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能忘也要忘

那只螃蟹最終還是死了。

我們把它埋在樹下,在萬分悲壯的場景中,席珺突然開口:“聽說過黛玉葬花,現在也有良玉葬螃蟹了。”

我揉着紅腫的眼框:“現在都什麽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小胖已經沒了。”

他輕輕撫摸我的額頭:“沒事的,如果你喜歡,高考完我給你養一車螃蟹。”

一車螃蟹我是沒有見到,小胖也許躲在雲彩裏看着我們,我記得天邊,正好有一朵外貌酷似螃蟹的胖乎乎的雲。

破涕為笑的時候,他輕輕湊到我的耳邊:“剛剛說的不太完整,你比黛玉好看。”

我記不清當時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子,但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心裏卻像是被灼熱的水壺燙了一下,半天都緩不過神來。

路過青年湖的時候,嚴丞的汽車已經停到了學校緊俏的車位處,旁邊自然少不了像從前的我一樣,困在這校園中沒怎麽見過世面的女學生,對着那輛車指指點點。

他替我系好安全帶:“話說完了?”

“嗯。”

徐純倚靠在旁邊敦實的石樁上,周圍三兩白鴿從頭上飛過,發出不合時宜的叫聲。她目光呆滞,那雙平日還稱得上靈動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湖面碧波淺蕩,好像湖底有什麽勾人魂魄的稀罕物件,将她鎖死在離湖最近的地方,動彈不得。

我看了一眼窗外,嘆氣道:“其實她也挺可憐的。”

嚴丞敲擊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一下:“怎麽說?”

只見徐純拉了拉身上那件bm風小款短袖襯衫,将衣服妥帖契合在高腰牛仔褲上,繼續發呆。

“其實我一直覺得一個人嚣張跋扈也好,不講道理也好,不管成什麽樣子,歸根結底都不是她的錯,而是父母教育的問題,如果有人能在她成長的時候幫她明辨是非,也許徐純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嚴丞輕笑道:“沒看出來,你還懂教育。”

我苦笑一聲,哪明白什麽教育,不過是當時沒有父母,只有老姨一個人,才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人生并不是只有歡笑雀躍,還有很多不得不接受的悲慘事實。

當我們走到母親所在的精神病院門口的時候,學校論壇上傳來一條驚天新聞:【中文系某大四畢業女生縱身躍入青年湖,系為情所傷】我愕然驚嘆:“徐純跳湖了?”

腦海中依稀能記起之前那雙紅腫的雙眼,也許這是她二十多年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次挫折,在甜如蜜罐的千金大小姐生活中,唯一不順意的經歷。

嚴丞見我有些失神,輕輕拍拍我的肩膀:“我剛剛向教務處打電話,已經處理好了,現在人在醫院裏,只是暫時沒有清醒過來。”

長時間的沉默,精神病院的大廳中有來自不同方向的輪椅聲響,除了橡膠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剩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安靜,一雙雙眼睛盯着我們,就像身邊出現無數個徐純,那低沉細微的聲音在我耳邊刻錄成碟,一遍一遍重複播放:“救救我好嗎?”

忽然,一聲銳利的尖叫劃破天際,終于将我從夢魇中拉出。

其實對母親的記憶,實在太過遙遠,讓我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以前跟老姨一起過來的時候牆面雪白,沒有一點人情味的冰冷房間。

七歲之前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楚,就連以前撫養我長大的祖母長什麽樣子都已經忘了,只能通過支離破碎的照片才能勉強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小時候的很多照片都被老姨至之高閣,記不清以前的事情,并不是因為我的記性不好,而是在七歲那年祖母去世,生過一場大病,像是自我保護一樣把童年時所有辛酸一并忘記,只剩下虛無缥缈的影子,在內心深處作祟,偶爾聽見回響。

老姨去世之後,我也會每一個月去探望母親一次,起初我們并沒有什麽共同話題,四目相對坐在床上,安靜地像是陌生人。

但有了席珺的加入,氣氛逐漸變得熱絡起來,他會給母親講講發生在身邊的故事,她精神好的時候也會哈哈大笑,久而久之見面變成了一種期待,就連護士都寬慰道:“說不定過幾年,季姨就能開開心心出院了。”

再後來,再後來又是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看了一眼身邊的嚴丞,希望他能再次将氣氛變得活躍起來,但願如此。

天空藍的找不出一絲雜色,太陽像達摩克利斯之劍,不偏不倚正好懸挂在頭頂,精神病院十年如一日的藍色大樓在陽光炙烤下忍不住褪去一層又一層顏色,路旁街角的大樹則像半路叛變一樣對太陽俯首稱臣,發達的根系在瀝青路面下越伸越深,頭頂火熱的驕陽,野蠻而瘋狂的生長。

