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萬太太

沈戀舒錄節目的時候踩空, 掉進了水溝，弄了滿身顏料水。

林修越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換洗的衣服：“謝謝，你們去忙吧。”

他把衣服放在門口：“舒舒, 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謝謝。”

沈戀舒打開門, 拿了衣服換上。手機彈出新消息。

C：【空了給我電話。】

她打過去：“想我啦？”

萬城嗓音淡漠：“跟那姓林的在一起？”

“林修越。”沈戀舒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酸味：“為了我們合作愉快，我打算跟你解釋一下，我是無辜的。”

萬城：“當面解釋，更有誠意。”

沈戀舒很嚣張：“那你來找我吧。”

萬城不答, 只說：“不要讓人随便碰你的手機。”特別是有心機的男小三。想離間他和沈戀舒的感情, 做夢。

沈戀舒翻了翻通話記錄，沒有萬城的號碼。

“冷冰冰的, 來讨債呀？”

她這話說對了，萬城就是去讨債的。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這幾個月在她面前的克制，是他這輩子僅有的, 也用光了。

萬城挂掉電話, 給萬奶奶回撥過去。

萬奶奶說：“今天立夏啦，我怕你忘記, 打個電話提醒你, 該帶舒舒去結婚了。”

萬城：“嗯, 現在就去。”

“結婚以後, 要好好的。”萬奶奶笑：“今年架子上的葡萄長得好, 要是不忙，就帶舒舒回來嘗嘗。”

萬城：“好。”

萬城跟萬家人不親，對萬奶奶敬重，卻也沒多少感情。

十歲那年, 萬城親眼見到母親血肉模糊的屍體。

年少時，他性格偏執到近乎極端。他自殘，自殺，試過很多種方法讓自己從這世界消失。

回到萬家後，所有人都說萬城重新活過來了。萬奶奶卻不那麽認為。她覺得，小孫子那雙眼睛還是冷冰冰的，看人毫無溫度，跟年少時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的變化，是他學會了克制。

沈戀舒出現後，他又變得不克制了。

這是好事。

萬奶奶對着葡萄架說：“矜矜，你瞧見了嗎？阿城要結婚了，跟你那好姐妹楓雅的女兒。”

一陣風吹動葡萄葉。萬奶奶欣慰地笑：“長得呀？長得可好了，跟你那好姐妹一樣，脾氣大，會花錢，人又熱情，制得住阿城那冷性子。”

節目組請來了近期很火的男團，就坐在沈戀舒對面，大家都在看小鮮肉，沈戀舒只随意瞥了眼。

遇到過一個驚豔的人，眼裏就再難容下別人。

今天要錄制的是一場消防演習，沈戀舒跟着其他嘉賓一起走進了漆黑的攝影棚。

外面拉響警報，突然，一陣熱風刮過來。大家都知道是節目組安排的，只是象征性往旁邊站了站，只有沈戀舒反應很大，她突然放聲尖叫。

其他人都覺得這位富家少奶奶嬌氣，大驚小怪。連林修越都以為她只為了節目效果在演戲。

沈戀舒順着那股熱風回頭，看到巨大的火舌，她驚懼地睜大眼睛，仿佛那串烈火下一秒就會爬滿她全身。

她瘋狂尖叫，拼了命往外爬。

混亂中，有人踢翻了礦泉水瓶，只聽見“轟”一聲，攝影棚瞬間被點着。

節目組一開始說是電子火，為了真實效果，用了明火，這是誰也沒想到的。更沒想到火會燒爆電子設備，引起棚內膠帶自然。

火勢蔓延幾分鐘後，場外的人才意識到是真着火了，工作人員立刻撲救。

沈戀舒邊哭邊爬，就在即将被煙霧包圍的一瞬間，一件大衣罩下來，擋住了可怕的熱量。

腰間一緊，她跌進一個結實的懷抱。她被人打橫抱起，快步沖出攝影棚。

沈戀舒全身發抖，緊緊攥住對方的手：“救我，救救我……”

“沒事了，舒舒，沒事了。”

是萬城。

她終于繃不住大哭：“我害怕，我怕火。”她的情緒崩潰了。

萬城伸手，想扯開罩在她臉上的外套，她不肯撒手：“不許扯！”她像個驕傲的女王，永遠也休想見到她脆弱的一面。

“不扯。”

