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談心

用過晚飯，天色也還顯得明亮，天邊的晚霞依然舍不得散去。

雲昭和木常鈞坐在西次間的臨窗炕上，中間相隔着一張小炕桌，桌上有兩碗香氣袅袅的清茶，氣氛寧靜又自然，無聲勝有聲。

忽然進來一個雲昭不認識的丫鬟，可那丫鬟卻似乎對雲昭和木常鈞的這裏一點也不認生，她态度熟稔地道：“給二少爺、二少奶奶請安！紅姨娘讓我來給二少奶奶捎話，說明天二少奶奶要是得空，讓去她屋裏坐坐，她有些話要跟二少奶奶說。”說完這些，她睜着明亮的眼睛望着眼前的兩位主子，停了口，似乎是在等着雲昭給她答複。

雲昭靜默着在心裏思量，沒有說話，片刻後她轉頭看向木常鈞，想看他怎麽解決這事。

木常鈞轉頭和雲昭對視了一眼，然後語氣稍顯疏離地問那丫鬟：“姨娘還有別的話嗎？”

丫鬟因為木常鈞的問話而有點驚訝，她沒想到二少奶奶不接話，而二少爺卻擋在二少奶奶前頭說話，明明二少爺平時話不多的呀！她稍顯局促地答道：“紅姨娘還說讓二少爺好好念書，并且要保養身體。要是缺些什麽，就去跟她說。”

木常鈞聽完後，見雲昭一直沒有做聲，便又轉頭看了她片刻，像是有打量和審視的意味在目光裏。

雲昭回視着丈夫，嘴邊漾開一個微笑，還是沒說話，但是木常鈞似乎從妻子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調皮，她的目光好像在說：“我想考考你，看你要怎麽辦？”

木常鈞自己低垂了眼睑想了片刻，然後鎮定地回複那丫鬟道：“你去回了姨娘，二少奶奶要在夫人面前服侍，并不得空。還有，我自己會注意身體，讓她別為我操心。”

紅姨娘派來的丫鬟驚訝得嘴巴張開，眼睛瞪得鼓鼓的，呆愣在了那裏，顯然之前沒想到會遭到這樣明明白白的拒絕。

木常鈞右手端起茶碗，語氣平和地問她：“還有別的事嗎？”

那丫鬟慌慌張張地反應過來，不由自主地連連搖頭，答道：“沒有了、沒有了，紅姨娘交代的話就這些了。”說完，又愣了一下，這才看到二少爺已經端茶了，這是“逐客”的意思。她連忙又對着雲昭和木常鈞屈膝行了禮，然後悶悶納罕、魂不守舍地回去了。

木常鈞又讓屋裏的丫鬟們都退出去，他神色平靜，斟酌着對雲昭道：“紅姨娘是我的生母。”說着，語聲停頓住。他對這份新來的夫妻關系很尊重，并且鄭重，他和雲昭一樣，也希望他們夫妻能相互信賴，能和睦、長久、一條心。所以他覺得，對待雲昭，他不能馬虎。而紅姨娘更是他人生中的很重要的人，偏偏姨娘的身份又顯得尴尬，因此他覺得這件事需要事先和雲昭溝通一番。

雲昭可以感受到他的為難和他此時心情的嚴肅，連忙端正了表情，只是微微笑着，輕聲、舒緩而堅定地道：“我知道。我也有姨娘。但是夫人才是我們的母親，我要尊敬和孝敬母親。同時對姨娘們要一視同仁，和和氣氣的，絕不傷了姨娘的體面。該幫的幫，該堅持的時候也要堅持，要長長遠遠地打算才好。你覺得我這樣做可好？”最後一句話變成了很依賴的詢問，像沒有信心的小孩子詢問有威信的長輩一樣。

木常鈞目光定定地注視着眼前的新婚妻子，心潮澎湃，心裏有驚愕，有難以置信，又有喜悅、驚喜和欣賞，以及一種信任的放心。他看似輕松地點了一下頭，綻開笑容擲地有聲道：“你這樣做很對。”

雲昭臉上的笑容就放大了，聲音輕快，像帶點煩惱、偏偏語氣又顯得活潑地說道：“每個人都想要體面，有了體面，人活着才有意思。所以不能只去将就着別人，而傷了自己和身邊人的體面，我是這麽想的。要是我哪裏做錯了，你一定得提醒我！古人說：吾日三省吾身。但自己一個人做事總有想不周全的地方，咱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好不好？”雲昭此時像個依賴大人的孩子似的看着木常鈞，目光定定的，又飽含了期盼和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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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這話無疑是很大膽的！像把木常鈞的心湖都攪動得翻轉了起來，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好！”語聲裏有着希冀和喜歡。

雲昭就輕松而愉快地笑了，覺得很開心、很開心！心裏的收獲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