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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揚的一腔熱情仿佛被人迎頭潑了一盆冷水, 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內心漸漸泛起一陣苦澀的滋味，比膽汁還要苦。

“你……你是不願意離開立華, 還是不願意離開韓易？”他扯動嘴角，聲音已然暗啞下去。

“無論是立華還是易哥, 我都不願意離開。高揚，你為什麽不明白, 事務所現在是最困難的時候, 我怎麽能在事務所最困難的時候離開？我怎麽能做出這種無情無義的事情？”

高揚沒有動, 眼底卻微微泛紅，“我現在……就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喜歡過韓易？”

她垂下眼簾, 抿了抿唇。

“你回答我啊！”

“是……”她開口，輕輕給出了答案。

“果然……”高揚的臉色發白，連身體都在顫抖，“其實你喜歡的人一直都是韓易，當初答應跟我在一起, 只不過是為了利用我來忘記他。”

高揚轉身就走。

米多多只覺自己臉上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 心裏也陣陣發緊, 下意識對着他的背影喊道：“不是這樣的，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我是真的……”

“真的什麽？”高揚駐足, 回過頭看她, 眼中閃着憂傷的光芒。

我是真的喜歡過你。

這話她沒能說出口, 既然已經分手，再說這樣的話，又有什麽意思？倒不如像易哥那樣，給不了愛，就徹底讓對方死心。

高揚沒能等到想要的回應，眼底那一點光芒終于熄滅，變成了一片絕望的黑。

“呵呵……”他自嘲地笑了起來，“算了，你不喜歡我，不接受我的好意，我又何必再對你執迷不悟？我堂堂一個高富帥，還愁沒有女人喜歡我嗎？”

米多多靜默，依舊沒有說話。

“有件事情，關于姚月歆的，你可能會想知道。她從立華事務所辭職之後來找過我，問我借了十幾萬塊錢，買了塊墓地。”

“買墓地？”她滿臉不可思議，“她幹嘛買墓地？”

“我不知道，她離開之前，只是跟我說，她要去找一個叫李珩的男人，我再問她其他問題，她都不回答了。”

米多多急切地追問，“那她現在到底在哪兒？”

“不知道，也許和李珩在一起，李珩在哪兒，她就在哪兒。”高揚将雙手藏着身後，緊握成拳，“該說的我都說了，大概我們兩個人以後都不會見面了，我也不想在一個從未喜歡過我的女人身上浪費時間，就這樣吧！”

他說完，決絕地轉身離去，為了克制住回頭的沖動，壓制住內心洶湧澎湃的傷痛，右手指甲已然在左手背上抓出了數道血痕，鮮血淋漓，火辣辣的疼。

米多多站在原地，看着高揚逐漸走遠的背影，在這樣一個天寒地凍的夜晚，內心亦是蕭瑟一片。

走了，他們都走了，艾莉走了，肖蓉走了，姚月歆走了，現在連曾經死纏爛打的高揚也走了。

他還說：大概我們兩個人以後都不會見面了。

為什麽生命中這些熟悉的人一個個都會離開呢？

或許真像肖蓉說過的那樣，人生就是這樣，有人來，有人走，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人生軌跡。

她擡起頭，望着漆黑的夜空，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算是把眼中的熱度逼退，沒有讓淚水流出來。

調整好情緒，她匆匆忙忙返回審計一部的辦公室，來到姚月歆曾經用過的辦公桌前，拉開右手邊的抽屜，在最底層找到了姚月歆參加CPA的準考證。

打開電腦，點開網頁，進入注協查詢成績的頁面，輸入姚月歆的準考證號和身份證號碼，按下回車……

《公司戰略與風險管理》，78分！

米多多：“！！！”

姚月歆分明考過了，而且成績還不錯，為什麽要謊稱自己沒過？

她那麽決絕地離開事務所，去找高揚借錢買墓地，又去找了李珩，她到底想要幹什麽？

米多多心髒突突地狂跳起來，情緒也越來越激動，雖然她不知道姚月歆真正的意圖是什麽，可是隐約能感覺到，姚月歆一定是去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她立即掏出手機，撥打姚月歆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戶已停機。”

她又打開微信和QQ，給姚月歆發消息。

【姚月歆，你在哪？】

【你快回我一聲。】

……

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她在辦公室裏急得團團轉，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給韓易打了通電話。

韓易接到她的電話，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辦公室。

“多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易哥！”她急忙跑向他，緊緊抓住他的袖子，慌亂地說着：“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打電話找你，請你幫幫忙。”

韓易看到她臉色發白，肩膀也在微微顫抖，把她攬進懷裏，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慰道：“別緊張，也別害怕，有我在，慢慢說。”

