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他滞銷了(陸安) 救我!

一輛行駛的牛車裏,木窗緊閉,裏面平排躺着八九個被麻繩五花大綁的幹瘦身軀,被賣掉戶籍的奴隸們并沒有活動自由,因此吃喝拉撒全在裏面,幽閉狹窄的車架四壁中彌散着一股幾欲作嘔的酸腐味。

陸安已經這樣躺了數日,他透過偶爾被風撩起的簾布看見大鵬哥駕着牛車駛出了泰州城,牛車跑在稀疏無人的黃土路上,遠方有青色連綿的山巒。白日的光刺的陸安眼睛生疼,而後,那陣風過去了,他眼前又恢複了一片昏暗。

大鵬哥每日會來喂一次食,順便确定這些即将被發賣的奴隸們的死活。

躺在陸安左手邊的少年蓬頭垢面宛如剛從土坑裏爬出來,他已經三日沒有動彈過了,起先陸安用胳膊碰他,他這副身體還能給出一點微弱的回應,但是爬不起來吃東西,終于在第四日,陸安在大鵬哥進來喂食時撞他,他再也沒有回應了。

大鵬哥發現少年死掉後,朝他臉上吐了口痰,直罵他是賠錢貨。

陸安一雙烏亮的黑瞳就這般直勾勾的看着大鵬哥。

大鵬哥暴躁的踹了陸安一腳,“看什麽看,再看老子打死你!”

大鵬哥下盤壯碩,那一腳又猛又狠,踹的牛車都震動了一下。

孱弱的陸安悶哼一聲,痛苦的擰起眉頭,身體霎時蜷縮起來,五髒六腑都像是要給大鵬哥踹散架了。胃腸皺縮,帶起一股熱流湧出他的喉嚨,他怕弄髒車底,哪怕這輛牛車裏已經不能更髒,他還是在忍不住嘔出聲時用緊綁着麻繩的手兜住了自己的嘴巴。鮮血還是順着陸安的指縫滴落下來。

大鵬哥居高臨下,宛如俯瞰一只苦苦掙紮的蝼蟻,他嗤笑一聲,滿意于陸安的反應,終于是放過了他。

很快,大鵬哥把他從牛車上丢了下去,那個不知何時離開人間的少年終于不用再颠簸,可以安靜的倒在野地裏長眠。

第五日,躺在陸安右手邊的姑娘不知是何時磨斷了捆在她雙腳的麻繩,在大鵬哥進來喂食時,猛地跑了出去。

一時間,牛車裏的其它奴隸們都躁動了起來,他們好像是抓住了逃跑的機會,沒能夠磨斷麻繩的他們宛如蛆蟲般紛紛往牛車外蠕動。

他們根本跑不了,可是所有人都在跑。

陸安幾乎要被他們擠到了車壁上,他抿着嘴,用腦袋頂開了木窗,去看那個機智的姑娘有沒有成功逃走。

只是一個饑腸辘辘身形纖弱的姑娘,又怎能敵得過身強體壯的大鵬哥,她沒跑出多遠,就被大鵬哥逮住了一只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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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就死死趴在地上,張口咬住大鵬哥的小腿肉,發出困獸嗚咽的絕望聲。

大鵬哥猛地攥住那姑娘原本就稀疏的頭發,暴怒之下竟是直接将她提到半空折斷砸了下去。

一條鮮活的生命變成破開的曼陀羅花,盛開在黃土地上。

陸安霎時間閉上了眼睛,不敢看倒在血泊裏徒勞抽動的姑娘。他的眼眶灼熱,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為她的執着,為她的勇敢。

原來這輛牛車裏,沒有一個被綁來的奴隸放棄過逃跑的希望,除了他,這令他感到羞愧。

沖擊過後,陸安胸膛起伏,手緊緊的攥了起來,他的身體倚在車壁上,緩緩地落下。

片刻後,大鵬哥宛如老鷹捉小雞般輕松的一個個把試圖逃離的奴隸捉回牛車裏,“一日喂一頓還嫌喂太飽了,覺得自己有力氣跑路是不是?”

大鵬哥有意懲治奴隸們,當天再沒有給過他們一口吃食。

夜裏,陸安餓到肚皮凹陷,有氣無力的躺在牛車裏,他想起了幾年前生辰,父親對他的期許是希望他像沙漠裏的胡楊一樣,頑強生長,成為能夠庇佑百姓的蒼天大樹;母親則是瞪了父親一眼,責怪他對兒子太嚴苛,她希望陸安能夠平安順遂,快快樂樂過完一生就好。

想起父母,陸安眼眶漸紅,但他卻始終憋着一口氣,沒有掉眼淚。因為他知道,他身處在一個在無人回應的黑暗裏,父親和母親沒有辦法來救他,他唯有自救。

陸安下定了決心,他不想再倒在困境前了。

他一定要逃出來,活下來,才對得起已經在天上的父母對他的期許。

而後陸安開始養精蓄銳。

大鵬哥到底是怕餓死他們,畢竟路途上死掉一個奴隸,他就少賺一份錢,所以他偶爾仍是會丢一些硬邦邦的胡餅,聞着還有一股已經變質的酸味。

陸安悉數嚼咽落肚。

陸安白日睡覺,夜裏起身,一點點挪到馬車簾布的邊緣,把自己的腦袋鑽出去,想要知道自己所處何方。周遭一直都是偏僻荒野,以他如今這副破敗的身體,便是磨斷麻繩跑了出去,他也很可能會成為野獸的盤中餐,死在荒野裏。

這裏并不适合逃跑,他必須沉住氣,繼續等待機會。

陸安找到夜幕上的啓明星,發現大鵬哥一直在朝着東北方向行駛,而他已經行駛了十個日夜,算着路程,應當是與京城不遠了,在往上是一些小城鎮,翻過一座山後,便是匈奴,邊境有重兵把守,尋常的人販子可不敢随意跨過。而小城鎮民風淳樸,自給自足,對奴隸的需求也不高。所以大鵬哥的目的地很可能是京城!

