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錯過祭拜(陸安) 茫茫天地間,他不過……
陸宇通剛要發作,忽然就聽陸安軟聲道,“求你了。”
陸宇通通滿意于陸安的服軟,并且視此為自己管教有方,到底是放過了陸安,他把小木匣把陸安懷裏一扔,得意的走了。
陸安沉默的走回小偏房裏,拾起被陸宇通仍在地上的枕頭,被褥,和他為數不多的幾套衣裳,而後坐在床榻上,用一塊素巾認真擦拭着小木匣,污垢可以擦去,只是上面新添的幾道劃痕是永遠無法擦去了。
外面已經天黑,陸安有些悵然若失,把小木匣塞回枕頭底下,蓋好被褥躺了下來,都說人在生病時會格外脆弱,他也不外如是。
那夜,陸安在床榻上輾轉,想起了自己的已經去世的父母,心裏酸澀難忍,低聲呓語道,“爹,娘,我想你們了。”
翌日,公雞打鳴時,陸安就已經起身了。
今日是他父親的忌日,陸安在後院淨手洗臉後,換上一身孝衣,找到正在中庭用早膳的陸宇通,說自己要出去給父親祭拜。
陸宇通垂眸瞥了眼消瘦不已的少年,他這一年呆在自己手底下并沒有過過好日子,平日裏就供他一些剩飯剩菜,衣着就用自己兒子陸學年穿破舊後不要的,至于他不用去上學堂的時候,都跟着自己進城裏做幫工去了,至于做幫工所得,都拿來抵他的住宿費,一個冬日後,他手腳和耳後都生了凍瘡。
只是過着這般生活,陸宇通也不見陸安彎下脊梁,一身不合身的舊衣底下,他身姿挺立,儀态得當,面容淡淡,就算落魄也幹幹淨淨,連指甲蓋都修剪的一絲不茍。
陸安一雙黑漆的眼睛靜靜的望着陸宇通,饒是他比陸宇通矮上一頭,也不見他有任何的怯意。似乎看穿了陸宇通在虐待他,卻并未放在心裏計較,就像他那個正直闊達的父親陸寧那樣。
一股妒意和怒火湧上陸宇通的心頭,陸寧在世時,做什麽都壓他一頭,他事事順利,而自己卻事事不順,到二十歲都沒有考上秀才,最終只能放棄了功名路,在城裏讨生計,而陸寧卻步步高升,一路做到了正四品的泰州知府。
如今陸寧已死,可就連他的兒子在寄人籬下時也要用這種滿不在乎的眼睛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他笑話一般。
到底是還需要多敲打,才能讓陸安學會聽話。
就像昨日那般,他要陸寧的兒子,事事都得求他!
陸宇通指了指後院堆成小丘高的柴木,“你父親忌日,身為兒子,你理應去祭拜,只是後院堆滿了柴木,稍後午時燒飯要用柴薪,你把後院的柴木都劈好就能出門去祭拜你父親了。”
陸安眼神暗了暗,他并未反對,沉默的接受了,轉身在炊房裏找到劈柴用的斧頭,提在手上。
Advertisement
離開炊房時,陸安看了眼堆在竈臺旁已經劈好能用的柴薪,他抿了抿唇,知道是陸宇通有意在刁難他了,只是陸安并不打算計較,他只想早點出門,祭拜父親。
後院不一會兒就響起木頭劈裂的聲音。
原本高懸的太陽從天幕裏緩緩下來,陸安劈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柴木,才放下斧頭,揉了揉發酸的胳膊,瞧着遠方已經從天幕緩緩落下的太陽,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去祭拜了。
恰逢陸安走到家門口時,遠方有一行人吹着喇叭,歡聲笑語走來,引得沿路村民駐足圍觀。
為首者高坐在牛車上,身着紅衣,意氣風發,正是三日前去提督學院參加院試的陸學年。
陸學年把牛車勒停,翻身下來,急急的推門呼道,“爹,娘,你們還不出來見兒子嗎,我可是給你們帶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回來啊!”
