘笑了下，把手裏的一包煙遞給他，另一包塞進自己口袋。

“放袋子裏。” 戎異抖了抖塑料袋，看了眼楊炘塞得有點鼓的褲子口袋。

楊炘愣了愣，把那包煙叼嘴裏，兩只手伸進口袋摸了會兒，一手一把地就給全掏了出來，扔進塑料袋裏。

“你先回還是？” 戎異看了眼楊炘丢袋子裏的石頭，有幾個顏色挺特別，白灰夾雜，形狀也好，扁扁長長的。

“不是要做模型嗎？” 楊炘松了嘴，手順着就把煙盒給接住了，往褲子一塞，“怎麽，又不樂意了？”

“沒，不是怕你無聊麽，搭石頭什麽的看着也沒多大意思。” 戎異笑道。

“我就愛無聊的。” 楊炘随口應道，看着戎異有點發紅的臉，估計是曬得厲害了，他伸手過去貼了一下，還挺燙。“疼不疼？別曬焦了。”

戎異不自覺地往後閃了一下，楊炘看他這反應也沒說什麽就把手收回了。

“…沒事，主要是太久沒曬了。” 戎異咳了一聲，回道。

楊炘點點頭，問：“家裏有那種專門給曬完了塗的藥嗎？”

“有，以前就老備着。”

戎異覺得有點尴尬，剛那一下閃得太不給對方臉了。可他也控制不了，這種倆人之間顯得親密的小動作，最早也得追回到他大學畢業那陣兒了。看來空窗期太久，是影響發揮。

一路上倆人也不多話，各自點了根煙，邊走邊抽。走了沒幾步，楊炘就把戎異手裏的袋子接過去了。其實很多時候，戎異都覺得被照顧的是自己，楊炘卻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幫自己做飯，買這買那的，還拎袋子。以前每回戀愛他都這樣體貼？

“你進去看看。” 戎井天手裏豎着的報紙把他半邊臉都給擋了。

徐芬瞪他一眼，“兩個孩子在裏面忙工作的事兒呢，幹嗎啊，老看看看！”

戎井天啧了一聲，“你怎麽就不明白。” 戎井天放下報紙，兩手對着拍了一下：“一對兒！”

徐芬愣了一下，往裏門看了眼，“不能吧，異異都說了是同事…”

戎井天瞥她一眼，“哪兒有同事大老遠從北京來的，還跟我們這麽套近乎，這事兒不正常。” 戎井天說着還擺擺手。

徐芬垂着眼，好一會兒才擡頭道：“不至于吧…再說，那小楊也不像啊。”

戎井天哼了一聲，“我們兒子就像了？” 戎井天拿起報紙揮了揮，“看看去！”

徐芬猶豫了會兒，從冰箱裏拿了串葡萄給洗了，一顆顆碼好放在盤子裏。也好借着點由頭，不然直接那麽走進去，她自己這兒都說不過去。

徐芬端着一盤葡萄站在戎異房門口，她突然覺得有點慌，萬一老戎說對了，她這一進去會碰見什麽？她不知道，最可怕就是這個不知道。徐芬探頭看了眼在飯廳坐着的戎井天，他也看着她。這時候徐芬明白了，其實他倆都挺矛盾的。一方面不樂意自己的兒子“不正常”，可另一面這顆心懸着也六七年了，要現在能出現個實打實的對象，還是像楊炘這樣好人家的小孩兒，說實在的，他們也不能再怎麽了。

徐芬看着盤裏深紫色的葡萄，還有葡萄上的水珠。她扣了扣門。

“媽？”

“啊，我洗了盤葡萄。”徐芬證明似的舉了舉盤子，把它放到了桌上，“小楊別客氣啊。”

楊炘笑着點點頭。

戎異和楊炘都坐在床邊的空地上。中間擱着兩個模型，一個是用紙團堆的小方盒子，一個是用石頭疊的。石頭的那個還沒成型，才剛剛出了個四方的底。戎異的腳邊兒還放着一個紙杯，能看見裏面堆着的煙蒂。

“少抽點兒。”徐芬揮揮手，總覺得房間裏灰蒙蒙的，“小楊幫阿姨管着點兒啊。”

“他自己也抽，管我呢。”戎異笑道。

“我這盒才動了兩根。”楊炘看看戎異，對徐芬笑道：“我幫您盯着，抽多了我就報告。”

戎異看着他們倆這一搭一唱的，笑道：“最不愛的就是打小報告的。媽，你這可是教人學壞。”

徐芬順了順耳邊的頭發，“我這管兒子呢，那當老師的管學生才算小報告，你說是吧小楊？”

“就是。”楊炘笑起來，看着戎異那副有幾分無奈的臉色，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捏。