陸安心裏砰砰跳,京城有大理寺執行律令,有禁軍守衛城池,只要他跑出來了,就可以報官,把大鵬哥抓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陸安過的格外煎熬,或許是上天終于聽見了他的乞求,他在一日黃昏後,漸漸聽得行客熙攘聲,他竟是真的透過簾布的縫兒瞧見了大鵬哥把牛車停在了一扇恢弘的城門前,而那扇城門上挂着燙金的牌匾,寫着京城二字。

那一瞬,陸安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他真的到了京城!

大鵬哥給了守城的士兵一兩銀子,轉身瞧見牛車的簾布不知何時露出了一道縫兒,他趕忙拉嚴實了去。

差點就被大鵬哥瞧見了,還好他反應快,陸安後背貼在車壁上,額頭全是汗珠。

可是之後陸安并未如願找到逃跑的時機,因為他口嘴裏被塞了布團,眼睛也被蒙住,被壯漢關進一個與他身形相差無幾的籠子裏,他能聽見周遭人來人往的喧鬧,和大鵬哥吆喝販賣的聲音,麻繩捆得很緊,陸安只能像猴子般坐在籠子裏被人觀賞,連走一步都沒有可能。

索性是壯漢沒有堵住他的耳朵。

從人們的交談中,陸安察覺出自己并不搶手。他衣衫帶血,看得出近期受過重傷,沒人知道他有沒有傷及筋骨,影響以後幹活。何況他長相過于斯文,完全是一副不堪奴役的樣子。有人捏了他的骨相後搖頭說他這是讀書人的骨相,天生孱弱不能拿來做苦力,手裏又沒有繭子,以前過的是好生活,這種人吃不了苦。當門童又有些老了。而大戶人家的侍者都是從小培養在身邊才能确保忠誠的,他顯然又太大了。而且他好像是個啞巴一樣,別的奴隸都會掙紮呓語,只有他永遠保持沉默,屬實是個殘次品。

陸安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于是就滞銷了。

一道從泰州被綁來的所有人都被賣掉了,就只剩陸安還呆在籠子裏。

陸安并未在意,他一直在利用籠子的藤條磨自己腳上的麻繩。那條麻繩越來越細,卻始終沒有斷掉。

大鵬哥實在是着急,一開始還會在夜裏對陸安拳打腳踢,拿他洩憤,後來他都不敢打了,怕越打賣相越差。原本一百兩的挂牌售價,一降再降,降到了五十兩,終于有買家願意瞧瞧陸安了。

大鵬哥把陸安提出籠子,給買家觀賞。

陸安一開始以為這買家是來正兒八經買奴隸的,誰知道買家的手在他身上四處游走,還拍了拍他的屁股,原來這買家是想把他買來培養做兔爺。

買家點評着陸安的身體,略帶嫌棄的和大鵬哥讨價還價。

陸安面紅耳赤,從未受過如此屈辱,頭一回激烈的反抗起來。

誰知陸安這一反抗,反倒是激起了買家興趣,他扯開了蒙在陸安眼睛上的黑布,對上陸安黑若夜幕的眼眸後,他怔了一下,也不和大鵬哥砍價了,幹脆利落的付了五十兩銀子,表示自己要買回清歌樓裏先嘗嘗鮮。

陸安氣得鬓邊青筋都鼓了起來,使勁全力掙紮。

忽然,在某一瞬,陸安原本磨了很久都沒有磨斷的麻繩就這樣給他用力崩斷了,那截麻繩松垮地掉了下來。

陸安心跳差點蹦出嗓子眼,他知道,等了大半個月的時機終于到了。

他知道自己勝算不大,帶着這一身的傷,饑餓的腹,孱弱的身體,或許他會像那個勇敢的姑娘一樣,死在路邊,但是他再也不會退縮,他必須把握住最後的逃跑機會!

陸安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撞開了大鵬哥。他的眼睛久未見光,卻仍是刺痛着迎向太陽高懸的方向,撒開了腳拼命狂奔,像是一陣疾風靈活的竄過匆匆的行客,耳畔是自己劇烈的喘息聲,人群的驚呼聲,還有大鵬哥氣急敗壞的髒話聲。

一群壯漢追在陸安身後,伸手堪堪要抓住陸安的肩膀,不想平日裏沉默的奴隸卻是憑借自己柴瘦弱小的身體,在人群的縫隙裏靈活的穿梭着,竄的跟只猴子似的,硬是讓壯漢的體格優勢變成了劣勢!

陸安沒有回頭,他不敢回頭,滿腦子只有一個信念!活下來!

陸安曾在列傳書籍中了解過,大理寺是在京郊一條可以并行十輛車馬的黃土大道上,他咬着牙,只想但凡他不死,他就要到大理寺報案,把大鵬哥抓進監獄裏!

所以陸安毫不猶豫的跑出了城門,只是他直到精疲力竭都沒有找到那條書籍裏說可以并行十輛車馬的黃土大道,反倒是跑進了一條羊腸村道。

這樣一來,陸安在人群裏靈活的優勢就沒有了,他心裏焦急如焚,可是腿腳早已經麻木,完全不聽使喚。

偏偏他在經過一戶宅院時,跑得鮮血淋漓的腳踩到了一顆尖銳的石子,讓他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撲倒在宅院的柴扉門前。

與此同時,那扇柴扉門被人推開,有一個人急匆匆走了出來。

陸安想也沒想,用盡最後的力氣,攥住了那人的腳踝。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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