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是你爹

臨走的時候,我看見牆上的作息表,深以為然,我對嚴丞笑道:“師哥,你看上面的時間安排,真是清閑啊,辦公樓裏征兵打仗,每分每秒都不能停歇。這樣一比裏面簡直就是反內卷仙境。”

嚴丞輕揉我的頭發:“每個人在社會中都有不同分工,各司其職就很好。”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席珺徐純那樣的人天生就有金錢加持,而我只能業餘的時間打工,過他們從來想象不到的緊張日子。但現在好像一切都了然于胸,比起病房中吵鬧着要出去玩的精神病患者,我的日子好像也不算是水深火熱,一個健康的身體,已經是千金難求的福氣。

嚴丞充當我的司機真是盡職盡責,還沒等我從病房走出去,他已經将車停在門口。

忽然感覺背後好像被什麽東西挂住衣服,我猛然回頭,一張大臉徑直闖入我的視線。如果不是早有防備,就以我的膽量,很有可能吓得腿一軟摔在地上,可這張臉卻讓我覺得很是熟悉。

“你是……季良玉吧。”

我定睛一看,這不剛才從病房中被老媽打跑的男人嗎?

頭腦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假設,很快就打消了念頭。

“良玉啊,你不認識我嗎?我是你爸爸!”

難道假設是真的?

我被這突如其來占便宜的陌生人說得一愣,繼而厲色皺眉:“我是你爸爸!我從小沒爸,要有也早就死了,別胡亂攀親戚。”

我轉身就要走,卻被結結實實一把拉住。

其實哪怕他說是我叔叔,我的反應都沒有那麽激烈。但是對我這樣從小在陰盛陽衰的家庭中長大的人來說,貿然出現一個男人,還說是那個早就消失地無影無蹤的渣爹,簡直觸犯我的逆鱗。

那男人裝模作樣擦了擦臉上的淚花。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上衣,慌亂塞在下身的西裝褲裏,原本應該有褶皺的地方被圓滾滾的肚皮撐起,仔細尋找還能看見些許遺留下來的汗漬。皮帶扣閃閃發光,最中間那只準備起飛的蜻蜓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真的是你爸爸,不信你問我?你媽媽叫季竹芳,你小姨叫季楓芝,你奶奶叫劉姿……”

“停停停!”

我将那只攀扯着胳膊的手扯開,直接打斷他的話。如果再不暫停,恐怕從他嘴裏能背出我們家祖宗三代的名字。

我笑了,是發自內心覺得可笑:“就算你是我爸?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的五官擠在一起,長相像是故意給臉省地方,額頭的部位溝壑縱橫,必然是這些年皺過無數次眉頭留下的深刻烙印。我上下打量一眼,容貌普通,略帶疲态,皮膚的狀态還不如整日呆在精神病院的母親。

他好像也沒我想象中過得那樣滋潤。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我們父女二人相見的場景,也許這一生從未見過面,也許放着悲慘的音樂,二十多年沒見過面,看見街邊一個衣衫褴褛的老頭,那雙拿着拐杖的蒼老的手青筋暴起,我都想過,再過幾十年,我們也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相見,可能我會原諒他。

我已經過了纏着爸爸買玩具的年紀,老姨去世,對我來說,精神健全的親人已經全部離我而去,再也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遇見他。談不上恨,卻也遠遠不到和解的地步。

我們站在彼此的對立面,頭上的燈一閃一閃,他頭發淩亂散在額前,渾身上下都在顫抖。如果有一面鏡子,我必然能發現,他是被我定格的冰冷表情吓到,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見面就能将氣氛變成現在的樣子。

越是沉默,越能讓人看見他臉上難以掩飾的慌張,我氣定神閑站在原地,好像自己才是那個隔岸觀火的圍觀群衆,太陽穴“嘣嘣”直跳。半晌,我終于開口:“你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我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燈泡,心道就連它也一起營造尴尬氣氛,那個傳說中的父親緊緊跟在我身後,一步都不想落下。

轉過身去,看他正在擦拭額頭上的汗珠。我遞過一張面巾紙,調整好自己的語氣:“給。”

他趕緊接過去,感激地像是饑荒時期流亡的村民,忽然看見皇天貴胄灑下一把糧食,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争搶。

“謝謝!”

不過是一張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他的嘴角向上咧了一個不小的弧度,但我能感受到那是個敷衍的微笑。

“良玉,你有時間跟爸爸吃個飯嗎?”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自顧自繼續說:“是這樣的,今天也巧,正好我來看你媽媽的時候遇見你了,你就給爸爸個面子,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好嗎?”

