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番外一山神哥哥

“吧嗒吧嗒”掉着眼淚的黎辰啓吸吸鼻子,終于停下了奔跑，然後覺得腿都軟了嗷,随即難過地坐在了路邊的小石塊上，扁着嘴開始掰着指頭算今天哪些人欺負了他。

張飛那個壞家夥一定是不能忘的，就是他最先把他推到土坑裏不讓他起來的；然後是小胖,都不知道他在樂什麽，竟然會笑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堆在坑邊的土都被他踹了下來,撒了他一身的，連眼睛都沒逃過；再來就是小虎了，他是張飛最大的幫兇,之前打架的時候輸給了，今天肯定在報複他的……

一通算下來,黎辰啓更難過了，一下子結了這麽多“仇”，回去後怎麽辦啊？張飛那小壞蛋可壞了，肯定拉着其他幾個人一起守在哪裏，就等着他回去呢。黎辰啓揉了揉眼睛，卻忘記了手上也是有泥土的，這下好了，眼睛更難過了，眼淚更是止也止不住了。

淚眼朦胧地等了一會兒，稍微好點了以後，黎辰啓開始盤算着怎麽回去了，走回去他是不願意的了，好累的。看了看周圍，好像認識又好像不認識，都怪他之前跑得太急了，沒怎麽認路嘤嘤。

突然看到熟悉的拖拉機大叔，黎辰啓大喜，太好了，大叔的車每次都會經過他們那裏的，坐上去肯定沒錯。瞅了瞅跟人說話的大叔，又瞅了瞅有些高的拖拉機，黎辰啓咬咬牙，偷偷爬上了車，好在他平日裏爬樹挺麻溜的，爬拖拉機也不算太難。黎辰啓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好醜，小男子漢的尊嚴一冒頭，自然是不願意被人發現的了，這才選擇偷偷爬上車。

車上鋪了很多稻草，還挺暖和的，陽光曬得稻草軟軟香香的，黎辰啓趴了一小會兒，成功睡了過去。連車裏開始颠簸了起來也沒能吵醒累了的小孩兒。

等到黎辰啓醒來時，周圍的環境已經變成了大片大片的樹林，這時他才慌了起來。院長說過拖拉機大叔的家住得很遠的，每三天才會去他們那裏一次。黎辰啓害怕極了，顯然他睡過了頭，拖拉機大叔已經往回趕了，努力在颠簸的車裏向前走着，黎辰啓想讓大叔送他回去。可惜車子開動的聲音太大了，大叔根本聽不到。

咬咬牙，黎辰啓決定爬到前面去，雖然很危險，但他覺得應該不是什麽難事。皮慣了的小孩兒身體算是很靈活的，正常情況下的确不會有什麽問題，但卻不包括發生意外的情況在內。拖拉機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撞上了一塊頗大的碎石頭，車身劇烈晃動了一下，等到車身平穩下來繼續開遠了之後，車上爬到一半的小孩兒已經摔下去了。

黎辰啓在無人的路邊大哭了起來，唔，好痛，好害怕，好髒！萬幸的是，小孩兒正好摔在了路邊的一個泥潭裏，擦傷是有的，卻沒有什麽大問題。一天沒吃東西的小孩兒嘤嘤嘤哭了好一會兒，才晃悠悠地爬了出來，邊哭邊胡亂走動了起來。

小孩兒哪兒只知道找找看周圍有沒有大人，順着馬路走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任何人影，着急的小孩兒一拐彎，竟是走進了路邊的林子裏，卻不知道快要天黑的森林裏是不能亂走的。

越走越深，越走越冷，當黎辰啓發現自己做錯了以後，想回去大路上也已經找不到路了。轉悠了好久好久，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但他不敢停下來，林子裏好可怕，他腿上好癢，被蟲子咬的。

當林子裏傳來奇怪的聲音後，黎辰啓吓傻在了原地，憋着氣半點都不敢發出聲音來，眼淚卻是再次掉了下來，這次是被吓的。嗚嗚，這是老虎的聲音還是狐貍的聲音還是大灰狼的聲音還是毒蛇的聲音還是大花豹的聲音？小孩兒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野獸的故事都想了一遍，當下便是小腿兒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而最終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四肢着地的……人？

