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老人摔傷 她如是溫柔
打蛇打七寸。
黃超一句話輕飄飄落下, 成了壓在陸安心上的萬斤之石,沉的他幾乎要喘不過氣。
所有的心思都無所遁形。
是啊,眼神是無法時刻僞裝的, 他能夠察覺到黃超對溫含卉的喜歡,黃超也不難揣度出他對溫含卉的喜歡。
因為他也是眼神追随着她的一員,就如黃超一樣,或許比黃超更甚。
如果黃超的喜歡是不對的, 他又何嘗是對的?
陸安臉色褪去幾度, 似乎要融進白茫茫的天色裏, 他用力握住手, 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是, 我是喜歡她,可是我對她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逾越的事情,我盡我所能的陪伴她, 對她好, 不求回報,也不以和她在一起為目。”
而黃超是有所求的。
他忽然朝黃超作了一揖, “黃超哥,您和胡玲姐都是溫含卉的恩人, 她很敬重也很感激你們二位。您是有家室的人,她一定是希望二位能夠長久美滿。您的喜歡會對既會傷害她,也會傷害胡玲姐, 還會傷害到坤坤,希望您能夠發乎情止乎禮,不要邁出那一步。一旦您邁出那一步,以胡玲姐的烈性, 一切就都沒有辦法挽回了,這樣真的值得嗎?”
黃超沉默片刻後,擡手按了按兩鬓,嘆了一聲,“或許是我最近太累了,這個春假阿玲又不在我身邊,我喝了點酒,就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阿玲年輕時的影子。你說的對,我不能傷害阿玲,坤坤還小,他也需要娘親。”
“倒是謝謝你,在我要做錯事的時候點醒了我。阿玲這會兒應該也辦完生意到家了,我得趕緊回去了。”
“我會到此為止。”
黃超說完,擺手示意陸安回罷,自己則回到馬車上,沒做停留,馬鞭一甩,車轱辘駛離鄉道,消失在陸安眼前,只留一些卷起的煙塵。
陸安回到家,找到在後院企圖給小白馬喂食的溫含卉。
小白馬初來乍到,不太适應陌生環境,低低地哞叫,不肯喝水也不肯吃草,一直焦躁不安地蹬着馬蹄,後腿一踢一踢,馬身往前沖,企圖掙脫拴在枯木上的缰繩。
無論溫含卉怎麽安撫,小白馬的情況都沒有好轉,她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愁得一個頭兩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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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觀察了一會兒,提議道,“小安一直在掙缰繩,不如我們就把缰繩松開,帶它出去轉一轉,等它熟悉了這附近的氣息,确定自己是安全的,許是就不會焦躁不安了。”
于是溫含卉解開小白馬的缰繩,和陸安一道牽着它走了一遍胡家村的鄉道,邊走還邊給它介紹附近的景色。
小白馬漸漸平靜下來,時不時哼哧兩聲用馬言馬語回應她,最後垂腦袋拱了一下溫含卉,又恢複了往日的調皮雀躍。
經過村頭那片湖時,兩人正好撞見提着竹籃和漁具歸家的胡武淨,便停下腳步等他。
胡武淨已經是古稀之年,步履蹒跚,駝着背慢慢走向兩人,向他們問好。
不料腳下卻踩中一塊碎石,他當場腳一崴,就被絆倒在地,手裏的竹籃和漁具撒了一地,他掙紮着想要再度站起來,卻是吃痛一聲,又倒了回去。
陸安趕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來,關切道,“您還好嗎?摔到哪裏了?”