話音剛落,陸宇通和孫爽就走了出來,他們見這陣仗,再傻也知道是陸學年考中了禀生。
一家三口,圍着抱在一起,陸宇通喜極而泣,“我就知道,你會我争下這口氣。”
“那是當然,兒子以後也是領公家糧的人了。”陸學年正是志得意滿時,放出豪言壯語道,“爹,娘,你們等着,兒子以後一定會考中狀元,帶你們住進京城的大房子裏!”
“好,好!”陸宇通聽後,難免有些飄飄然,兒子才十四歲,就做到了自己二十歲都沒有做到的事,簡直是前途無量!
如此喜事,陸宇通自然是要宴請一番,昭告全村。
忽然,陸宇通看見伫在柴扉門旁身着孝衣的陸安,這身孝衣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瞧着也太不吉利了!
陸宇通皺眉,“陸安,你進屋把衣裳換了。你哥哥考中禀生的日子,是我們全家人的大喜事,不要掃興了。”
陸安為難,時間不等人,他走到安葬父親的山頭要一個時辰。依照習俗,祭拜要在太陽落山前,他沒有時間參加這場喜宴,于是他委婉的拒絕了陸宇通的提議,并且保證自己祭拜完回到家會負責收拾飯桌和碗筷。
陸宇通只覺得陸安是當衆下自己的臉面,大喜的日子故意穿孝衣在自己跟前晃蕩,難道是要自己時刻想起那個混得比他好的陸寧嗎!
混得好又如何,還不是被泥石流埋到地底下了!
陸宇通當場發火道,“由不得你,趕緊回去給我把孝衣脫掉!然後去後院做飯!你今天哪裏都不能去!”
陸安不幹,父親是他的底線,他絕對不退縮,于是他據理力争道,“大伯,做人要言而有信,你早晨答應過我,只要我把後院的柴木都劈完就讓我出去祭拜父親。”他握緊拳頭,“請你遵守諾言!”
陸學年一襲體面的紅袍,不着痕跡的堵住陸安的去路,“弟弟,你要聽話,才有人喜歡你,沒有我爹,你連學堂都沒得上,你怎麽能夠傷他的心呢?”
陸安眉頭簇起,不想同陸學年起争執,他只想去祭拜父親!
于是陸安腳下繞開陸學年就要走。
只是陸安往左走一步,陸學年就往左走一步,陸安往右走一步,陸學年就往右走一步,完全是一副不放行的樣子。
“你來我家,就是認了新爹了,而我就是你的兄長,管教你是我的權力也是我的職責。我不準你去祭拜。”陸學年用下巴點着陸安,撂下話道。
陸安低聲吼道,“讓開!”
見陸安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忍讓,反而像只炸毛刺猬般刺了他一下,陸學年感到不快,“喲,來我家一年,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沒娘管教的人能有禮貌到哪裏去,連長幼尊卑的禮節都不懂,還敢這樣跟我說話。你父親已經死啦,被山石壓死啦,你去祭拜也沒法兒從土地裏坐起來,去了有什麽用?”
陸安忍無可忍,擡手推了陸學年的肩膀一下,想要抓緊時間離開。
這動作惹怒了陸學年,他抓起陸安的頭發,使力把陸安往地上一甩。
相比陸學年平日裏吃好喝好,陸安有上頓沒下頓經常挨餓,此刻就像一只小雞崽般給人甩飛,鼻梁直挺挺的砸在黃土地上,他的鼻梁巨痛,血花當場滴濺出來,順着他的下颌落在黃土中。
陸安一年來的壓抑忍讓在不允許去祭拜自己父親這件事上轟然倒塌,他爬起來飛速給了陸學年一拳,整個人像是不要命般往陸學年身上撲去。
而打架,最怕的就是有一方不要命。原本體格孱弱的陸安竟是生生把陸學年打到毫無還手之力。
村民嘩然,一時間竟是紛紛後退,誰都不敢管。
陸宇通倒在地上,不知道是哪裏破了一道口子,地上迅速染出一片血泊,他嘴裏嗚嗚的□□着,向自己父親求助。
陸宇通腦袋嗡的一聲炸開,陸學年是他家獨子,可千萬不能有任何的閃失,他不然這些年就白培養他了!
