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小心思

夜晚，有夏蟲在随心所欲地吟唱，偏偏音色一點也不美妙，雲昭被吵得總也睡不着。其實，也可能是因為對這張床還不習慣，還更可能是不習慣旁邊還有另一個是自己丈夫的男子，兩人隔得這麽近，能聽見他淺淺的呼吸聲。盡管兩人的身體并沒有接觸到，而絲綢質地的被子又自然而然地帶着一片清涼，并不感覺燥熱，但是雲昭就是覺得睡得不舒服，心裏不舒服、身體也不舒服。但是她又不能像一個人睡覺時那樣在床上亂動，或是翻來覆去，因為怕打擾到旁邊的木常鈞。

感覺時間過了很久，然後雲昭才鼓起勇氣翻了個身，動作小心翼翼的，腦子裏還是很清醒，沒有睡意。

她忽然默默地想：不知道他睡着了沒有？

忽然，旁邊人的胳膊落在了雲昭的肩膀上。這樣一個随意的變化讓雲昭的心砰砰直跳，心情緊張極了，頓時一動也不敢動，眼睛随之睜得大大的，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黑暗。

過了片刻，兩人的距離靠近了，木常鈞很自然地把雲昭攬在懷裏，但只是靜靜地抱着，就像是睡着時不經意的動作。

其實兩人昨天已經圓房了，但是畢竟才相處了不到兩天。

盡管覺得別扭，但是雲昭沒有辦法，只能默默地在心裏數綿羊。

－－

天一亮，來到了新婚的第二天。

雲昭睜開眼睛，看到丈夫的臉就在眼前，相距不到一厘米，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睫毛在木常鈞的皮膚上掃過。

随即木常鈞驟然張開了眼睛，他的目光清亮地朝雲昭看過來，雲昭的臉頓時一紅，覺得發燙起來。此時他的手臂正隔着薄被搭在她的身上，空氣裏似乎湧動着緊張。

雲昭裝作鎮定地坐起身，一面伸手抓了木常鈞的胳膊輕輕移開，自顧自地穿外衣，目光并不敢朝旁邊看。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木常鈞也臉頰微紅，顯得不自然，默默地起身穿外衣。

兩人都不說話，但其實所有的感官都在關注着對方，哪怕是一絲呼吸也能捕捉到。

丫鬟們起得比主子早，她們等候在門外，聽到屋裏有起床的響動了，先在門外恭謹地禀告道：“二少爺、二少奶奶，奴婢們進來了。”過了片刻，輕輕推開門，魚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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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開始響起水聲和銅盆的碰撞聲，雲昭洗臉、漱口後，就坐在梳妝臺前讓小如給她挽發，裝作不去注意木常鈞的樣子，其實目光還是會不經意地飄過去。

很快，有木夫人院裏的小丫鬟跑來傳話。“給二少爺、二少奶奶請安。夫人吩咐，讓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一起過去用早膳。”

“你過去回夫人，說我們知道了，立馬就來。”雲昭吩咐完，又示意小順拿幾個錢打賞給傳話的小丫頭。

小順立馬很機靈地陪着那小丫鬟一塊兒出去了，給了她幾個銅板後，又自來熟地問：“妹妹叫什麽名字？在夫人房裏做什麽差事？”

小丫鬟得了錢，心情很高興，很自然地就和小順互問互答了起來。小順送了她一路，也說了一路的話，然後才轉身回了紫竹院。

紫竹院就是雲昭現在所住的地方，兩進的院子，并不大，坐北朝南，前面倒座房、後面後罩房，裏面分別是正房、東廂房、西廂房，有一道垂花門，碧綠色的琉璃瓦，青灰色的屋牆，雕花的窗格，淺碧色的輕盈窗紗，庭院裏種着七八杆修長的香妃竹，院牆上挂着一片紫藤蘿，牆角處擺放着十來盆黃、白菊花，萦繞着清雅之氣，但也有些樸素。

雲昭加快了梳妝打扮的速度，弄好後，就同木常鈞去了木夫人的院子。

進門後，是木夫人屋裏的另一個大丫鬟光輝來迎接，她先請了安，熟稔地撩起竹制門簾子，迎了雲昭和木常鈞進屋，又捧來茶，然後笑道：“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喝茶等一等。夫人和老爺正在梳洗，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也還沒來。”

雲昭對着光輝客氣地一笑，接過茶來，道了聲：“多謝。”因為昨天第一次見面已經給過木夫人屋裏的丫鬟們賞錢了，而雲昭又不是財主，所以今天沒有像昨天一樣給打賞了。道完謝後，雲昭就靜靜地坐着喝茶，因為不想讓別人傳出她話多的流言，所以她也不找大丫鬟光輝搭話，眼睛也不到處亂看，做一副端莊安靜的模樣。

光輝默默地打量了雲昭半響，默默地在心裏納罕：這個新二少奶奶看上去實在是乖巧！和出身高門，又是嫡女的大少奶奶真是大不一樣啊。大少奶奶多活潑啊，還從來沒有像這樣安靜地坐着過呢！還有，二少奶奶居然不問一問夫人的起居，至少也要關心一下啊！這樣倒是顯得木讷了。

在心裏議論完雲昭，光輝又想起在內室裏的木夫人來，心想：因為昨天老爺歇在了夫人這裏，夫人才特意借着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新婚，喊幾人一塊兒來用早膳。其實是在炫耀呢！說不定是怕二少奶奶聽說紅姨娘在老爺面前得寵，怕二少奶奶氣焰高漲起來，會去巴結紅姨娘，看低了夫人在家裏的地位，所以特意來打壓二少奶奶的小心思的！唉！夫人的心眼可真多！

此時雲昭也在思量和猜測木夫人的心思，不過她一邊猜，一邊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同時，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光輝的臉色在不停變幻，一會兒驚奇，一會兒遺憾，一會兒稍顯得意……雲昭就在心裏判斷：這個大丫鬟光輝的小心思不少，而且容易把心思顯在臉上，比不上豔輝沉穩，她一定在覺得自己木讷，看不起自己吧！呵呵……

過了片刻，大少爺木源鈞和大少奶奶許氏到了，屋裏頓時變得熱鬧了。

大少奶奶許氏興致勃勃地拉着雲昭說話，中間還不忘了和大丫鬟光輝聊兩句。她身上有一種誰也不冷落了的精明能耐。

雲昭一面回應許氏的說笑，一面悄悄地注意木源鈞和木常鈞，讓她驚訝的是，那兄弟兩人竟然沒有任何交談，可見感情很是冷淡。要知道，兄弟之間的感情會直接影響着妯娌之間的關系和看法的！雲昭突然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加重了些，看來自己這個木家二少奶奶未來的宅門之路比以前想象的更加曲折、坎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