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奔到了彼此面前
段森被眼前這小孩逗笑了,他把手機上顯示的位置念給小孩聽,“合川路339號,三安雅舍。”
崔沉聽完眼睛一亮,他立馬上前幫段森拿包,沒等幾人回過神,身上的包便被崔沉扯了下來,死死地護住,那模樣生怕幾人會轉頭跑掉一樣,“包挺沉的,我幫哥拿,車就在前面,我帶你們去。”
章易程之前在外跑過,很清楚這種套路,他跟在身後,沖着崔沉的背影問道:“小崔,送到目的地多少錢,上車前不講好,我們可不坐。”
崔沉邊走邊回過頭,笑着:“瞧哥說得,我能要你多少錢,咱這就是正常的起步價。”
說完,走到一輛面包車前,利索地打開車門,“幾位哥姐,上車吧,看我還能坑你們嗎。”
段森走在最前面,他往車內看了看,座椅還算幹淨衛生,好像還特意噴過香水,隐約能聞見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接着又瞥了眼駕駛座上等候的司機,才回過頭詢問大夥的意思。
崔沉很有眼力見,見衆人遲遲不動,很快就明白了什麽意思,又笑道:“哥,別猶豫了,小弟真不能坑你們,到三安雅舍30元行不?”
章易程仔細問道:“一人30?”
“一共30,哎呀,哥快上車吧。”崔沉說完,微微下彎着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孩都這樣了,在質疑也不是那麽回事了,段森打頭,一幫人上了車。
路上有些堵車,到達民宿時已經七點半多了,一行人下車後,手握工作室財政大權的賀佳節,負責付車費。
她掏出30元遞給崔沉,崔沉轉手又交給了司機,司機收到錢後頭也不回地開車離開,而崔沉幹巴巴地站在原地,奇怪的是這人非但不追車,反而還笑嘻嘻地看着幾人。
段森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的包還在崔沉手裏,他伸手要拿,卻被崔沉靈敏地躲開。
段森微微蹙眉,開口提醒:“小孩,我的包。”
崔沉一改剛才的态度,他沖着幾人,控訴着:“你們還沒給我服務費呢,別想耍賴?”
章易程嘴角一抽,合着還真碰上訛人的了,“上車前你也沒說啊?我還特意問你了呢。”
崔沉一副滿臉是理的模樣,緊緊抱着懷裏的包,“車費我确實也沒騙你們,但是服務費肯定也是有的,你們上哪去也沒有白白給你們服務的。”
幾人站在民宿門口争執不下,路過的人不由得慢下腳步往這邊看來。崔沉死咬着不放,一直沒出聲的馮嘉揚,覺得有點丢人,直接問道:“你要多少錢?”
崔沉見有人松口了,果斷爆出個數:“300。”
段森氣得咬牙,“合着你就幫我們叫了個車,拿了下包就300,小孩你搶錢呢。”
崔沉也不退讓,“就300,少一分都不行。”
馮嘉揚冷笑一聲,“你們老師就是這麽教你的,小小年紀出來碰瓷?”
本來他想對方要是只要個幾十來元直接給了得了,哪知這小孩還真獅子大開口,看剛才這一套熟練操作估計也不是第一次出來行騙,更不能慣着了。
他拍了拍段森,說道:“別廢話了,直接拿包。”
崔沉見這幫人不上套,又立馬使出看家本領,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喊,“見過吃霸王餐的,還沒見過坐霸王車的。”
“嘿,”段森見崔沉颠倒是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從他身上搶包,“我們可給車費了。”
崔沉死死護着包,兩人一來二去後,崔沉突然松手,随後一頭倒在地上。
這回不止五人,連遠處看熱鬧的人也同愣住。
章易程上前蹲下,碰了碰崔沉,叫了一聲,“小崔?”
