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這一桌子菜都是你做的？” 徐芬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湯，紅紅綠綠的配得挺漂亮。

戎異把手裏的筷子一雙雙分好了，放在碗邊上。他走到徐芬身邊，一手攬着她的肩膀，笑道：“記得你以前說過喜歡吃螺蛳，可因為我和爸不太愛，你就不怎麽燒了。”

徐芬看了眼站在邊兒上的戎井天，想說什麽可又什麽都沒說的樣子。

“還有炒甜椒。” 戎異朝戎井天笑笑，“茶剛也泡了，現在正好喝。”

戎井天摸了一下桌上的紫砂壺，還挺燙。

“坐呀！” 徐芬拉住戎井天的手腕，催道：“小異燒了那麽多菜，你光看能知道什麽味道嗎？”

戎井天看着這一桌子菜，別說甜椒就是那魚湯和蛏子也是自己愛吃的。他看着站在身邊的戎異，三十年了。從他出生到現在，三十年了。戎井天常常覺得自己壓根兒不了解這個兒子。高三那年的志願表，一點風聲沒透就去了北京。大學畢業，幾個女朋友交完了，說自己喜歡男人。可現在看着眼前的這些，他知道，至少這個兒子把他們放心上了。

“真不知道你整天都在想什麽。” 戎井天說着就坐下了。

徐芬和戎異都笑了，這話乍一聽像是撒氣的意思，可放戎井天這兒就是示軟。

“現在學會燒飯了？” 徐芬拿起戎井天的碗盛魚湯，最後還舀了兩勺粉皮。

“燒過那麽兩回。” 戎異看着徐芬動作，笑道：“現在菜譜什麽的網上多的是，跟着做就行了。哦，連視頻都有。”

徐芬笑笑，“我們是年紀大了，什麽上網啊的都不知道。”

“你們要肯買像我這樣的手機，學起來也容易。” 戎異指了一下桌上的三星。

“要這屏幕幹嗎？手機能打電話就行了。” 戎井天很快回道，接着喝了口魚湯，“還行。”

“這味道可以！” 徐芬看了戎井天一眼，又吃了塊魚肉，“魚也挺嫩，火候正好，煮太久魚肉就會碎了，還軟。”

“淡了點兒，感覺也不濃，挺寡的。” 戎異笑道，“之前我就嘗過了，跟你燒的比差遠了。”

徐芬的一雙眼睛樂得眯起來了，好一會兒才接道：“我那都燒幾十年了，這樣可以了！”

戎異把菜盤往裏面又推了點兒，好讓他們夾。

徐芬一邊吃一邊點頭，像是從沒吃過這麽順心意的一餐飯。戎井天顯得克制多了，一邊吃還一邊作出不知道這是怎麽燒成的模樣，舉着筷子看看菜，吃一口，再看看。戎異在邊上望着，忍住沒笑出聲。他知道這是他們表達感情的方式。老一輩的人感情都比較收斂，不像現在的年輕人這樣敢愛敢恨。看着他們這樣，戎異覺得心裏很暖和。他向來是個挺慢熱的人，而他喜歡的感情模式也從來不是轟轟烈烈上天入地的那類。這就是他在開始“看不上”楊炘的原因，太快了。

“我定了晚上的機票，這兩天有個招标的消息，得去北京候着。” 戎異等他們吃得差不多了，才提起要走的事。

“那麽快啊。” 徐芬睜大了眼睛看着戎異，“多待一個晚上不挺好嗎？晚上下了飛機還得洗洗弄弄的，多累啊。要是早上的飛機，到了北京就可以慢慢整理嘛。”

“沒事。” 戎異笑笑，“也習慣了，晚上奔來跑去的。”

t“你讓他去，工作的事兒你不知道。” 戎井天在邊上幫着說。

“現在知道工作啦。” 徐芬撇了戎井天一眼，沒繼續說下去。

戎異愣了一下，看着徐芬問道：“之前怎麽就不知道了？”

