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最好的人(一) 她勻不出時間陪我,那……
陸安背脊筆直, 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陛下息怒。”
文景帝揚手将桌案上的瓷杯摔在陸安錦緞白裳之上,碧玉的滾茶驀地将皎潔的白裳浸濕, 染上一層深谙的濕潮。
瓷杯最終跌落在堅硬的地磚上,撞出幾道裂痕。
陸安一動未動。
文景帝帶有怒氣的眼睛睥睨地看向陸安,前襟喘息幾下,方才再度開口, “朕再問你一遍, 你能不能尚公主了?朕的妹妹是千金之軀, 配你當真是綽綽有餘, 你別不知好歹!”
這便是不想給陸安留有選擇餘地了。
陸安垂眸,小心将瓷杯拾起, 緩緩起身,踱步放回桌案原處,“陛下, 臣以為帝王家最是無情, 您不是因為臣不知身份婉拒您的妹妹而生氣,臣自知身份卑微, 絕無輕視公主之意。您真正生氣的原因是覺得臣不聽話了,如果不按照您的旨意與公主成婚, 臣這枚棋子您用起來就會不似以往般信任。那您之前就白栽培臣了。幾年前,您只以為我是沒有嘗過權力的好,看不懂朝堂鬥争, 沒想到幾年後我一如既往的不争氣。”
文景帝沉沉地籲了口氣,以指用力點點陸安,默認了陸安所言。
陸安緩緩笑了,“陛下, 臣以為這是好事。若臣一直沒有靠山,那臣永遠不會成為您的威脅。尚公主帶來的安心是有時限的,或許三五年,或許十年,待到臣以公主和帝王為靠山積蓄了足夠的權勢,之後您還會一如既往的安心嗎?”
文景帝眼眸逼視陸安。
陸安答道,“您不會。因為于帝王而言,皇位重要,江山更重要。臣不會妄自菲薄,卻也不會像其他朝臣那般對權勢有狂熱的追求。因此臣也想以自己的坦誠婉拒向您換一樣承諾。陛下總有一日不會信臣,臣不會對您造成威脅,您任何時候都可以讓臣離開朝堂,但是臣想活下來。”
文景帝給陸安一番話氣笑了,“你拒絕了朕,還想以此換承諾。你把朕當黃口小兒糊弄呢?”
陸安沒有說話了,他相信以文景帝的心思,早已理解他方才所講是字字真心,他不善花言巧語,但是為人臣子該盡的責任,他一樣不會落下。
禦書房外日頭起來了,文景帝趕陸安回貢院繼續與其他派別的考官鬥智鬥勇了,“陸安,你真是辜負朕對你的期望,趕緊滾,朕不願再多看你一眼。”
陸安笑笑,恭敬作了一揖,區區激将法,對他才不管用呢。
他推開禦書房的木門,準備離去時,又被文景帝叫住。
文景帝咳了一聲,威儀說道,“行了,你可真是柴米油鹽不進。朕答應你了,之後你可要好好的陪在朕的身邊,輔佐朕肅清朝堂,治理國家。”
陸安轉身,這回是恭敬的朝帝王行了個禮,“臣謹遵聖命。”
起來後,陸安還揉了揉被茶水打濕的半邊肩堂,意有所指道,“剛剛瓷杯砸臣身上那一下還挺疼的。”
文景帝看着身量與他齊平的挺拔結實的男人,鬓角突突兩下,不可思議道,“就一個小瓷杯,你有什麽疼的?”
陸安神情無比認真,“陛下,臣當真是挺疼的,而且還無可避免的受到驚吓,殿試結束後,能給臣幾日假嗎?臣想帶心愛的姑娘去京郊附近走一走。”
文景帝搖頭嘆息,“朕當初怎麽看上了你這麽個扶不上牆的情種啊!你自江南回來後,朕不是放你歇息了半年嗎?”