胡武淨逞強道,“過春假呢,你可別咒我摔傷,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陸安聞言,默默地松開原本托依住他半身的手,淡道,“那既然您沒事,就自己站起來吧,我和溫含卉就回家了。”
胡武淨當場被他氣得胡須吹起,支支吾吾地說他的腿折了,自己站不了。
陸安當即卷起胡武淨的褲管,發現他右腿膝蓋處得骨頭錯位頂了出來,高腫起一圈。
他伸手輕壓了一下,胡武淨即刻痛得嗷嗷大叫,斥問陸安是不是要謀殺他。
陸安判斷出胡武淨腿傷嚴重,與溫含卉商量了一下,由他把胡武淨抱回家,而她騎馬去城裏請郎中過來,越快越好。
溫含卉應下,摸了摸小白馬腦袋,腳蹬進馬蹬裏,屁股穩穩落在馬鞍上,揮鞭朝城裏駛去。
因為在過春假,很多醫館和藥鋪都關門歇業,溫含卉從城南找到城北,才找到一家敞門迎客的醫館,她停下馬,與郎中說明緣由,希望能請他去一趟胡家村。
不想那郎中卻是借機要價,說春假喜慶,若是沾了病人手腳,會折損他來年的運勢,所以想要他出診,得補上這個運勢錢。
溫含卉聽得鬓角突突在跳,礙于偌大的京城只有他一家醫館開業,胡武淨年事已高,拖不到春假後再請郎中,只得壓着火氣問他要給多少錢才願意到鄉下看病。
郎中伸出一個手指,“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幾乎是溫含卉藏在寝間木櫃裏所有的積蓄了。
人命關天,溫含卉也無暇顧及那麽多,一咬牙,就把郎中帶到了胡武淨家裏。
胡武淨所住宅院不大,因為年久失修,院牆上甚至爬滿了蜘蛛網,裏面也空落落的,沒有人氣。
陸安聽見動靜,撩開門簾将郎中請進去給胡武淨看腿。
彼時,胡武淨已經疼得渾身是汗,唇瓣發白,蒼老的臉皺縮在一塊兒,堆疊出皺紋。
郎中細細地用手觸了一遍胡武淨的身體,而後把溫含卉和陸安叫出了寝間。他瞥了眼遮擋嚴實的門簾後,才同兩人說道,“老人那一跤不僅把小腿骨摔歪斷掉了,還摔倒了腦袋上,他現在腦心上腫出來一塊,裏面有淤血,這個歲數老人經不起折騰,這內裏出血能不能止住,止住後淤血能不能化開,都是天命。
他的腦袋我可不敢碰,最多幫他把腿接回去。即便如此,我也無法确定他能不能挺得過來。便是挺過來了,期間還需要漫長的調養。活下來了,也不能确定能恢複到什麽程度。有可能腦袋就壞了,以後連話都不會說,躺在床上流口水,也有可能腳好不利索,需要拄拐杖走路,或者是連路都走不了以後就攤床上了。我看你們也不富裕,先給你們說清楚,治一個這樣的老人,要花很多錢的。你們治不治?”
溫含卉和陸安幾乎是異口同聲,“當然得治。”
聽到答案,那郎中神情流露出詫異,他似乎還想勸,“我幹郎中這行十多年了,見過人裏,大多都是直接放棄不治,聽天由命的,因為人到了這個歲數,說白了也是半只腳踏進棺材裏的人了,對家裏而言也沒什麽用了。還有一些人吶,一開始嚷嚷着要救,往往都堅持不過十天半月,久病床前無孝子,到頭來,錢又花了,人也沒了,得不償失。你們還是考慮清楚再說。”
溫含卉與陸安對視一眼,語氣堅定,“我們考慮得很清楚,就是要救人。您直接幫老人把骨頭接上就行。”
郎中咽了一下,“那到時候人死了,你們可別上京城砸我醫館,我是不會退錢的!”
他掮着藥箱,再度撩開門簾走進去,将一塊軟布放在胡武淨嘴裏,讓他咬着,說是正骨複位時會有些痛,介時他可以咬緊軟布,但千萬不能亂動,不然骨頭又可能歪到其它地方去了。
話音剛落,狹小的寝間裏就傳來咔嚓一聲,胡武淨牙關咬死,在大冷天裏活生生被痛出一身汗,渾身宛如在湖水裏倘過一遍。
郎中看了眼老人的腿,雙手搓了些藥酒,揉開膝蓋上的紅腫,而後扭頭讓陸安找幾根結實平順的枝木,以作固定用途。
陸安轉身去了炊房,發現胡武淨家裏的竈臺空空如也,木櫃裏只放了幾張已經梆硬的胡餅,根本沒有尋常燒飯用的柴枝。
他跑回家後院,用竹簍背了滿滿一籮筐的枝木拿給郎中。
郎中從中抽了四根長度莫約臂長的柴枝,分別壓在胡武淨受傷的膝蓋四面,用細長的白布條纏繞後紮緊,而後俯身寫了幾張滋補的方子,收拾好藥箱就準備打道回府了。
經過溫含卉身邊時,郎中腳步停頓一瞬,“算了,那一兩銀子你拿來給老人治病吧,我不收你們錢了,就當是春假做好事,給自己攢福氣了。”
撂下話後,郎中似乎怕溫含卉追上來給錢,腳步飛快的出了門。
等溫含卉反應過來要起身追他,人早就已經留了一抹背影。
溫含卉沖着鄉道遠處的郎中道,“謝謝你!”
郎中亦隔着老遠回應道,“不客氣!”