這回輪到戎井天撇眼睛了。

“……” 徐芬憋了半天才開口道：“那個小楊跟你就同事，沒別的？”

戎異笑了，“原來說的是這件事兒。之前來房間就是為了問這個？”

“也不是。” 徐芬有點不知道怎麽說，畢竟這事是他們瞎想出來的，要是真的也就算了，可萬一壓根沒有，他們不顯得太大驚小怪了麽。

戎異看着徐芬這變來變去的表情，夾了一口甜椒吃。吃完了，說道：“我和楊炘是在一塊兒了。”

徐芬和戎井天都停了動作看着他。

“什麽時候？” 戎井天啪地一聲放下筷子。

“就這一個月。” 戎異沉默了一會兒，見倆人也都呆着不說話的樣子，才繼續道：“不告訴你們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們見到真人，怕你們受不了。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到會和一個比自己小這麽多的……在一塊兒。現在告訴你們，就是想你們知道，我不想再那麽藏着掖着了。”

戎井天皺着眉頭看向戎異，嘆了口氣道：“就非得是男的？”

“碰巧他就是男的。” 戎異縷縷頭發，硬着頭皮繼續道：“喜歡一個人跟他是男是女沒那麽大關系。” 戎異知道這樣的觀念老一輩的人接受不了，男配女在他們的概念裏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兒，沒可商量的餘地。可如果這件事不說清楚，他對自己對楊炘都說不過去。

“你們年輕人的想法！” 戎井天往嘴裏灌了一口龍井，“從以前到現在就沒這種說法兒，什麽喜歡不分男女，胡說！”

戎異看向徐芬，得，就差沒再臉上寫一個愁字了。

戎異不想扯那些古代眷養的例子，他不想用這些惡心人。他也不樂意搬一堆歧視不歧視的道理去壓人。他就希望簡簡單單地，能讓自己在乎的人理解自己。喜歡一個人可以是因為這人有什麽特別吸引你，又或者是他能讓你體會到某些難言的情愫。當你面對一個打心眼裏喜歡的人，這人是男是女有多重要？

“爸。” 戎異嘆氣似的叫了一聲，“我不用你同意我，觀念不一樣同意不起來。我就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下，不然你辛苦，我也辛苦。多累？”

戎井天沒說話，只是拿起筷子又夾了兩個蛏子到碗裏。

徐芬朝戎異笑笑，拍了拍他的手背。

沒人的籃球場。

戎異看了眼照片發送的時間，早上八點。接着圖片下面又一行字：下次來看我打球。戎異笑了一下，回了語音：好啊，等這陣兒忙完了。

“早！” 周晴妍推開了剛還湊在她邊上說話的樂正。

“早。” 戎異掃了眼周晴妍，看向樂正：“恒業那邊有消息嗎？”

“我不知道。不過，他們打了個電話給榮哥。”

戎異點點頭，看了眼他們幾乎靠一塊兒的身體，笑道：“女朋友？”

樂正嗯了一聲就嘿嘿笑起來了。周晴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撅着嘴露出不高興的樣子。

“沒事，這兒鼓勵辦公室戀情。”

丁安榮正低着頭在圖紙上劃線。戎異走近看了一眼，是恒業的方案。

“怎麽說？” 戎異問。

“嗯？” 丁安榮甩了甩手裏的圖紙，笑道：“我們中标了。”

“哇哦。” 戎異展開手掌和丁安榮對拍了一下，“那接下來怎麽說？”

“去看場地，然後給個最終方案，到時候再和施工方對接。”

“施工方他們自己找？”

“我們也推薦幾個。”

戎異點點頭，“什麽時候去勘場地？”

“就今天下午吧，帶上學慶和樂正。”

“嗯。”

戎異舀了兩勺速溶咖啡，加水沖了。他掏出手機，看了眼楊炘之後發的照片。黑白相間的球衣球褲，一只手在轉球，另一只手在臉邊兒上比了個V。戎異笑笑，點了下保存。

作者有話要說： 9.3-6 嗨皮 :D 少更點下周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