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危機意識

事實證明，何烨的眼光忒毒，“唰唰唰”的眼光掃了兩下就量出了最合适宋逸的衣服尺寸。

快遞運速很給力，不到七天就已經到了縣城，恰好那時候趕在高中放學，何烨穿着校服打着電話向校外走去，險些被幾個專門負責沒收手機的年紀教師給抓到。因為何烨把快遞抱回住房的緣故，宋逸也順理成章地跟了過去，甚至一度讓他認為何烨是故意以快遞為餌，誘使自己去當廚娘。

西服是手工裁剪，線頭小，質地好，看起來就很上檔次。何烨幹脆脫了風衣，當着宋逸的面換了上去，宋逸沉默了半分鐘，終于忍不住摸出手機拍了好多張照。

新的手機壁紙出爐了。

等等，貌似，新一輪賺錢的機會也出爐了……

宋逸放下手機，興沖沖地說：“你說，我要是把你這幾張照片打印出來拿到學校裏去賣，會不會賺上一大筆？”何烨擺弄着領帶，卻始終做不到賞心悅目，宋逸的強迫症犯了，走過去幫他系起了領帶。

何烨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忍不住沁出一點點笑：“身高差好萌啊……”

宋逸又挨了一記名為“身高”的刀傷。

至于何烨話裏的意思……宋逸不敢往深處想，生怕自己自作多想，只能感慨直男的思維一向惹人誤會。

何烨的西裝扮相一向很帥，詳情參考上次教師節首任校草男主持人登臺時，那沸反盈天聲震九霄的尖叫與喝彩聲。楊老師見了他的打扮之後，也少有地給出了評價，說整個班裏面如果有三個人最有希望被錄取，那麽其中的首位何烨當仁不讓。

宋逸的形象也獲得了認可，只是何烨珠玉在前，光輝被遮掩了不少。

他嘆了口氣，畢竟當馬賽克或者人肉背景已經當了這麽久，這點壞心情還是能夠驅逐出去的。至于什麽當小厮的也想開始演少爺的陰暗心理，有是有過，可是就像雲一樣很快就随風而去了。畢竟，人總是要認清實際情況的。

高中時期，男生與男生之間還好一些，感情來得簡單幹脆，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沒有道理也不需要道理，不存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而不像有些女生，明明心裏都恨不得噬其血啖其肉，可表面上照樣能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宋逸還記得前世的大學生活中，同系的兩個女生平日裏不在一起時将對方罵得狗血淋頭，恨不得親手替社會解決渣滓敗類，可她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卻做出了親如姐妹的模樣。此等光榮事跡，一度成為男生寝室大學生涯中最令人咋舌的十大匪夷所思事件的榜首。

所以也有人說，大學就是一個縮小了的社會，提前告訴人們一種米養百種人，以及很多很多社會上的道理。

子誠不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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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高中學習氛圍濃重，不如大學生涯那般閑情逸致，但是高中勾心鬥角的戲份也從不缺舞臺。即便是這個僅有二三十個學生的播音班，也逃不出這個真理。前次教師節活動之後，楊老師被冷漠的語言暴力徹底傷了心，雖然教導學生們的熱情依舊不減，但明眼人都能察覺出這當中有了細微的變化。

就像一枚白玉瓷盤有了明顯的裂紋，再怎麽修補也改變不了它曾經受創的事實。

教師節活動後，有幾個從一開始學了下去但卻沒能堅持到最後的外校學生，決定不和播音班的衆人一起奔赴藝考的沙場，他們選擇了私人的播音主持教師，據說該教師擁有豐富的經驗曾經讓許多學生考上了重點大學的播音主持系。

楊老師沒有挽留，畢竟每個人的思維理念不同，所做出的決定也不盡相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叮囑這些要離開的學生要擦亮眼睛，千萬不要被某些整日打口號光說不練專門坑錢的補習班欺騙。

外校學生前腳剛離開，後腳也有幾個坐不下去的人跟着離開了。

播音班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也是從一開始就熬到現在的最終人數。宋逸有的時候就忍不住想，為什麽堅持了這麽久反而最終卻退出了？他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究竟來，或許每個人的觀念不同，理想抱負不同，未來走上的道路自然也會不同。。

有人天生沉得住氣，能靜下心，有人則天生不适合靜坐苦學。

但不可否認的是，沒有人能百分百下定義說某個人的人生永遠都是鹹魚，絕對不可能翻身。畢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未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

十一月與十二月是最難熬的一段時間，就像是普通應屆生的高考前兩個月。

那個時候，基礎知識已經全部掌握了，剩下的就只有枯燥的複習練習，然後再複習練習。不斷地夯實基礎，才能讓以後的道路走得更加順心舒适。但是這種枯燥是從骨骼深處滲透進靈魂當中，尤其是整日面對的內容全是早已經練過成千上萬遍的詞語與繞口令，甚至教材當中用來朗誦練習語感的文章都能倒背如流，這個時候，最能考驗一個人的耐性與本性。

繁重的精神壓力使得宋逸在一場雪後忍不住發了脾氣，但出乎意料的是，何烨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表示理解和不介意，而是對他實施了冷戰。

這是前世與今生之中，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這種冷戰并不具體，但卻十分明顯，明顯到平日總和自己黏在一起的何烨開始變成了人見人愛的交際草。