就見這人衣衫破舊，頭發雜長，顏色竟然還不是黑色的，皮膚髒黑，面無表情，身形卻是大約十歲左右的男孩兒。

黎辰啓驚訝地張大了小嘴，眼睜睜看着眼前的……人到了他身前不遠處後，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松松直起了身體，稍稍向他走近了兩步。小孩兒愣了片刻，随即激動了起來，腦子裏閃過無數離奇的故事，最後一捶定音，“山神哥哥嗷這是！”

黎辰啓興奮地小臉通紅，“山神哥哥”卻是立刻倒退了一大步，他急了，見到“山神哥哥”是會有福氣的，“山神哥哥”肯定會救他的，他不要一個人在這裏，他要跟“山神哥哥”在一起。聚集剩餘的力氣，小孩兒一口氣站了起來，小長腿一邁，嘴裏喊着“山神哥哥”，就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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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山神哥哥”好像不喜歡他，竟然轉身就跑了，黎辰啓快急哭了都，三兩下就不見了“山神哥哥”的身影怎麽辦？拖着小長腿邊走邊喊，最後實在累了，小孩兒忍不住開始掉眼淚了，撐不住了，餓死了都，好累嗚嗚……

自暴自棄地小孩兒往地上一坐，起不來了，扳着指頭開始跟喜歡的人們告別，連欺負自己的張飛小壞蛋都沒忘記。嗚嗚嗚，他就要死了，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啦！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小孩兒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在偌大的林子裏，顯得格外的嬌小。

清風浮動，在夜晚的森林裏奏出奇妙的聲響。小孩兒睡着沒多久，一個身影輕巧地落在了他身旁。衣衫破舊的“山神哥哥”歪着腦袋看了小孩兒很久，終于慢慢地靠近，嗅了嗅小孩兒身上的味道，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孩兒軟軟嫩嫩的臉頰，又捏了捏小孩兒鼻翼微動着的小鼻頭。最終，蹲在小孩兒身邊好久的“山神哥哥”雙臂一撈，抱起了小孩兒，快速地向着某一方向奔去。這是同類，他知道的！

小孩兒醒的時候是躺在床上的，身上的衣服依舊滿是污泥。屋子裏沒人，但眼尖的小孩兒看到地上擺着的碗裏是有吃的的，雖然看上去不怎麽樣，但對現在的小孩兒來說無疑是能救命的。根本無法顧及更多，餓慘了的小孩兒三兩下奔到地上，端起碗扒拉了幾下，卻差點吐了出來，雖然是熟的，但好難吃，還是冷的。扁扁嘴，小孩兒忍耐着又吃了兩口，稍微填飽了一點肚子後，就不吃了。

環顧四周，竟然在角落裏看到了甩掉他跑了的“山神哥哥”，小孩兒驚喜極了，“噠噠噠”蹭了過去，一把撲倒“山神哥哥”身上，果然，“山神哥哥”才不可能見死不救呢！這一次，他的“山神哥哥”沒有躲開他，但也沒有理會他，小孩兒表示挺能理解的，神跟人是要保持距離的麽。

“山神哥哥”不跟自己說話，小孩兒雖然覺得挺無聊的，但總好過一個人又累又餓又害怕的，頓時安心了很多。地上有些涼，加上沒睡多久的小孩兒又困了，他理所當然地拖拽着他的“山神哥哥”去床上一起睡。“山神哥哥”不願意，小孩兒扁扁嘴，可憐兮兮地拿小眼神施壓，還真的有那麽點管用。

瞅了瞅身上的髒衣服，小孩兒果斷扯下來扔到了地上，再看看之前被他睡髒的床單，小孩兒聰明地換了個地兒躺着，又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山神哥哥”這裏比較幹淨。等到“山神哥哥”一上來，跟人擠被窩擠習慣了的小孩兒打着哈欠滾進了“山神哥哥”懷裏，很快就發出了淺淺的呼吸聲。

睜着雙眼毫無睡意的“山神哥哥”緊了緊雙臂，感受中充滿懷中的軟物，好半晌後，慎重地點了點頭。同類很小很弱，需要他的保護。

第二天醒來，小孩兒自來熟地跟身邊的人打了招呼，然後自覺地下床打水洗臉。屋子很小，沒看見有水，小孩兒出門稍微逛了逛，在屋後發現了一個小池塘，然後一轉身，就看到“山神哥哥”正守在他身邊呢，頓時心裏美滋滋的，覺得自己好大的福氣好大的面子啊，張飛那群人知道了肯定會嗷嗷叫的麽。