徐芬看了眼床鋪。這床早上就是她理的。被單整整齊齊的，早上什麽樣兒現在還什麽樣兒。徐芬沖倆人笑了笑，“葡萄記得吃。還有小楊啊，晚上留下來吃飯好吧？”

“他後天就開學了。”戎異看了眼楊炘，“今晚的飛機。”

“還上學呢？”徐芬有點意外。

“大三的實習生。”戎異補充道。

“哦，那也快了。”

楊炘在邊上沒說話，只是朝走出門的徐芬揮了一下手。

“你這是先斬後奏知道麽。”

“晚上的機票，回去還有一天可以整理整理，正好。”戎異摸着手裏的一塊黑色石頭，問：“還繼續嗎？”

楊炘看看戎異，從石頭堆裏挑了一個淺色有紋路的，“這個搭哪兒？深色這塊兒還是淺色這塊兒？”

“都行，你看着怎麽舒服怎麽來。”戎異把手上的那塊黑石頭放在了幾塊偏淺色的石頭上，他問楊炘：“怎麽樣？”

“有點太顯了吧。”楊炘看了一會兒，繼續道：“不過形狀看上去挺合适的，有的圓有的扁，一層接着一層，看着還挺均勻。”

戎異笑笑，又挑了幾塊石頭搭在黑石頭的周圍，“現在呢？”

“這樣就…”楊炘看着後來拼上去的幾塊石頭，有的黑有的灰有的偏白，整體這麽一看，剛才那塊兒黑石頭反倒像本來就安在裏面一樣。楊炘點點頭道：“是舒服多了。”

“還是得看整體。”戎異笑道：“不過你跟着你喜歡的感覺走就行了，就一個模型，多嘗試下沒問題。”

戎異又摸了根煙。他抖抖煙盒，還剩一小半。陽光從窗戶那兒照進來，屋裏開着空調，又涼快又溫暖。楊炘佝着身體在搭石頭。他也不急，一塊塊碼，哪兒看着不對了，再拆了重來。來來去去三五回才像是想明白了，接着又把石頭按着順序放在地板上，再一塊塊粘上去。挺有耐心。戎異看着楊炘側着的臉，光打在他的臉廓上，看着就像是一幅畫，很漂亮。

“幹嗎？”楊炘偏過頭笑道：“現在才發現我有多好看？”

“我一直知道你好看。”戎異起身，把桌上的葡萄連着紙巾一起端到楊炘邊上。

“甜麽。”楊炘看了眼，“你先試一個。”

“……”戎異手捏着葡萄的下端，嘴順着往上咬，就跟吃荔枝似的，肉進嘴了，皮留下了。

“葡萄還能這麽吃啊。”

“挺甜的。”戎異拿了個塞楊炘嘴裏，笑道：“你示範一個。”

楊炘看了他一眼，直接吞了，沒一會兒，把皮吐到紙巾上了：“我就這樣，有時候還能把皮吃了。”

戎異愣了愣，笑道：“怎麽在吃葡萄上，你就不少爺了？”

“讓你當回少爺呗。”楊炘又拿了兩個塞嘴裏了。

兩個人又搭了會兒，基本上四面牆都成了，雖然從上面往下看這牆不怎麽直，可就粗略一看還挺成型。顏色搭得也挺特別。本來戎異是想着用色塊交叉的模式，一片兒白一片兒黑一片兒灰，拼成長方形互相交叉着，遠看就像是用大塊的石頭壘成的。可楊炘卻是打散了來的，只要紋理看着順暢就一路搭上去，顏色和形狀不怎麽講究，可反倒有一種精致的感覺，古樸但是精致。

“電話響了。”楊炘指了指桌上的手機，“在震。”

戎異看了眼手機上的名字，丁安榮。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招标的事兒？”戎異開口就問。

“嗯？”丁安榮愣了一下，笑道：“怎麽成天就想工作了？”

戎異笑了一聲，等着丁安榮說下去。

“那個，”丁安榮吸了口氣，終于把話說出口了：“佳倩懷孕了。”

戎異愣住了。楊炘看着他那一臉的複雜，卻直覺地感受一種挺愉快的情緒。好一會兒，戎異才又開口了，只兩個字：恭喜。楊炘回過身，拿起一塊灰底白紋的石頭放在手心裏，對着陽光看。石頭的紋路顯得更模糊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戎異問。

“就這周知道的。” 丁安榮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佳倩…很高興。”

“那你呢？” 戎異問。

“我？” 丁安榮笑了一下，“她高興就行。其實，有時候想想也是，太把過去當一回事兒，人活的真累。”

戎異沒說話，好一會兒才接道：“我以前，喜歡過你。”

楊炘轉過頭看着他，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3

23:47 改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