“你帶我回家。”她的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哭腔，“我不錄了。萬城，我是你老婆，你替我賠違約金。”

“好，賠。”萬城輕聲：“出來透透氣，別悶着。”

“你先帶我離開這裏，我也是有粉絲的人好嗎。”

萬城把她抱去無人的角落。

“女王陛下，出來吧，這兒沒人看你了。”

她蹲在花壇上，貓一樣，轉着眼珠子暗中觀察。沒有發現可疑人物，她跳下去，理了理裙擺，迅速扯下頭上的外套，下巴微揚，驕傲得像只孔雀：“我演的，為了節目效果。”

她的眼淚還挂在臉上。

萬城把她的鞋放下，蹲在她腳邊：“嗯，演的很好。”他幫她把鞋穿回去：“哭戲很美。”

他很少誇她，沈戀舒心情變好了。

恐懼感消失，她穩了穩呼吸，平靜下來：“你怎麽來了？”聲音還帶點鼻音。

“來找你結婚。”萬城說，“不急，有空再去。”

“看在你這麽離不開我的份上，明天我早點陪你去。”她好了傷疤忘了疼，像是全然忘了剛才哭得有多慘。

其實她還想再拖他半輩子的。

她也想感受一下被寵愛有恃無恐的高姿态。萬城每晚渾身燥熱，他快被憋死了，沈戀舒以前憋那一肚子委屈全散了。沈戀舒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她這輩子，只記了這麽一個男人的仇。

和萬城的這一場較量，她感覺自己贏了，又似乎沒贏。

她總覺得，她掉進了一個漁翁的圈套。

那些設圈套一步步勾引她、套牢她的鈎子魚餌，全都被甜蜜遮蓋。她被這個男人的美色迷失了雙眼，色令智昏，分不清楚是不是上了他的當。

發生這樣的意外事故，賠償違約金是不可能的，萬城不讓節目組賠償他的損失就算仁慈了。他什麽都順着沈戀舒，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肯罷休。

畢竟是林修越推薦她過來的，沈戀舒不打算計較。

萬城被她氣走了。

不計較的後果是，對方得寸進尺。沒想到節目組竟然把這次火災全部推到她的頭上。

對方委派的負責人不認識沈戀舒，只負責與事發現場責任人溝通，知道沈戀舒是林修越推薦過來的人，但這次事故影響重大，就算是林修越本人他們也不敢替他背這口鍋，只顧着怎麽讓沈戀舒松口。

巨額違約金是突破口，能讓任何人不得不低頭。他們吃準了這一點，所以抓住沈戀舒打翻礦泉水瓶來說事，暗示她主動站出來向媒體道歉承擔全部責任。

林修越一直在和對方律師周旋，勢頭明顯不足，說到最後，對方律師開始拿沈戀舒精神方面的問題說事。林修越只好出去打電話找律師。

沈戀舒後悔早上沒挽留萬城了。

“沈小姐，你是林先生推薦過來的人，我們多少會給他點面子，完整視頻我們不會放出去，畢竟您當時看着挺狼狽的，我們會盡可能保護您的形象。”這種漂亮花瓶，來參加節目都是想紅，最怕的就是形象受損。

沈戀舒氣笑了：“我狼狽？你沒看到當時現場其他人什麽樣子嗎？而且是插頭松了，也不完全怪那瓶水，還有自燃膠帶，攝影棚裏怎麽會堆那麽多膠帶？”

“不好意思，沒有拍到他們。”

“你們删了其他組的影像？你們毀壞證據？”

“是意外燒毀。沈小姐，請注意你的措辭。”

這幫人不要臉到讓人無語。

正當一籌莫展時，萬城來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裝，一米八八的身高走出了兩米八的氣場，原本高高在上的幾個人立刻站了起來迎接。

“萬先生。”

“萬先生？您怎麽來了？”

萬城哂笑：“我來不得？”

這段時間他在沈戀舒面前大多是居家男人的慵懶樣子，突如其來的正裝制服誘惑……

自從兩人再次同居，他越來越內斂迷人，沈戀舒被迷得暈頭轉向，忘了和他打招呼。

“坐吧。”

他神态傲慢，語調平淡，這不是他的主場，但他高高在上姿态像是這地方的主人。其他人仿佛也覺得他的态度理所當然。

“萬先生是來找張制片還是……”

萬城淡聲說：“我等人。各位接着談，不用在意我。”