回到屋裏找到了個類似臉盆的小木盆，小孩兒試探着走到了池邊，卻在準備彎腰打水的瞬間被一股力道拉了回去。他的“山神哥哥”接過他手中的木盆，一步跨進了水裏，舀滿一盆後拔出雙腿回到了岸上。小孩兒這才發現，這個看着不深的小池塘，邊沿處卻是都能淹到“山神哥哥”的膝蓋的，不是因為水深，而是因為輕易能陷進淤泥裏。對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小孩兒悻悻然，還好剛剛沒下去，“山神哥哥”真好。

自己用手舀着水抹了抹臉，洗了洗胳膊，又理所當然地墊着腳尖用手給“山神哥哥”抹了抹臉，順手摸了摸“山神哥哥”顏色很好看的頭發，當然，山神哥哥本身長得也很好看噠。随即，小孩兒對着自己的衣服為難了起來，這可怎麽辦？

像是明白了小孩兒的意思，“山神哥哥”帶着小孩兒和小孩兒的髒衣服下了水。有“山神哥哥”在，即使水已經淹到自己的大腿處了，小孩兒也沒害怕，靠在“山神哥哥”身上盡可能地在水中搓着自己的衣服，然後用看上去幹淨了很多的衣服擦洗身體，順便給“山神哥哥”也搓了搓。

洗得差不多了，“山神哥哥”一把拎起小孩兒，坐在“山神哥哥”胳膊上的小孩兒抓緊時間洗了洗沾滿淤泥的小腿兒，随即被扔到了岸上，沒一會兒，“山神哥哥跟着上來了，手中還捧着裝滿水的小木盆。

接下來，光着身體的小孩兒就開始跟着他的“山神哥哥”到處跑了，林子裏能做的事兒很多，“山神哥哥”會給他摘果子吃，還會帶他去看好多好多動物，小孩兒玩得不亦樂乎，完全忘記了應該趕緊回家的事兒。

“咯咯”笑着回到小木屋裏，地上竟然擺了一晚還冒着熱氣的飯菜，小孩兒驚訝極了，這裏除了“山神哥哥”還有其他人？啊，對了，是供……供……啊，對，是供奉吧，周圍的人給“山神哥哥”的供奉，請求“山神哥哥”保佑他們的說。

眼巴巴瞅着熱騰騰的食物好半晌，“山神哥哥”才走過去端起了碗，送到他面前。小孩兒挺不好意思的，但他實在餓了，“山神哥哥”又應該是不用吃飯的，唔，那他就不客氣了？飯菜很多，小孩兒自然吃不完，他不好意思地将還剩了一半的飯碗遞給了“山神哥哥”，自己則是自覺地去收兩人的衣服去了。

小孩兒出去後，“山神哥哥”看了看手中的食物，三兩下吃了個幹淨，随即摸了摸肚子，又從角落裏撿了好些個野果子吃了，最終還是捂着肚子，舔了舔唇，呆看了空碗好久才放下。

就這麽過了兩三天，某天一大早醒來，“山神哥哥”發現懷中小孩兒的身體很燙，平日早就醒來的小孩兒卻到現在都還沒醒，有些無措地搖了搖小孩兒，見小孩兒迷迷糊糊醒了才放下心來。

小孩兒吸吸鼻子，感冒了，摸摸額頭，發燒了，這感覺別提多難受了。可能是這裏早晚的氣溫相差很大造成的吧，早晚好冷的，不抱着“山神哥哥”他根本沒辦法睡的，中午太陽很好，還能下水洗澡的呢，真神奇。

“山神哥哥，我生病了，想院長奶奶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小孩兒窩在他喜歡的“山神哥哥”懷裏，有氣無力地說道，一旦生病了，小孩兒就格外地想回家了。聽懂了小孩兒的話，“山神哥哥”低着頭好久，終于背起了小孩兒。他将小孩兒送回了兩人第一次遇到的地方，然後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小孩兒，就打算走了。

小孩兒揪着“山神哥哥”的衣服不讓走，這裏他也不認識的，出不去的，“山神哥哥”好笨哦。試圖解釋了半天，小孩兒不停強調着會發出很大很吵的聲音拖拉機所在的那條大路的位置，也不知道一直住在林子裏的“山神哥哥“有沒有聽懂，反正最後他還是背起了小孩兒。