陸安疑惑地看向文景帝,“陛下,您是說臣在府邸裏辦公,松懈朝臣警惕,便于您部署局面的半年嗎?不僅如此,您還時常讓臣跑東跑西,最過分的一次是您說沒吃過民間的石羊土餅,讓臣給您排隊買了第一時間送進宮裏,您要當作早膳享用。您這麽壓榨臣,補幾日假不是應該的嗎?”
文景帝連喝兩口茶降火,以手指陸安,“行,行,陸安,朕給你放三日假,滿足你心願。但你便是有這三日假,那姑娘也未必有時間勻出來陪你,朕看吶,你到時候就只能躺在府邸裏無所事事,而朕在後宮裏左擁右抱,卧倒在溫柔鄉中,這些都是你羨慕不來的!”
陸安哼了一聲,“她勻不出時間陪我,那我就主動去陪她。這些民間情/事,陛下怕是一輩子沒機會感受。臣告辭!”
......
逢三載一回的殿試是全京城都關注的事情,在殿試正式開始前,茶館裏就有人拿着幾個人的名字在猜測今年的三甲花落誰家。
因為陸安在貢院裏,溫含卉見不着他,休息日得了空就會在茶館坐下,要一壺茶和一份邸報,垂眼掃閱有關殿試的情況,可惜貢院嚴密,沒有任何的消息,便是聽着周圍人熱聊,也沒有聽到陸安的名字,溫含卉不知道陸安過得如何,心裏實在是想他,無心吃茶,留下茶錢便離去了。
長安街上人來人往,溫含卉不自覺就走到了貢院莊重的門口,貢院的一磚一石都未曾變過,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接陸安會試結束回家的時候。
那日,陸安因為遞錯了帕巾,承認自己喜歡上她,之後才有了遠走鎮江做縣官的事情。
溫含卉又是唏噓,又是感慨,若是陸安當年沒有遞錯帕巾,她羞于承認自己對陸安有了不該有的感情,而陸安亦會一直憋在心裏默默守護着她,兩人許是會就此錯過了。
正想着,遠處卷起炙熱的夏風,一塊靛藍色的帕巾就落在溫含卉的繡花鞋上。
溫含卉低頭瞧着那張陌生的帕巾,一只男人的手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取走那塊掉落的帕巾,他的手指還似有似無的觸到了她的蘿襪。
姑娘的腳可不能給人随便碰。
溫含卉眉梢簇起,當即退後了幾步,以不善的目光望向那人。
那人身量平平,着一襲書生白裳,朝溫含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将帕巾系在腰封處,風一吹就跑了。”
溫含卉這幾年做生意識人臉色,看多了尋常人的神情她都能識別出幾分意圖,眼前這人說着抱歉的話,面容上卻一絲愧疚也無,顯然是故意為之。
溫含卉心中有火氣,提着木籃子,轉身就要走。
那人卻不放她,伸手攔住她去路,“你怎麽就着急走了呢?我們萍水相逢,我的帕巾落在你的鞋上,想來也是一種緣分,莫不如認識一下,交個朋友?”
溫含卉擡眼看他,說話已經是不客氣,“我不想與一個故意往姑娘腳背丢帕巾的男人交往,你給我讓開。”
那人見狀,更是來勁,自攤身份道,“你說話好嗆人啊,莫非是我剛才吓着你了?你別害怕,我是幾日後要參加殿試的考生,我叫陸學年。”
陸學年笑了一下,理了理衣襟,語氣裏高傲難掩,“方才我見你滿眼憧憬的看着貢院,我想你應該知道殿試是什麽吧?過幾日我就要分官了,當官以後就是士族,不再是白衣。我承認我是用了點小手段,但我就是想認識一下你。以我如今的身份,結交我對你也是有利無弊吧?”
他意有所指道,“我們泰州的姑娘都比較溫婉,我還真沒見過你這種潑辣的,就挺稀罕。”
溫含卉冷笑一聲,撥開陸學年的手,“我們京城的男人都比較守禮自謙,我還真沒見過你這種自以為是的,是挺稀罕的,不過不是我想結識的那種稀罕,是希望不要在街上踩到狗屎的那種稀罕!”