他雙眼緊閉,一股腦倒完自己頭腦中早就組織好的語言,等待最終宣判。

我自己都沒想到,他的邀請像是充滿魔力,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絲期待,不過那份期待只停留了短暫的一秒鐘,思緒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我七歲生日的時候,老姨剛剛帶我回家。我們擠在一個半地下室的小房子裏,因為本市的房價過于離譜,剛剛從邊疆回來的老姨根本沒有剩餘的存款帶我租住在良好的環境。

十八年前,我聞着地下室潮濕發黴的味道,看着老姨手上端着的那個用切片草莓裝飾的小蛋糕,上面整整齊齊插着七根蠟燭。

“姨姨,為什麽我沒有媽媽?”

老姨笑着回答:“你有媽媽啊,不過媽媽現在需要休息,沒有時間照顧你。”

我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把心中埋藏的疑問說出:“姨姨,那為什麽我沒有爸爸呢?”

眼淚滴在蛋糕上,擡頭正好能看見地下室露出地面的半個窗戶,上面倔強地看着一朵小黃花。

我擦幹眼淚,知道自己不能跟他出去,如果出去相認,就是背叛我姨,背叛我媽。

“不好意思,今天我沒有時間……”

“那就改天,改天……”

“改天也沒有時間,你什麽時候叫我,我什麽時候有事兒。”

我冷笑一聲,接着沒頭沒腦問了一句:“今天過來看我媽,帶東西了嗎?”

“啊?”

那兩只肥胖粗短的小手用力攥着黑色公文包,其他什麽也每剩下。

親爹都不如前男友有教養。

他的眼神暗淡下來,我甚至能感受到一絲細微的喜悅,七歲的那個我在和現在的我在心底暗暗較勁,好像在說:你看,其實爸爸還是在意我的。

回過神的時候,我停頓了一下:“希望你以後也不要再來騷擾我的母親,畢竟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看着他的眼睛,我自己都能聽見那冰冷的聲音,不知道這算不算鐵石心腸。

臨到門口的時候,我還是放心不下,重新轉回病房。

幾個平時跟母親關系不錯的病友正在興高采烈講述自己信口開河的故事,其中一個病友說:“我最近發現一個歌手,唱歌很不錯啊,你們聽聽。”

我湊過頭一聽,還真是有點審美水平,這個歌手我也很喜歡。

結果聽見那人無端嘆氣道:“這人唱的好是好,就是太傲。”

我在旁邊實在忍不住:“阿姨,為什麽你覺得他傲氣啊?”

那中年女人穿着一身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義正言辭地說道:“這還不傲啊!你看看他的眼睛,從來都不正眼看人的!”

可不是嘛,這個眼睛小的确實睜開就跟沒睜一樣,我在旁邊苦笑一聲,心想剛才怎麽就跟她們認真搭上話了。

一群正值更年期的女人,圍在那張寬約九十厘米的小床上悄咪咪說話的樣子,怎麽看怎麽覺得只是一群不過幼兒園中班的小朋友趁着老師不注意,圍爐夜話,訴盡衷腸。

多虧了這麽一群老朋友,我媽的情緒現在才算是完全正常,我瞄了一眼她紅彤彤的臉頰,輕聲告訴護士:“以後但凡看見剛才那個男人,千萬別再讓他進來。”

在我确保萬無一失徹底準備離開之時,一轉身卻發現嚴丞已經站在我的身後,他眉頭微皺,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領口的位置,聲音略微沙啞:“良玉,一會兒可能沒法開車送你了。”

那嗓音像是剛得了一場重感冒,我心中一驚,原以為是嚴丞身體不适,慌忙問道:“你怎麽了,是覺得不舒服嗎?”

說完伸手就要撫上他的額頭。

“不是的,剛才我把車開出來停在門口的時候,後面一輛白色的現代直接朝着前面撞了上來,現在只能送去維修。”

“啊?”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程悠悠指着我的額頭說了一句:“印堂發黑。”吓得我趕緊對着門上的五路神仙做了個九十度的揖,結果麻煩還是一個接一個,看來現在五路神仙的法力都鎮壓不住我身上的倒黴之氣,回頭只能将過海的八仙再請過來供着。

我嘆了口氣,一擡頭,正好撞見那雙安靜的看不出一絲波瀾的眼睛。

他朝我微微一笑,眉角的地方帶着幾分罕見的調皮:“沒關系的,一會兒打車回去就行了。”

我整苦思冥想究竟是哪個開車不操心的人撞到車屁股,結果剛才那個熟悉的身影小跑着過來:“良玉!”

嚴丞有些納悶:“你們認識?”

我點頭:“是啊,我剛認的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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