一個男人從走廊盡頭的房間跑出來,讓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頭頂上擋着臉的那個黑色公文包,他像是逃命一樣從我們眼前飛快閃過,臨拐彎的時候一個踉跄,公文包卻因為慣性險些墜落,又被他猴子撈月一般娴熟地撿起,消失在視野之中。

走廊盡頭的房間……

我飛奔過去,看見母親正在對着空氣用力捶打,當我走過去的時候,她還是沒有恢複清醒,護士在一旁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手忙腳亂,我顧不得被重物墜得有些發青手指,上前想要将母親的情緒穩定,卻沒想到她的瘋狂像是被人打開開關鍵,在找不到命門的時候怎麽都停不下來。

“媽!媽!”

那雙渾濁的瞳孔終于恢複了些理智,情緒抽絲剝繭一般緩慢安靜下來,等到嚴丞聞訊趕來的時候,母親終于恢複原狀,額前的幾縷秀發無精打采低垂下來,像是剛剛經歷完一場殘酷的戰争。

我輕輕撫摸她的脊背,盡量讓她安靜下來,身邊的護士心有餘悸,一直到現在還在拍着胸脯喘氣。

“您好我想問下,剛才沖出去的那個男人是……”

經過我這一番質疑,護士的臉色重新緊繃起來:“我也不知道那個男的是誰,反正季姨從他一進門就開始尖叫,把桌子上擺着的花都摔在地上了。”

我注視着母親病床的方向,總覺得事情不像想象的那般簡單。剛才張皇而過的那個男人,深色匆忙,為什麽突然要來精神病院找不自在,必定是我媽之前就認識的人。

嚴丞将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小聲說道:“我來吧。”

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微微綻出笑意,空氣中緊張的氣氛被驟然稀釋,就連那個站在一旁的小護士,都移不開眼道:“季家小妹真是好福氣啊,有這麽帥的男朋友。”

母親好不容易恢複到以前的狀态,嚴丞很會哄長輩開心,各種各樣我從未見過的游戲被他搬到桌面上,我媽被逗得哈哈大笑。

護士将我拉在一旁,指了指值班室立櫃中一堆的營養品。

這是什麽巨型土豪,目測一堆東西至少要好幾千塊。

我想了半天,發現身邊最富裕的朋友就是偶爾開開二手車的程悠悠,她斷然不會有這麽強大的經濟實力。

“這是怎麽回事兒?”

那位臉型偏圓的護士和我的關系還不錯,她思考了片刻,略帶猶豫地開口:“良玉啊,有件事姐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微笑着點頭,沒有回答。

“你又換男朋友了啊?以前那個小夥子挺不錯的,都是他送過來的東西。”

如果此時可以安插背景音樂,麻煩幫我點個孫燕姿的《180度》。

我的臉恐怕比牆上的告示牌顏色還要精彩,誰能想到,一個已經宣告消失在我的世界中的人竟然臨走之前還留下這麽多念想?

她見我忽然反應遲鈍,輕咳了兩聲:“到現在姐也不瞞你了,自從去年你們兩個就不一起過來了,可是每次都是你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接着進來。那個男孩前幾天過來了一趟,說是要出很長時間的差,給你媽買了一堆東西,病房放不下,只能先放在值班室,這次你過來,把東西拿走吧。”

我有些震驚地看了一眼櫃子中堆積如小山一樣的花式補品,從中老年補鈣預防骨質疏松的鈣片,到分不清真假的蟲草阿膠,大範圍購買了個全。

如果不是自己是在拎不動,他恐怕想要将那藥房兌過來,整個送到精神病院,只是這些東西,就能将一輛小汽車後備箱塞滿。

不知怎麽,我的眼眶竟有些紅,甚至不自覺向後退了兩步,愕然問到:“您之前怎麽不告訴我他是跟在我身後來的?”

護士見我沒有像想象中的撒潑打滾,拍拍我的肩膀。

她長籲了一口氣:“他是不讓的,每次過來都帶很多東西,不過跟這些沒法比,就是些瓜果梨桃的,他說自己是虧欠你的,讓我不要告訴你,怕你知道以後不讓他過來。”

我強裝微笑:“沒事的,都已經過去了。”

她揣測着我的表情:“這些東西……”

萬年摳門的我不知道怎麽就今天大方了一次:“都不要了,讓我媽挑挑,她喜歡就留下,不喜歡的,你們就拿走吧。”

我頭也沒敢回,借口去廁所調整了很久,才重新大步走進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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