“姚月歆，是姚月歆，她明明過了CPA的考試，她還買了墓地，去找李珩。”她邏輯混亂地将整件事情敘述了一遍。

韓易還是聽明白了，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以姚月歆的個性，通過了CPA的考試，就算要走，也一定會說出成績。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又去買墓地，又去找了李珩，讓所有人都誤會她是個白眼狼，背負一身罵名，其中一定有什麽隐情。

他将多多的情緒安撫下來，先送多多回家，然後給馮所和許多朋友打了電話，請他們幫忙尋找姚月歆以及李珩的消息。

盡管韓易不太願意關心姚月歆的事，可多多很關心姚月歆，她們畢竟是多年的同學和室友。

幾天後，馮所長那邊托關系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姚月歆的父親，南陵市曾經的姚副市長，被人舉報雙規之後，在內部審訊時，心髒病突發，搶救不及時，驟然去世了。

官方随即封鎖消息，也停止了對姚副市長的調查。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前副市長在審訊期間突發心髒病去世的消息，但姚月歆是直系親屬，一定會知道。

所以，姚月歆問高揚借錢買的那塊墓地，就是為她父親買的。

那麽，姚月歆在辦完父親的後事之後，去找了李珩，又是為什麽？

米多多和韓易都沒有答案，也不知道舉報姚副市長的人就是李珩。

翻過年關，審計一部再次忙碌起來。盡管立華丢失了一部分的客戶，但韓易還繼續留在所裏，由他維護的這部分客戶相信他的人格與實力，依然将年審的項目交由審計一部來做。

米多多一面緊張地做項目，一面繼續尋找姚月歆的下落，可惜始終沒能打聽到姚月歆的消息。

由于李珩向證監會舉報了自己的原東家，在注會行業算是出了名，即便李珩能力再強，其他事務所也不敢接收。

正是因為如此，韓易也一直沒能在行業內打聽到李珩的消息。

一整個冬天，立華事務所都是在低迷消沉的氣氛中度過的。

開了春，立華事務所去年被證監會重罰的事件慢慢冷淡下來，行業內的人不再提及，事務所的業務和新項目逐步穩定下來，這才算是挺了過來，熬過了最困難的時期。

不巧的是，正所長張建國在這個時候病倒了，也許是因為支撐立恒集團熬過低谷太累，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總之張所最後住進了ICU病房，以後恐怕也都無法再管理立恒集團了。

張所下來，資格最老的就是馮繼林。

沒有別的辦法，張所只能将手裏的股權轉讓給了馮所，由馮所長接任正所長的位置。

事務所的合夥人不能只有一個，且必須是執業五年以上的注冊會計師，空出來這兩三個合夥人副所長的位置，就由下面幾個部門主任來競争。

韓易是所有部門主任中最年輕的一個，在馮所長的力保之下，成功晉級為合夥人，成為了立恒集團的董事、副總裁，事務所的副所長。

審計三部和四部的主任不滿比自己資歷淺的韓易升職，一氣之下，前後腳遞了辭職信，一個被企業挖去做了財務總監，一個被另一家事務所挖去做了合夥人。

審計三部和四部陸續也有四五個員工跟着老上司一塊走了，事務所內部又是一陣動蕩。

由于韓易成為了合夥人，審計一部主任的位置空了出來。

經過綜合考慮，以及審計一部內部的推選，王澤成為了審計一部的新主任。

不過，王澤管理經驗不足，韓易又任命趙友言為副主任，從旁協助王澤。

到此時，距離米多多進入立華事務所審計一部已經過去了兩年半的時間。

韓易從部門主任升職為副所長，王澤從項目經理升為主任，趙友言升為副主任。陸胖經過努力，終于從高級審計員幹到了項目經理，而林茵茹和吳蔚，也都成為了高級審計員。

米多多，還是一個小小審計員。

立華事務所南陵分所在經歷過幾波動蕩之後，又重新招聘了很多新人，審計一部一下子進來了五個人，兩個實習生和三個審計助理。

在這批實習生和審計助理的口中，米多多也終于成為了“多多姐”。

做項目的時候，她就和當初的林茵茹一樣，不僅要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還要指導實習生抽憑、複印，指導審計助理填表、盤點。

看着這些比她更加年輕的面孔，想到曾經生澀的自己，心裏有無限的感慨。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

夏天來臨時，米多多忽然接到了肖蓉打來的電話。

她的心情很激動，“肖蓉，這麽久沒聯系，最近還好嗎？”

“我很好。”肖蓉的聲音平靜中略帶傷感，“今天給你打電話，是想告訴你，姚月歆她……她死了。”

米多多愣住：“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