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讓馮嘉揚陪着你
夜晚的風透過半開的窗打在兩人身上,微有些涼。周遭人來人往,焦急地穿梭在走廊裏,喧鬧成了此時的代名詞。
馮嘉揚腦袋被吵得嗡嗡作響,打亂了他的思緒。他本來還抱着那麽一丁點的希望,可等到真的實現時,他又後悔了。早知道來之前換件衣服,穿上那件只有談合作時才用到的西服,又後悔昨晚熬夜整理論文材料,應該管賀佳節要張面膜急救一下。
他想讓祁愈看看,他有好好聽話,好好照顧自己。
馮嘉揚表面冷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的心裏就像是住進了一只小青蛙,慌亂地跳個不停。他不知道祁愈現在是否也同他一樣,還是真如面子上表現出來的,除了驚愕,什麽也沒有。
祁愈仰起頭,用笑代替了震驚,他又說:“嘉哥,好久不見,你.......怎麽會在這裏?”
馮嘉揚怔然片刻,收回思緒,淡淡地回:“我送崔沉來的,他在那邊,你跟我來吧。”
祁愈臉上剛褪下的愕然再一次爬了上來,馮嘉揚沒等他回神表态,直接轉身朝病床走去。
祁愈愣了兩秒,僵硬地跟了上去。
段森見馮嘉揚回來,剛要質問這逼跑哪去了,便注意到緊跟其後的祁愈。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眼花了,直到這人走來,微微沖他點頭,打了個招呼,他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真的是祁愈,是那個消失了三年的負心漢。
他詫異地叫道:“祁老師?”
祁愈輕聲“嗯”了一下,然後朝病床旁走去。崔沉還沒醒,左手打着點滴。
段森瞧見當即就明白了,驚訝地問:“你就是這小孩的老師啊,這也太巧了吧。”
祁愈伸手摸了摸崔沉的額頭,溫度正常,他才松了口氣,擡頭看向兩人,“謝謝你們送他過來。”
段森跟祁愈雖然也三年多沒聯絡,但祁愈當年好歹給他補習了一整年的功課,才讓他最後擦邊考上首都的三本院校。他對祁愈更多的還是感激,本來好端端地被小孩訛錢,又來醫院折騰一趟,他心裏窩了些火,想着既然等老師來那就好好問問怎麽教得。
可天意弄人,這老師偏偏是祁愈,他反倒不好意思了。
“沒事,正巧碰上了。”段森呵呵笑着。
馮嘉揚不滿意段森的答案,直接向祁愈告狀,“這小孩在車站拉我們,說好30元,下車又多要300的服務費,争執之下便暈倒了。”
祁愈微微蹙眉很快又舒展開,對于崔沉的行為好似見怪不怪了,他帶着歉意看向馮嘉揚,輕聲地說:“不好意思,這事我會跟他父母溝通的。”
馮嘉揚覺得他說完這句話後好像還嘆了口氣,但醫院實在太吵,他又不太确定了。
他幹巴巴地問:“他父母什麽時候來?”
“來之前給他媽打過電話,大概九點。”
段森聽聞這話,果斷看向馮嘉揚,然後靈機一動,笑着沖祁愈說:“那這樣吧,祁老師,讓馮嘉揚在這陪你等他媽來,我先回去告訴朋友一聲,省得他們幹着急。”
說完便要離開,臨走前還偷偷地沖馮嘉揚使了個眼色。
祁愈見馮嘉揚沒什麽表情,也不好意思強制把人留下,他剛想說留他自己在這就行,馮嘉揚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我在這等會吧,畢竟也是因為我們暈倒的。”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祁愈只能把話咽了回去。
兩人為了不擋路,貼着走廊邊上靠着,像是兩個被罰站的小學生,滑稽又乖巧。周遭話語不斷,他們誰也沒看着誰。
馮嘉揚的手垂在身側,同祁愈只要三四厘米的距離,一勾勾手便能牽到他做夢都想牽的人。明明曾經想牽就牽,想親就親,現在卻連想想都不可以。
三年的時間,留下的只有可悲。
他其實很想告訴祁愈,三年了他還在等着。也想問問祁愈,明明讨厭魚卻為什麽要躲在這個到處彌漫魚腥味的城市,問他的病怎麽樣了?還喜歡他嗎?還能回來嗎?