終于看到那條熟悉的馬路和馬路旁的小泥潭，小孩兒高興極了，精神也振奮了一點。他跳下“山神哥哥”的背，拉着“山神哥哥”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自己則是窩在了“山神哥哥”的懷裏，開始邊等車邊聊天了，“山神哥哥哦，我不是這裏的人哦，我住得很遠的，但是你放心，我回去後還會回來看你的。”

“山神哥哥，你為什麽都不會說話啊，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山神哥哥，我走了以後你會想我嗎？我肯定會想你的，你是好神，會……呃，會升天的！”

“山神哥哥……”

……

那天，他們沒能等到車，小孩兒的興奮勁消了不少，病卻一直沒好。“山神哥哥”很着急，同類太弱了，萬一就這麽死了怎麽辦？所以他只能抱緊再抱緊小孩兒，食物也全部讓給了小孩兒，小孩兒吃不下了，他也沒動，等着小孩兒餓了時能再吃一點。

好在第二天，車就來了。遠遠地就聽到了拖拉機特有的聲音傳來，小孩兒這才意識到他真的是要跟他的“山神哥哥”分開了，心裏剎那間就難過極了，竟是抓着他“山神哥哥”的衣服不放手了，一擡頭親上了“山神哥哥”的臉，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

“山神哥哥，你跟我一塊兒走好不好？我們那裏很多小孩子的，吃的也很多，不會餓着你的。”

“山神哥哥，我喜歡你的，我還能來找你玩的對不對？你就在那裏不會走的對不對？”

“山神哥哥，我不記得路怎麽辦？我找不到你怎麽辦？你能不能經常來這裏等着我？看到我了就帶我回去好不好？”

“山神哥哥，我……我過幾天再走好不好？感冒好多了，再待幾天沒事的。”

……

依舊沒有說話的“山神哥哥”摸了摸自己被同類親過的臉，又想到“喜歡”的意思，再看同類時，眼神就不一樣了。同類的意思是......想要做他的伴侶麽！嗯，他挺喜歡這個同類的，那就……做伴侶吧。

所以，他俯身，親在了伴侶的唇上，正式宣誓了主權，并深深嗅了嗅伴侶身上的味道，告訴自己一定要記牢了不能認錯。

小孩兒一愣，還來不及想太多，就遠遠地看到了拖拉機的影子，頓時徹底慌了，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掉起了金豆豆，“嗚嗚嗚，我不要走啦，山神哥哥你會不會就這樣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了啊！啊，我……我叫啓辰，山神哥哥要記得哦。笨死了，我竟然一直往了說名字了，山神哥哥你會記住的對不對？”

又哭又鬧了好一會兒，小孩兒沒什麽力氣了，窩在他“山神哥哥”的懷裏，緊緊揪着“山神哥哥”的衣襟，呢喃着“我叫啓辰，是啓辰哦，不是辰啓，不是，山神哥哥一定要記得……”

“山神哥哥”是不能出現在人前的，他是走了大運才遇見的，不能讓別人發現。小孩兒獨自一人努力撐着雙眼坐在路邊，不遠處的大樹後面是他的“山神哥哥”。附近的路上是“山神哥哥”特意搬來的幾塊大石頭，很輕易就攔下了拖拉機大叔。

當小孩兒被認出他來的大叔驚訝萬分地抱上車躺在了稻草上後，車子一發動，小孩兒就一溜煙地爬了起來，對着林子的某個方向不能地揮着小手，臉上的淚珠一直未斷。他會回來的，“山神哥哥”會等他的對吧。

從那以後，每隔三天，那條大路旁邊的林子裏總會出現一個衣衫破舊的小孩兒。那小孩兒每次都會先到路邊的泥潭你瞅瞅他的同類是不是又掉了進去，然後就是爬到大樹上守上一天，直到後來，他忘了自己為什麽要經常來路邊守着，卻還是當做一種習慣般隔三天就要守上一天。

……

“山神……呃……哥哥……”

夜裏，大床之上的精致青年突然夢呓出聲，摟着他的男人瞬間驚醒。月光下，精致青年果露的身體上滿是可疑的痕跡，紅唇更是微腫着染上一層旖旎之色，嘴裏卻是喃喃地不停低語着，眼角有着微微的濕意。

栗發青年湊過去，舔掉了精致青年眼角的水漬，看着懷中的伴侶，嘴角勾起，神情溫柔如水。

作者有話要說：嗯嗯，這就是兩人小時候的相遇了，寫得自己都哭了是什麽節奏==

小辰不是故意忘記他“山神哥哥”的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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