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蠟盡
冬日漸漸臨近,人人穿着冬衣在街上行走別有一番風景,提着蔬菜走在街上,他深深感受冬日的氣息,不覺身後遠遠跟着一個人。
晚上下班較早的鄰居過來蹭飯,一進門便嚷嚷:“今晚吃什麽!”
由廚房探出身子,他笑着回答:“熬了魚湯,等會兒吧。”
“行!”
趙助理先把公文包扔到沙發,一只手解開圍巾和外衣挂在衣架,雙手摩擦着走近廚房,見人在洗青菜,旁邊鍋上熬着魚湯,味道香濃,“好香,辛苦了!”
白哲濤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沒事,你先去工作,待會好了叫你。”
“好嘞!”趙戟應聲退出,坐回沙發在茶幾上打開電腦翻看文件。
忙活一陣,白哲濤把一部分菜分好保溫,其餘的端出去。趙戟在聚精會神工作,每每見到這種情形,他都不好意思去打擾。
說到趙戟天天把工作帶回來做,一切都是因為他。
一個季度趙戟在這裏吃飯,一下班通常第一時間回來,為了看着人不出事。縱使白哲濤白天是在公司跟他們處在一起,只在下午回去買菜兩小時左右不在他們視線範圍,他們仍會擔心,或許他們是過于緊張了,但他們不在意,緊張些無所謂的。
造成這樣的原因是有天沈桑墨加班很晚回來而他在家裏暈過去了,為以防再一個萬一,他成了沈桑墨辦公室的雕塑。他明白沈桑墨的顧慮,在有人的地方總比沒人的地方強,有人就有人氣,沈桑墨不希望他孤單與安靜,因為他不喜歡。可他不可能總在辦公室,總是要做飯的,于是趙戟被帶了進來,從此每天下班不超過六點回來看着他。
“吃飯了!”最終,他無奈地叫了出來,無論怎樣都是要打擾的了。
聽到招呼趙戟應了聲繼續雙手飛快在健盤上摸索幾分鐘才保存。
“慢點吃。”讓只顧埋頭扒飯的人慢點,唉,都是他的錯。
“不要擺那表情,”趙戟含糊地打斷他的滿懷歉意,“工作在哪做一樣,我就是急了點。”
話是這樣說,但在公司裏起碼方便,他可明白着。
暫時沒時間安撫他,趙戟只顧扒飯,白哲濤起先給他夾得滿滿是菜,不需要浪費時間夾了。吃完兩碗飯他放下碗繼續工作,今晚算錯了,不該回來,還需要同事的協助。
慢慢咀嚼口中的飯,白哲濤苦惱着,他既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又不想孤單,晚點跟他們談談好了。
八點左右沈桑墨回來了,白哲濤趕緊把飯菜端出來,雖說沈桑墨吃飯仍是優雅,但白哲濤仍從他的眉眼裏看出他的急。
“今天的工作是不是特急。”對方擡眼看他時他擡擡下巴下意對方看一直在工作的趙戟。
沈桑墨身體轉了幾個方向,“是挺急,不過不需要你操心,我們可以完成。”
一句話打斷了他下面的話,他挺無奈的,就算你們這樣說我還是會內疚啊!