對方負責人看不起沈戀舒，見到萬氏集團年輕的大老板，她看着呆呆的，不怎麽聰明的樣子。

他接着說：“而且沈小姐也只是擦破了點皮，我們救援及時，前後加起來不到12分鐘。”

沈戀舒覺得不妙。沒有完整版錄像，對方團隊巧舌如簧，聽上去好像真的是她的問題。當初她簽合同的時候林修越就在身邊，她信得過他所以也沒細看。但那合同不是他拟定的，她信得過有個屁用啊。

靜谧的瞬間，萬城淡聲說：“在過去的12分鐘裏，我太太遭受了重大心理創傷。”

沈戀舒擡頭看向他。

他剛說她是他的……太太？

對方團隊集體懵了。

“這位沈小姐，是萬太太？”

萬城沒興趣回答問題，平淡的嗓音極具壓迫：“合同上明确規定不得使用明火，否則我根本不會同意我太太參加你們這種打着公益幌子的抄襲節目。”

他底氣十足說出來，像是已經完全掌握節目抄襲的證據。

談判壓力瞬間被轉移到對面那群人身上。

“我本以為你們态度誠懇，既然如此，有什麽話就和我的律師說吧。”

萬城帶來的律師團隊，是業內頂尖大狀組成，對面幾個實習生級別的小年輕見着大佬們，話都說不清楚了，整個全懵掉。

此刻沈戀舒覺得，萬城帥呆了。

回到酒店，萬城給沈戀舒手肘上藥，臉色難看。

“幹嘛板起個臉，剛才那樣多帥呀。”

萬城扔掉棉簽，扯下她的衣袖。

解決完外患，他開始跟她秋後算賬：“就那麽信任那姓林的，合同不拿給我看就簽是嗎？沈戀舒，你有沒有想過一旦被坑你有可能損失慘重？”

哄了他半個多小時，他還是冷冰冰的，沈戀舒沒耐心了：“可是我自己也看過合同，是節目組亂來跟越哥沒有關系，你不要動不動就拿你的标準去衡量其他人。”

“我的标準是你安全無恙，那姓林的标準是什麽？讓你出軌，還是偷看你手機？”萬城眼神冰涼：“明知你怕火，你呼救的時候他聾了？”

她的手機屏幕亮了亮，來電顯示越哥。沈戀舒正想接聽，被身邊男人一把奪走砸到沙發上。

萬城的聲音從齒縫裏蹦出來：“你敢接試試。”

新手機被粗暴對待，沈戀舒怒視着他，拿起桌上他的手機，重重砸在地上。

屏幕裂開，萬城看都沒看一眼。

他在人前的冷靜理智蕩然無存：“沈戀舒，你最好跟姓林的劃清界限，否則我會讓他失去一切。”放完狠話，他摔門而去。

他放下工作跑來找她結婚，結果被她氣走兩次。沈戀舒開始反省自己，剛才是不是太沖了。但說出去的話，吵過的架，收不回來，她也拉不下臉。

十分鐘後。沈戀舒拉下臉，給萬城打電話。他的手機還躺在地板上。

這時，門開了。

萬城拿着一管燙傷藥進來：“手。”

沈戀舒乖乖伸手。

萬城卷起她的袖子，繼續幫她擦剩下一小塊燙傷。他低垂着眼，下手小心翼翼，不看她，也不理她。

沈戀舒主動找話題：“你的手機，我賠臺新的給你呀。”

萬城不說話。

“理理你的新婚妻子嘛。”沈戀舒撒嬌，推推他的手臂：“我看過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宜領證。”

萬城想用那張結婚證綁住沈戀舒。但他現在又覺得，一張結婚證根本綁不住她。

“欠我的債，可以還了。”

沈戀舒舉起手，眼神可憐：“我手肘受傷了。”

萬城：“下面沒傷就能做。”

“你每次都是用嘴做。”沈戀舒壞笑：“以前廖美琴找的那些女人，都是怎麽勾引的你？”

“給我發裸.照，裝醉給我打騷擾電話。”

“說什麽？”

“叫.床。”

沈戀舒故作驚訝：“你居然沒反應？”

萬城冷冷擡眼：“我為什麽要有反應？”

“你該不會對女人不感興趣吧？”她有很充分的證據，捉住他的手指：“難怪。”

“沈戀舒。”他又狠了回去：“我現在就想操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