陸宇通一把提起陸安的後襟,往土牆上一砸,怒斥道,“你這個野種想對我兒子做什麽!”
陸安後腦勺沉沉的撞了一下,整個人宛如一塊破布般墜落,他看着夕陽西沉的天色,眼眶漸漸模糊,淚水直落,一切都晚了,他已經沒法兒在天黑前趕去父親墳頭祭拜了。
之後的陸安,任憑陸宇通怎麽踢打他,他都躺在前院裏,雙目失神,再也沒動過一下。
村民們開始對陸安指指點點,“好好的孩子,怎麽就走了彎路呢,竟然還出手打他哥哥,我看啊,他就是嫉妒陸學年考了禀生,而他沒有!”
“陸安剛剛那樣子,好想要殺了陸學年一樣,簡直就是狼心狗肺,恩将仇報!”
“我完全不敢想,陸安居然是陸寧的兒子,陸寧要是泉下有知,不得被氣得從棺材板裏跳出來教訓陸安!”
“也不能怪陸安,子不教父之過,但陸安沒有父親啊,他當然不可能學好!”
陸安意識殘存,聽着村民的議論,他簌簌地流下了眼淚,只覺得自己給父親丢臉了。
恍惚間,陸安的腦海裏,開始閃現出過去一家三口溫馨融洽的生活,他喜歡娘親煲的排骨湯,他喜歡父親送他的那一套文房四寶,可是娘親走了,父親也走了,這人世間早已沒有值得他留戀的事情,不如他也走了罷。
陸安就這樣暈了過去,再醒來時,他就發現自己被關在了柴房裏,任憑他怎麽推那扇小小的木門,木門都緊閉着。而門縫裏透着天光,想來他是躺了一夜。
陸安摸了摸自己的臉,吃痛的倒抽冷氣,他的臉上全是被踢腫的青紫和血痕,渾身上下都是混着泥沙的血口,慘不忍睹,如此情況,便是想走幾步路都難。
這時,柴房外隐約傳來兩個男人的交談聲。
很快,陸安眼前的這扇木門就被一個光頭壯漢從外面打開了。
陸宇通走了進來,宛如提着一件物什般提到了光頭壯漢面前,語帶讨好的說道,“大鵬哥,你看這個小子,身板可硬朗了,我賣你五兩銀子不過分吧?”
大鵬哥帶着審視的目光看向奄奄一息的陸安,大掌拍了拍陸安的臉,嫌棄道,“陸宇通,你騙傻子呢?這渾身上下沒二兩肉,還帶一身傷,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是個殘廢,要是買了個殘廢,我轉手不出去,就只能讓他們在街邊乞讨,五兩銀子猴年馬月才能回本?一兩銀子不能更多。”
陸宇通讪笑幾下,與大鵬哥一番讨價還價後,雙方敲定陸宇通以二兩五銀子的價格把陸安的戶籍賣給了大鵬哥。
陸安被大鵬哥用麻繩綁好,塞進一個竹簍框子裏,他全程沒有掙紮動彈,雙眸怔怔,在被提出陸宇通家時,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陸宇通。
陸宇通的神情裏只有送走瘟神的快意,一絲不舍和愧疚都沒有。
陸安反應再遲鈍,也知道自己是被陸宇通賣給人販子了,他不知道人販子要把他帶到哪裏,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如何。他用力掙了一下,麻繩死死的捆着他,他意識到自己拖着一副遍體鱗傷的身體,全然無法反抗被發賣成奴隸的命運。
未來如何已經不由他,茫茫天地間,他不過是一介無依無靠浮萍爾。
有一瞬間,放棄活着的想法從陸安千瘡百孔的心裏破土而出,盤旋而上。
這人間可真是沒有意思,他好想念天上的父母。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