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做了,過後如何彌補皆無用

都說生死病死人之常情,生命結束時鐘何時敲響無法預知,我們應當坦然去接受。然而如此,何嘗不是接受痛苦;生命無法扭轉,只能逐步走向滅亡時的心情也常人必須接受的一個過程,即使如此,也不見得真能有所準備便能釋懷吧。

生命開始了二十一年,青年對親人的離去可以說是毫無防備,由他懂事年紀開始,他未曾有過此等遭遇。今天,終于體會了。

大二學生頭銜才摘去,步入大三教學樓,青年沒有太過開心,他的家人仍在與病魔抗衡。

九月末,那個從醫院回來僅一個月的婦人終究還是抵不過病毒的入侵再度入院;金秋十月,果實成熟之際,醫生最終還是下達了死亡通知書。

那時,握着漸漸失去溫度的幹枯瘦弱的手,有心理準備的青年沒有馬上歇斯底裏,他握着媽媽的手,雙眼無神面無表情,然後,無聲落淚,接着,從喉頭發出抽泣聲。

感情哪怕再深,人終究要離開,活着的人應當學習懂得失去,宣洩過後,好好過日子。

失去,是悲傷,靜下心來好好審視自己,往後真的要帶着一份悲傷去生活嗎?不,這樣的影響對誰都好,親人亦不會希望。然而,有的人,瘋狂地執着那份失去。

始終以好友身份陪伴,蘇芸一直都知道白哲濤滿不在乎下的無助,他太迷茫,唯剩一個親人的他,此時打擊太大,哭出來可以很好地發洩。于是,她聽到噩耗時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惜不由她說了算,淚珠子仍似不要錢的往下掉。

很快,她強迫自己堅強,她深愛的人,不想讓他難過的那個人,正不知所措地陷入迷茫毫無反應,她擦幹眼淚,抱住他,溫柔的語氣安撫:“濤,哭出來吧。”她抱緊他,輕輕撫過他僵硬的背。

受到安撫,白哲濤意識漸漸回籠,溫熱軀體環抱他,嬌弱的身體盡力去給他力量,他抓着那只失去生命力的手,終于還是放開轉而抱住溫熱身體不再隐忍哭出聲來,像個孩子一樣跪在地面嚎啕大哭,淚水把眼鏡浸得全是水跡。

女生陪着他抽泣,那位婦女在最後對兒子說:小濤,要活得開心;對她說:孩子,他拜托你了,你們要好好活着,要幸福。

最後那句幸福,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說了出來,似乎是想讓他們彌補自己一生的愛情遺憾。

對待哭得撕心裂肺的青年,司空見慣的醫職人員也僅是微嘆口氣,哭出來,哭出來就好。

蘇芸在抹眼淚,待白哲濤哭累了,他們坐在地上相對無言,白哲濤仍是無意識般,甚至不理會眼鏡片上的淚水。她拿出手機,能幫助他的,恐怕也只有自己,打電話,她想請父母過來幫忙處理白媽媽後事,想了想,撥通沈桑墨電話,那個一直壓制白哲濤的人,什麽也不做,幫忙看着他也好。

“不要打給他們。”聲音嘶啞,白哲濤攔住她,“我已經麻煩你了,不能再麻煩同學,辦完我媽的事,再跟他們說吧。”

此時,蘇芸甚至天真地以為,白哲濤宣洩過後好了些。聽到他的要求也放下了手機。也是,始終都是不太好,同學們是會憤怒他們不當他們是朋友,也好比讓他們陪着一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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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連白哲濤自己也會承認他偶爾會很懦弱,但她認為他不是怯弱的人,從看他以一人之力辦理媽媽的後事就可以看出來。

同學們最終還是知道,因為蘇芸的閨蜜剛好去給她帶東西。那時,他們兩個已經把白媽媽的後事辦得差不多了。

他們沒有責怪白哲濤,只有一個高中女同學幾乎給了白哲濤一巴掌,讓他好好醒醒,為什麽不告訴她。可是,未等白哲濤有所回答,她自己反倒流了淚。女同學在心疼,明明同樣是人,這個男孩的親人怎麽可以那麽少,而今,甚至于僅剩下他一個,還要成這副模樣。