崔沉沒有反應。
章易程心裏咯噔一沉,又道:“別裝了,300元給你。”
三秒後,幾人見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崔沉,才反應過來可能真是出事了。
馮嘉揚“操”了一聲,背起崔沉,喊道:“愣住幹啥,快叫車去醫院。”
段森吓得險些沒拿住包,結巴道:“我什麽都沒幹啊,真就只是拿了個包。”
章易程安慰着他,很快攔下一輛車,五人都超載,何況又多了個暈倒的崔沉。
楊進拽住要上車的章易程,冷靜安排着,“你跟我負責把行李放好,嘉揚和森子先去醫院,佳節一個姑娘就別跟着了,等安頓好她,咱兩再去看看。”
就這麽商定後,幾人分頭行動。段森一直處于昏沉狀态,人畢竟是在他手上出的事,估計真吓到了,一路上全靠馮嘉揚指揮。
到了醫院,醫生只看了眼便将人直接擡到病床上,馮嘉揚和段森在病床的簾子外疲憊又焦急地候着。
段森的聲音有些啞,他低聲問:“不會出人命吧。”
“不會。”馮嘉揚堅定地說。
其實他也挺煩躁的,這人前一秒還扯着嗓子不要命似的喊,後一秒說倒就倒,雖然他沒伸手,但叫段森動手搶的人是他,真要有什麽事,他也有脫不掉的責任。
兩人沉默着,好好地一個旅行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
直到簾子後的醫生出來,兩人才勉強動了動,接着醫生的話徹底讓他們松下一口氣。
渝家鎮只有這一家人民醫院,聽醫生的意思,崔沉是醫院的常客,這小孩打小身子就弱,又加上貧血,一激動便容易暈倒。
醫生說着檢查結果:“沒什麽大事,就是血糖有點低,一會睡醒就好了。”
段森激動地快要哭了,他抓着醫生的手不放,連說三四遍謝謝。
如果不是礙于場合不對,馮嘉揚真想拿手機錄下來。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崔沉,恍然大悟般又問:“您既然認識他,能不能幫忙聯系下他的家人。”
醫生笑了兩聲:“他爸媽忙得很,沒空管他,平時都是他的老師費心照顧着,放心吧,一會兒我給小祁打個電話。”
馮嘉揚再聽到“小祁”兩字時,身子條件反射地一怔,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他愣住,而後自嘲地笑了笑,姓祁的人多了,況且醫生也沒說人家姓祁,也許只是名字其中某個同音的字而已。
奇妙的奇,紅旗的旗,騎馬的騎,又或是象棋的棋,很多很多。
畢竟那人躲了自己三年多,又怎會輕易讓他找到。
段森碰了碰他,把他的思緒扯了回來,他問:“咱們是等老師來,還是先走?”
馮嘉揚擡起眼皮,坐了一下午的火車,身子有些疲憊,他想回房洗個澡睡一覺,可嘴上說出來的話卻又與腦中想得截然相反,“等老師來吧。”
他承認,自己抱了一絲根本就不存在的希望。
馮嘉揚站在走廊邊上等了二十多分鐘,醫院的喧鬧聲吵得他有點透不過氣,于是便讓段森先看着,自己去吸煙區打算抽根煙。
一根燃盡,又點了一根,才收起煩亂的思緒往回走。
他揉了揉有些發沉的眼皮,想着要不就不等了,回去得了。
忽然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說話的人有些焦急,但語氣依舊溫柔,“你好,請問崔沉在哪裏?”
馮嘉揚頓住腳步,朝聲源處看去,那人得到護士的答案後正巧也轉過身。
他們措不及防又毫無征兆地四目相對,紛紛驚在原地,錯愕地望着對方,好像置身于夢境中。歲月被磨去了棱角,記憶與模樣被刮掉了痕跡,他們互相有些不敢相信,心裏卻又比任何時候都要無比的清晰。跨越了一千多個日夜,終是又奔到了彼此的面前。
馮嘉揚張了張嘴,閉上,又微微張開,最後什麽也沒說。
他喉嚨發緊,腦子遲鈍般地糾結了很久,直到祁愈走到面前,久違地叫了他一聲:“嘉哥。”
原來,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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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