溫含卉提着木籃子就走,還不忘回頭警告此人,“貢院附近就有執勤士兵守護治安,你要是敢跟着我,我就喊士兵把你抓起來,到時候在大理寺留了案底,你也別想參加殿試了。”
陸學年眯眼瞧溫含卉,冷笑道,“你跑不掉的。”
溫含卉大叫了一聲,迅速引來了周圍巡邏的士兵,她提起木籃子就跑,邊跑也邊罵,“我看你腦子就沒有墨水,連尋常律法都不知道,明天我就把柴刀揣身上,有本事你就來!”
烈日暴曬,溫含卉氣喘籲籲的回到家中,在炊房把柴刀磨得刀面發亮。
胡武淨不明緣由地看着滿頭是汗地溫含卉,忽然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溫姑娘,你是嫌我煩了可以直說,我可以搬回胡家村住,但是你要我命就不好啊!”
溫含卉抹了把鬓角的汗,驀地給胡武淨的話逗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跟一個不知哪裏來的流氓嘔什麽氣。
許是因為天氣燥熱,她想見陸安,偏偏隔着貢院的紅牆有所期盼而不得,故而有些郁悶吧。
溫含卉平複下心境,盛了兩碗涼水,一碗遞給胡武淨,一碗自己吞落肚,回到寝間小憩時,又掰着手指翻來覆去的數陸安從貢院出來的日子。
還有五日。
溫含卉滿心歡喜的從木櫃裏拿出一個錢袋子,準備在陸安出來那日,騎着小安親自去接他,然後請他去最近火爆的酒樓吃一頓好的,犒勞他的辛苦。
可惜事與願違,殿試放榜那日,溫含卉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雨困在有錢紡織坊裏出不去。
傾盆的雨水落下,溫含卉和女工一道将織布機搬到有屋檐遮蔽的游廊下,晾曬的布匹則因為收的不及時,全部毀在雨中。
清辰自責地躲在一邊抹眼淚,“都怪我沒經驗,明明瞧見天已經被烏雲遮住了,我還沒叫大家一塊去收東西,這批貨是你上回努力從顧逸手中争取來的商單,依照原定的時間安排,過幾日就要交貨了,我們肯定交不上貨了。”
溫含卉看着昏沉的宛如被捅漏的天色和漫延至石階處的水位,她嘆息了一口氣,拍了拍清辰肩膀,“吃一塹長一智,這回我不責怪你,要是有下回,我鐵定得從你的分紅裏扣除這筆損失。顧逸是非常在乎時間的商人,道歉和眼淚都沒有用,他只看貨。你先別悲觀的想着我們無法按時交貨,這幾日所有人都留在莊園裏,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把這筆單子按時交到顧逸手中。”
清辰眼淚汪汪地點腦袋,差侍者給劉思涵講明了情況,幹脆與溫含卉兩人都住在莊園裏了。
這一來,文景帝便一語中的,陸安這三日假當真是打了水漂。
陸安從胡武淨處打聽到了溫含卉的境遇,毫無怨言的去莊園充當勞力,當起了彈棉花工,一如他多年前在風華紡織坊裏所做的那樣。
白日是衆目睽睽,夜裏是疲憊困倦,陸安當真是連溫含卉的手都沒有握到,兩人之間純潔無暇。
到了拉貨那日,陸安有些緊張地看着溫含卉,他知道她是要給顧逸去送貨。
溫含卉瞥了陸安一眼,一本正經道,“這次貨多,我搬動起來吃力,兼之要同顧逸和蔣萍兩人打交道,所以還是再找一個幫手随我同去吧。”
然後,溫含糊在清辰自薦的眼神中,毫不猶豫的選中了陸安成為那個與她同去的幫手,一道送貨至顧府。
路上,溫含卉駛着馬車,不輕不重的問,“這回滿意了吧?我就親自帶你去一趟,讓你安心。”
馬車簾布裏探出一只偌大的陸安,偏頭飛快在溫含卉側臉偷了一口香,意思是相當滿意,“溫含卉,你簡直是最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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