蘇芸慢慢走近這位不相識的女生,把她拉到一邊安靜談話。

再後來,理所當然的,陸家人也出現在這裏,莫說宋靂宇和陸嚴司滿臉疲憊,誰都能看到他們眼底所掙紮的悔意和悲傷,陸茸也安靜下來,沒有再露出不屑。

陸風賜無意外是第一個闖進來,急切搜尋白哲濤,心疼和悲傷壓根蓋不住,滿滿溢出來,眼見他無事,才把注意力放在那位母親的黑白照上。

他們一家是剛剛知道白媽媽去世,馬不停蹄趕過來,三個男人在路上時都在各懷心事,宋靂宇和陸嚴司還在商量怎麽讓白哲濤相處。

陸風賜也在思考,他想接哥哥一起生活,當然是兩個人一起住。這件事暫時不提,他滿滿的擔憂,阿姨去世哥哥該多難過。路口堵車,他打開車門狂奔向距離不遠的白家。

誰也沒有開口,靜靜地看着他上香。

走近白哲濤,陸風賜想要伸手擁抱,又見蘇芸和幾個女生都站在他身邊,後選擇站在身旁關切。

緊接陸風賜後,陸家三人出現,白哲濤見到他們,如同在睡夢中驚醒,一個箭步擋在他們身前,不讓他們沾染自己的媽媽:“這裏不歡迎你們,滾!”

聲音不高,卻是壓抑。

蘇芸見此,讓同學們離開,要給他們空間,阿姨已經過世,就不要把她的事弄得人盡皆知。而她自己則留下陪在白哲濤身邊,同學們識相離開。

現在只有他們幾個了,陸風賜抿着唇站在白哲濤另一邊,間接表明自己一直的态度。

“小濤,不要這樣,我們是來送白女士的。”陸嚴司還是苦心苦婆的勸說。

“我說過不需要!”

陸嚴司深吸口氣,亦甚是壓抑:“我只想跟你媽媽說一句對不起。”對待他們母子,他已甚是大度與大方,換另一個人絕對沒有他的退讓。然而大度大方忍耐也會有個度,終歸不是自己的骨肉。

“哼!”白哲濤始終低頭,“你認為有必要?我媽可不認為。”

“這輩子終是我對不起你媽,所有罪過由我承擔,嚴司一直都對你很容讓,你不該每次都針對他。”宋靂宇看出陸嚴司的情緒,甚是抱歉,伴侶哪次對他們母子的容忍不是為了自己呀,可自己的兒子卻絲毫不領情。

“說得真偉大,誰也沒想針對他,針對你,你們在這出現就是對我媽的侮辱。”再次冷嘲,可笑的邏輯,猶如那句:我砍了你再跟你說句對不起。

陸茸因為這話幾乎又要跟白哲濤吵起來,還好宋靂宇和陸嚴司及時拉住。

陸茸鬧了一下情況陷入僵局,白哲濤仍是單方面的劍拔弩張,不讓他們前進一步。

這時,陸風賜打破了他們的僵局:“陸茸,給我出去!爸,你們也走吧,哥的選擇就是阿姨的選擇。”走到白哲濤前面把他們推出去,甚至不給他們說話的時間。

“你也走。”

身後,他聽到這句話,也沒有跟白哲濤糾纏,而是輕聲應道:“嗯,拜托學姐好好照顧我哥。”

白哲濤沒有任何反應。

蘇芸緊緊看着高中生的背影,這就是陸風賜,對白哲濤死纏爛打,該逼時逼,卻會在關鍵中選擇聽從白哲濤的指示,讓他不那麽壓抑。陸風賜真的很聰明,也真的對白哲濤很好。這種好,卻讓蘇芸從心底覺得寒冷,莫名其妙。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些什麽!”小巷裏宋靂宇看着無可救藥的兒子,簡直不敢相信。

他們的努力沒有影響到陸風賜,他平靜地對上宋靂宇的眼,“我知道,不想讓哥再受到來自于你們的傷害,我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倒是爸爸們,不要再出現在哥眼前,他不喜歡。”

完全的維護,“陸風賜,我們是你的爸爸,不用你來教我們做事,我們所做事的有自己的道理!”陸嚴司也不敢相信是自己兒子所說的話,所做的事。

“哥,我就不懂了,你三番五次為了姓白的跟爸爸們嗆聲,你到底是為什麽?知不知道這讓我們很心寒。”

“陸茸!”

沉聲一句讓陸茸心驚,她甚至懷疑這個是不是從小到大寵愛自己的哥哥。

“還有幾個月你就成年了,難道還認為自己的未谙世事的少女嗎?不要再對哲濤哥哥出言不遜,用下你僅有腦容量,好好想想自己的人生,不要總對別人進行無意義的說教。我還有課,先走了。”說罷,他往公交車站的方向奔跑,臉上仍是平靜,心底卻在翻在一波一波的浪。

他并不想傷害哪一方,如果非要選擇,他會選擇受傷最重的白哲濤;而另一方,他也絕不會有什麽實際上的傷害。他不是愛情至上,但關鍵時刻,他會保護較為弱小的一方,哪怕對面的是自己的父親,他會盡力把傷害降到最低。

異常安靜的話語,卻讓他的家人無比震驚,他們都從對方眼中看中驚奇:怎麽可能,他們兒子什麽時候有了這般改變,霸氣的他全然無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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