很多很多的問題湧上腦中,但他不敢問,因為無論哪個問題的答案與他心中暗想的不相符時,他都會覺得自己好像又痛死了一遍。
祁愈忽然開口叫他,他呆滞了兩秒才回過神,“怎麽?”
他說:“嘉哥,你先在這看下,我去藥房那買點藥。”
“買藥”兩字如同一把烈火燒在馮嘉揚的身體裏,燒斷了他僅剩的理智,他下意識伸手抓住祁愈,顫抖着聲音問道:“還沒好嗎?”
祁愈微微蹙眉,臉上露出半分疑惑,“什麽?”
見馮嘉揚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一言不發,祁愈有些摸不清頭腦,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最近上課講了太多話,嗓子有點疼,想去買點咽喉片,你能先在這看一下嗎?”
馮嘉揚這才緩過神志,發現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過激,他松下手,道了個歉:“不好意思,我最近沒休息好。”
祁愈點頭,示意他沒關系。
他速度很快,沒五分鐘就回來了,兩人又一次循環着剛才的相處模式,直到崔沉醒來。
崔母沒到九點便到了,對着馮嘉揚跟祁愈道謝後,又拽着崔沉同馮嘉揚道了個歉。
告別崔母後,兩人前後腳走出醫院。
馮嘉揚站在路邊等車,祁愈在他不遠的位置,其實他很想跟祁愈說話,但又膽小地不敢開口。他想問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或是客氣地問問往哪個方向去,可哪個問題都會讓他覺得自己很唐突。
他尴尬地掏出手機,用手指胡亂地劃着屏幕,只是先張個嘴的事卻讓他覺得比出去跟陌生人談合作時還要困難。
簡直煩死了。
就在他糾結時,祁愈往這邊靠了靠,主動跟他閑談:“嘉哥,你們是來旅游的嗎?”
聞言,馮嘉揚立馬收起手機,擡頭看向祁愈,他不知道祁愈是不是猜出他的心思了,回應着:“嗯,會待個三四天吧。”
祁愈點點頭,大方地問着:“那現在住哪?看看咱倆順不順路。”
馮嘉揚沒想到祁愈會主動問他住址,愣了片刻才結巴道:“......三安雅舍。”
“正巧一個方向,”祁愈笑着說,“這個點打車挺難的,你有急事嗎?要不咱兩走一走?”
“走一走”的邀請在馮嘉揚理解來就是“談一談”,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想聽到祁愈說話。頓時他心情大好,但嘴上卻一直繃着,假意糾結了片刻才勉強回道:“那走吧。”
兩人保持着半米的距離,跟三年前的姿勢一樣,祁愈還是喜歡走在馮嘉揚的最右邊。
一瞬間馮嘉揚有些恍惚,就好像他們從未分開過一樣。他直視前方又用餘光偷瞄着祁愈,他期待着,偷揚起嘴角,盼着祁愈開口。
“崔沉的事,”過了兩個紅綠燈後,祁愈才開口,“別往心裏去。”
馮嘉揚不想讨論崔沉,剛想用沒事結束這個話題。
祁愈又說:“他也是想多掙點錢幫父母分擔身上的擔子,他有個癫痫不能自理的妹妹,父親要供他讀書又要給妹妹治病買藥,母親的心思也全都在妹妹身上,很少能分出精力照顧他。”
馮嘉揚“嗯”了一聲,忽然心軟了,不是因為崔沉,畢竟在這個世上誰都不容易。他只是心疼祁愈,他明白了祁愈為什麽會對這個孩子這麽上心。
因為在崔沉的身上祁愈仿佛看見了自己曾經的影子,而這個影子過得雖苦但卻比他幸福多了。
這一刻,他想抱住祁愈,不顧一切緊緊地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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