溫含卉看着他徹底消失在視線裏,轉身回到胡武淨寝間裏,問他家人何時歸家,她好把胡武淨的傷勢交代給他家人。
胡武淨受傷後脾氣有些古怪,冷哼了一聲,說自己早就把那些人都趕出家門了,如今他是自由自在的獨居,不習慣家裏熱鬧,郎中已經幫他醫了腿,他已無大礙,讓溫含卉趕快帶陸安回家吧。
陸安默了默,幫他說人話,“他家人已經去世了,沒人能夠照顧他了。他不好意思麻煩你,就想把你趕走。”
溫含卉了然。
胡武淨瞪陸安,咬牙切齒,“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讨厭?”
陸安沒搭理他,直徑起身回家,“老頭子,我之後會照顧你的起居,你也不要有心裏負擔,就當作是我回報你教我釣魚的恩情了。只是你家這個炊房好些地方都油污發黑了,我真心瞧不上。我回自己家做飯,晚點提過來與你一道用膳。”
胡武淨瞥陸安一眼,自行掖了掖被角,語氣滿不在乎,“你愛去就去,我現在乏了,要歇息一會兒。”
陸安懶得理會口是心非的老頭子。
回到家後,陸安煮好粥食,很快又提着去了胡武淨家。
胡武淨掙着眼睛,見陸安來了,從鼻孔裏哼出一聲。
陸安要喂他,他還不肯,自己爬起來奪過碗筷,将粥食一口口勺進嘴裏。
陸安盯他一會兒,忽然指指他嘴角,“這裏沾了一粒米。”
胡武淨聞言,迅速用手背把那粒米抹掉,兇陸安,“我生活能自理,不是卧病在床時刻要人照看的臨終之人!”
過會兒,胡武淨把碗底的粥刮幹淨後,将碗還給陸安,神情又郁郁起來,“坊間都說,人老到走不動開始卧床那一日,就再也沒辦法下地走路了。然後,我就會老死。按理說我已經活得夠久了,該體驗的我也都體驗過了,應該是了無遺憾的。可是我心裏卻還是怕死。那郎中都把你倆喊出去說什麽了?說我要死了是嗎?”
陸安垂眸,将碗筷收回木籃子裏,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你別多想,只是摔了一跤,怎麽會死人呢?郎中喊我們出去是看你家裏髒亂差,以為我們寒酸拿不出醫治你的費用,所以要提前确認一下。等你身體好了,你好好打掃一遍家裏吧,我都要看不過去了,角落裏居然還生了蜘蛛網!”
陸安成功将胡武淨氣得胡須吹起,“你家裏才髒亂差!”
胡武淨說完,又自己承認道,“我的确很久沒有打掃家裏,因為我總覺得那樣能夠把他們活着的痕跡都保留下來。”
陸安知他只是想傾訴,便安靜的聽着。
老人飯後發困,很快就昏昏欲睡,只是他忽然抓住陸安的手,絮絮道,“鐵生啊,已經過了立春了,你可得趕緊去田裏翻土播種了,不然就要晚咯。晚種的油菜晚收獲,到時候賣不出去的……”
最後一字話音落下,取而代之是他沉穩的鼻鼾聲響,胡武淨的手垂落下來,他睡着了。
陸安将胡武淨的手塞回被褥裏,視線緩緩上擡,落在他花白的頭發和蒼老的臉孔上,那些都是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悵然,既是因為世事無常,讓胡武淨白發送走黑發人,獨自活着,也是因為人到垂暮,生命脆弱不堪一擊,只是摔了一跤,竟是可能會離開人世。
鐵生于陸安而言,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但不難揣測出他是胡武淨已經去世的親人。
他知道,這是胡武淨在半夢半醒之際把他當成了鐵生,才說出了這番囑托。
他不是鐵生,可是沒有關系,就算鐵生不在了,自己也能幫鐵生完成這個囑托。
陸安又陪着他多坐了一會兒,才吹熄油燈離開。
陸安獨自穿過幽暗的鄉道,腳下步伐越走越快,他迫切的想要看到溫含卉。
直至抵達家門口,陸安推開柴扉門,前院油燈徐徐燃着,映亮坐在木凳子上等他回家的溫含卉的面容。
她擡眼望他。
那一瞬,陸安的心才踏實起來,正因為不知未來如何,才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于是陸安格外認真道,“溫含卉,我回家路上好想你啊。”
溫含卉愣了一下,“崽崽,前陣子剛覺得你長大一些,結果又開始粘人了?不過是出門了一個時辰而已。”
“好吧,其實我也想你了,所以才坐在前院等你。”她如是溫柔的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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