就好像自己的專有私人物品，突然變成了公用物品。

與他交好的王小瑩忍不住問道：“宋逸，有沒有感覺到何烨好像在冷落你？”

宋逸心裏清楚得很，可是面上還是做出了一副無所謂愛誰誰的樣子，“冷落？說得就好像我成了棄後似的……”

王小瑩沉默了起來，确實有種鳳位不穩的詭異感覺……

詭異的冷戰持續了很久，何烨不再有事沒事打電話騷擾他，不再每天懇求他過去施展廚藝造福只會做番茄炒蛋的人，也不再邀請他同床共枕。縣城的冬季冷得要命，朔風透過門縫窗沿把冰寒送進住房，宋逸裹着兩層的厚被子依舊凍得瑟瑟發抖。沒有了人肉恒溫暖爐，氣血不暢手腳冰涼的毛病愈發嚴重了起來，在第三次凍出病後，替他紮針的診所大夫霸道總裁似的甩下一大包暖寶寶。

大夫推了推黑框眼鏡，說：“把自己照顧好，不想再見你第四次。”

宋逸拿着大夫“免費”送給自己的暖寶寶向住房走去，大夫目送他離開，鏡片倒映出先前委托他送暖寶寶的那個身影，他忍不住哼了一聲：“趁年輕就作吧你，早晚作死……”

那個人不說話，只是遠遠地望着，眼裏像是藏着無數飛雪。

宋逸回去之後隔着睡衣貼了兩個，果然不用再擔心氣血不暢的問題。晚上睡了個美美的覺，早起神清氣爽，雖然風雪未停，可心裏卻始終春風和煦。

但是與何烨的關系卻沒能像心情一樣由風雪變成豔陽，直到新的一年來臨，兩個人的關系也沒有恢複從前。

宋逸開始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一日三餐簡簡單單，既要營養又能把錢花在每一個刀刃上，偶爾周末休憩，獨自聽着音樂走上半個小時的馬路牙子去蘇果超市買些肉食，給自己開開葷。印象中最好吃的那家炒面也吃過許多次，老板娘如前世那樣對他青睐有加，看他瘦削的小體格就忍不住母愛泛濫給他加餐，有時還特意熬了湯送給他。

不過，老板娘給的飯量有點多，如果和從前一樣兩個人結伴前來，自然就不用擔心飯量太少的事情，只是……他嘆了口氣，沒有什麽可只是的，何烨和他就像兩個世界的人，如同數學老師所說的兩條永遠不會有交集的平行線。

盡管曾有交集，但依舊會有別離的那一天。

何烨終究是要成家立業，生兒育女，即便沒有林依依，也會有王依依、蔡依依，以及各種各樣的依依。終有一日，他會和其中的一位依依步入婚姻的殿堂，并且永遠都不知道曾有一個人是那麽地冗長深邃地熱愛着他。

也許，他會在将來的某一天與恩愛的妻子或是膝下的兒女提及往事，說自己高中時期曾有一位摯友……

是摯友，也只能是摯友……

一月中旬，藝考戰争燃起硝煙。

考試的具體位置，是在省中心城市的某一個藝術大學當中，學校附近的酒店賓館早在十二月份就已經被預定一空。不過好在楊老師有經驗，提前找了在市裏的朋友幫忙留意，終于在大學附近的小區裏留了足夠的住房。

從縣城坐一個多小時的汽車，然後乘火車趕往中心市區。三個多小時的車途中，播音班裏的同學們玩殺人游戲的嬉笑聲惹得衆人矚目，宋逸并沒有加入其中，他選了個臨窗的座位安安靜靜地戴上耳機看小說。

是上次自己臨行時候，何烨送給自己的那本三秋桂子的精裝著作。

安安靜靜地看了半個多小時，身旁鄰座一直霸占座位假睡的大爺被拿着車票的女生叫了起來，“麻煩您讓一下，這是我的座位。”大爺不滿地嘀咕了兩句，“小丫頭就不知道體諒一下老年人嗎？！”

被指責不體諒老年人的姑娘笑了起來，她攤開車票，說：“大爺，這個座位是我花錢買的，在下車之前它的所有權都歸我。您年紀大，我體諒您，但希望您記住，年齡大并不能成為您倚老賣老的資本。”

宋逸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那是一種對于三觀正能量女生的好奇與友善的目光。

大爺黑着臉去了別的車廂，女生放好行李之後朝宋逸爽朗一笑，瞄了眼宋逸手裏的書，然後道：“你也喜歡三秋桂子的作品？”

宋逸點頭道：“我很喜歡他的文筆，準确來說，是他字裏行間的那種渾然天成的感覺，那種返璞歸真的感覺。”

“我也這麽覺得。”她笑容愈發盛放，“文筆最能考驗一個作者的素材積累與思維方式。真正厲害的作者就像是《射雕英雄傳》裏洪七公所說的，那些能用最普通的蘿蔔白菜做出不同尋常美味的人，他們的境界早已經練到了返璞歸真。”

宋逸忍不住合上書，他笑了笑說：“原來，作家與廚師也有相通之處。”

“一法通，則萬法通嘛。”她俏皮地說道。

另一邊，王小瑩小心翼翼地拽了下何烨的衣角，提醒說：“殺人游戲規則時間，你該報牌了。”

何烨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把牌一推，說：“我去洗把臉，你們玩吧。”

衆人面面相觑，好端端的怎麽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