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別了，我的愛

林玫在大學讀文學系的時候，在網上連載的一部小說造成了不小的轟動，幾家出版社都争着出她的書，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再接再厲，她繼續在網上寫小說，偶爾也為雜志寫稿。她的小說很受歡迎，今年又出版了一部長篇。今年畢業後，她也沒去找工作，自己租房子住在濟南，開始了全職作家的生活。

她常常回家來看望父母，每次回家來她都會給菁菁打電話。雖然兩人開始經歷不一樣的生活，但還是有許多共同話題。菁菁可是林玫的忠實讀者，林玫的兩本書，她都仔細地讀過。她經常就書裏的某個角色，問原型是誰。她們也常一起回憶一些有個性的同學，說到有趣的地方，兩人捧腹大笑。菁菁會說：“下次一定要把這個人寫進故事裏啊！”

這次菁菁挎了一個很大的包包去找林玫，包裏面裝的都是她刻骨銘心的回憶。看見林玫就抛出一句：“我要結婚了。”

林玫一時被雷住了，問：“啊？……跟誰啊？”

當菁菁說是秦小歐時，林玫感覺很吃驚。

“那個讓你神魂颠倒的人呢？”

“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到底為什麽？”

話到嘴邊，菁菁的話又咽回去：“唉，就讓他成為秘密吧。”

林玫說：“好的，不管怎樣，我都支持你的選擇。”

菁菁拍拍包說：“我想在你這裏銷毀一些記憶。”

林玫那麽聰明，馬上明白了菁菁說的記憶指什麽，說：“我陪你去一個地方吧。”

林玫開着家裏的車帶着菁菁去了郊外。

冬天的北方原野，一片荒涼。樹木全是光禿禿的，麥苗的綠都收斂着，離遠了看不出來，只見一馬平川的黃土地。

林玫從車的後備箱裏取出事先準備的鐵鍬，帶着菁菁來到在一棵大樹下的空地。還好經常翻耕的土地不算太硬，她費力地掘出一個小坑來：“就在這和過去告別吧。”

菁菁從包包裏拿出那一袋子信件，有幾十封呢。要跟它們永別了，她又有些不舍。

Advertisement

林玫說：“我給你放哨，大小姐，你也快點啊。”

菁菁拿出一封信，打開來，那是羅烈寫給她的第一封信。自己第一次接到表哥的信是怎樣的激動啊！那時她還和表哥悄悄地互相喜歡着，她也想給表哥寫信，但不确定表哥的心，她不敢寫。是表哥的這封信讓她們開始互相袒露心扉。她用打火機點燃了信，慢慢放進坑中。

然後她又按信疊放的順序拿起了第二封，拆開來……

有些信她只略略一看，有些信她會反複看其中的段落，直到坑裏的火要熄滅，她才戀戀不舍地把它放入火堆中。

随着文字記錄的記憶化為灰燼，她心中的回憶卻鮮活起來。

她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和羅烈牽着手，在河堤上走。她還能聽見羅烈問自己：要是在古代，你願意嫁給我嗎？

上中學時表哥卻變得拘束，再也不開娶她的玩笑。她以為和表哥只能把愛意藏在心底的時候，表哥卻吻了她。那吻和淚，甜蜜和心碎，是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啊。

她想起在賓館裏，自己不讓表哥離去，第一次和表哥相擁而眠是多麽幸福。

她看見自己臉紅心跳地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羅烈，而羅烈推開她奪門而出。

她看見羅烈的眼睛含淚又含情地望着自己，望得自己心都碎了。

…………

林玫在遠處看着她時而哭，時而笑，蠻奇怪的。但她理解：有笑，有眼淚，這就是愛啊。她想以後要把這些體驗寫到自己未來的小說中。只是，菁菁愛的人到底是誰呢？讓她這樣神秘？

用了兩個多小時，菁菁才把所有的信都付諸一炬。太陽都偏西了。偏西的太陽更是毫無溫度，天寒地凍。這麽漫長寒冷的時間裏，林玫一次都沒有催促菁菁。她理解，要和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揮手作別，沒有那麽容易。

她把手揣在大衣口袋裏，在離菁菁較遠的地方慢慢地踱着步，任自己的思緒飄東蕩西。而菁菁非常專注地和過去告別，似乎忘記了她的存在。林玫在踱步的時候，忽然停下來。她看着菁菁，忽然有所領悟。她禁不住想問菁菁，但忍住了，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幾乎在林玫沒察覺的時候，菁菁走到了她的身邊。看見菁菁臉上的傷心已經一掃而光，容顏也鮮活了幾分，林玫不禁有些許的吃驚。這告別的儀式竟有這麽大的作用嗎？她想：也許那段感情還會反複地出現在菁菁心底，但應該不會再有痛苦啃噬她的心了。

迎着曠野盡頭已經有一半隐沒在地平線下的夕陽，菁菁拉起林玫的手，說：“玫玫，謝謝你。”

林玫說：“好多了吧？我們回去？”

菁菁點點頭。

上車的時候，林玫說：“為了陪你，我今天都沒寫書，你請我吃晚飯啊。”

菁菁說：“沒問題。”

車子開動的時候，菁菁說：“希望明天下一場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