這時趙戟邊工作邊插話進來,“不要擺出這樣的表情,我們辛辛苦苦看着你可不是為了愧疚,把你自己身體養好算得起我們。”
“身體和精神也就這樣了。”白哲濤嘀咕着。
聲音不大,恰好沈桑墨在對面聽見了,也沒說話,事實就是事實,确實沒有辦法。
接下來白哲濤有跟他們說不需要再去妨礙他們,話沒說兩句被打斷兼無視了,趙戟百忙之中抽空給他教育了一番,為了不再浪費他們的時間,他繼續了往後的辦公室閑人。
真的是閑人,因着身體虛弱,時不時睡過去無知覺,近來沈桑墨沒有再把他當小厮用,洗衣服搞衛生之類不再用他,而是自己來,本來是要請人照顧他,奈何沈桑墨自己不喜外人進入自己的領地,他同樣不喜歡被人跟着由此作罷。
白天中午他們在公司一般是吃外賣,每到中午白哲濤都會跑到趙戟那去,畢竟沈桑墨有時候太忙在那裏吃不好。
白天就中午有時間跟他扯幾句,趙戟自然會跟他說話,第一是怕他無聊第二是讓他精神好些。他的精神實在越來越差,導致他們分不清他是睡是暈,只能盡量讓他作息規律。有時候在總經理辦公室,趙戟會不自覺惋惜地看着窩在沙發看雜志或發呆的人,近段時間來此人的暈倒次數逐漸增多,他看得出他內心的平淡與接受,他不解,到底是什麽可以讓一個人失去對生命的挽救與不舍。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年前終于改變了,沈桑墨在辦公,沒注意到在他不遠處的人一直躺在沙發上一個上午不動彈,還是中午過來問吃什麽的助理推了推才發現問題,叫也叫不醒,情急之下唯有背人上醫院了。
“幫我把桌上文件和電腦拿上車,你繼續工作。”下午不需要開會不需要出去,一時之時找不到人去醫院看護,索性他自己留下。
趙戟趕緊收拾東西跟在後頭,直到車遠離,他還是很擔心。
送人進醫院,醫生檢查過後只有搖頭一個動作。
當親人送進醫院醫生搖頭,有什麽樣的感覺?該有什麽感受就什麽感受,沈桑墨看着病床上的人一言不發,早晚有那麽一刻,但是,唉……
趙戟是下午過來的,他急匆匆地趕過來,白哲濤在昏睡,沈桑墨則在工作,問病情,沈桑墨沉默地搖了搖頭。懂了,他坐在另一邊,同樣沉默。
“他一直沒醒嗎?”
“沒有。”沈桑墨搖搖頭,依舊沒有情緒。
嘆口氣,猜測他沒吃,拿出帶過來的披薩,“給。”
放下手頭的工作,沈桑墨不客氣地吃起來。
病房安靜下來真不是滋味,趙戟沒話找話開來,“他家人呢?有沒打電話。”
沈桑墨繼續吃他的不停頓,“他家人比他早走一步好多年了。”
“……”沉默繼續,趙戟忍不住了,“要不你給我講講他的事吧,他上回跳過了,說不想講,讓有空找你說。”他以非常認真的眼神以取得對方的信任,話确實是白哲濤親口所說,因白哲濤不想再說,再痛一回。
既然當事人同意,況且他們無聊,沈桑墨不推辭說起來,于是他從白哲濤的角度娓娓道來。
“他是一個蠢貨。”
句尾是用句號,趙戟生生從裏面聽出堅決的肯定。
“所以很容易滿足,或許是因為從小就知道很多東西他不能輕易得到,所以在很多時候都會适可而止。而在別人肯給他東西時,他會欣然接受而不會扭扭捏捏明明想要嘴裏說拒絕,而是會雙眼放光雙手迫不及待伸出去。正是這種行為,導致挺多人鄙視嘲諷他的蠢。當然他不會蠢到是個誘惑也接受,在強大人的身邊。他會更嚣張……
當然這是他前二十歲,一條賤命竟然那麽重要那麽金貴,是二十年來還是第一次知道,真可笑;還是頭一回知道,只有一個媽媽的他,竟然有那麽有錢的爸爸,就像別人說的,一朝搖身變太子爺,可是,他只想好好過他的苦日子,他不願回去那個爸爸身邊,面對那個爸爸,他會想死;他抛棄了他,還是兩次,幼兒時期兒童時期,懵懂的他不懂,可是長大了的他懂了,因着他的存在,有個女人為了他不改嫁,一生孤獨痛苦至死,他會落淚,他會痛苦,自己的毀人不倦真是夠了……
無論他的想法如何,花費點時間和精力創造他出來的卻不放過他,一點點推動他,于是他原本不被抱好意的錯誤出生往更錯誤的方向走去……”
漸漸的,趙戟理解了,站在白哲濤角度說出來更能令聽衆明白,錯誤的出生,錯誤的人生,哪怕陸風賜後面的彌補仍無濟于事,因為悲劇始終是悲劇,有的悲劇結局無人可逆天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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