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原點終點

又是一個周六，穆娅卻沒見清閑，她想弄個品牌，不光做衣服鞋子，還投資青年藝術家，為他們開辦展覽等等，除了她之外還有兩個朋友也很感興趣，都是現在已經小有名氣的設計師。

他們湊在一起，不正規化不專業化，穆娅弄了間空辦公室，真正的空傳統意義上的空，就是什麽都沒有，三個人在裏面用地板做圖紙，繪畫想法和藍圖。

就這麽忙了幾天，品牌卻也已經有了雛形了。

下午六點多穆娅他們從工作室離開，明天會有工程隊進駐，穆娅要将這裏當作他們的第一間工作室了，那既然是工作室總不能連張椅子都沒有，該填補的總要填補，但地上的那些東西，意味着品牌的起步和整體的概念想法，穆娅要全部保留。

都是學設計的，雖然室內設計和服裝設計之間存在差別，但總歸有些關聯性，就也沒找外人，心裏的想法足夠清晰，穆娅勾勒出大致的模樣，本就和她認識的室內設計師立刻心領神會直接開工。

穆娅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左岩已經在車裏等她了，開的是穆娅的車，為了這件事他們還分辨了幾句。

穆娅讓左岩開着這輛車，來回接自己方便，總不能讓她老是去接左岩，她一個路癡難免強人所難，但左岩不願意，不是說出來的不願意，而是穆娅看出來的，她知道他的想法。

終歸是她的，再加上這輛車确實張揚，弄得穆娅也開始猶豫這安排到底合不合适，想得多了之後便會發現可想的地方還真是多，但也不排除是自找麻煩。

可還沒等穆娅開口，左岩點了頭：“就這麽定了吧。”

然後便有了今天這一幕，還包括前幾天，除了穆娅知道自己會到很晚不想麻煩還要上班的左岩，就沒讓他來的情況之外，他們幾乎都會見面，平均下來差不多是隔一天見一次的頻率。

他們像往常一樣一起吃晚餐，只是今天不是在外面，而是去左岩的家，他準備了火鍋，或者更準确點來說應該是左晴準備了火鍋，他只是做司機而已。

左晴已經放暑假了，但她還是沒有選擇回老家，要去打工的地方已經找好了，她還和同學一起在工作的附近租了個小房間，三個女生一起分攤房租，原本左岩還想問一句怎麽不住在他這裏，他可以再去買個折疊床什麽的，但穆娅攔下了他。

“小晴都多大的人了，人家想有點自己的空間，想和朋友們在一起很正常，你管那麽多幹什麽。”她說的有理，左岩接受了，便什麽都沒和左晴提起，只是在她放假頭兩天還不需要去工作的時候把她接回來一起吃個飯。

想要在家吃火鍋也是左晴的提議，正是晚高峰這會兒路上有點堵，他們回家的時間就晚了點，中途左晴打了電話過來詢問情況，左岩在開車，電話是穆娅接的，她解釋了一句路上堵車之後左晴也沒說什麽，只是讓他們回來的時候帶瓶可樂上來。

“小心發胖啊寶貝兒。”穆娅很不客氣的澆冷水，左晴滿含笑意的說着：“小娅姐姐你不要這樣，讓我享受一下肥宅的快樂吧。”

那天的火鍋雖然晚了點，但三個人都很樂在其中，在家裏總歸是随意輕松很多，吃到一半還可以休息一下湊點零食水果，左晴最後吃了一片肥牛之後終于放下筷子，戰鬥力十足的她是最後一個吃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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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樣真爽啊，哥你要是一直這麽清閑就好了。”左晴感嘆着說了一句，但很快就又跟着自我反駁：“不對這樣也不行，總是太閑就賺不到錢了。”

在這個競争壓力巨大的時代，不進就代表着後退，甚至還會被徹底淘汰，左晴現在也不是只在學校裏讀書的小孩子了，就算只是打些零工都存在競争，就更別說像左岩那樣的公司。

她是說者無意，但穆娅聽者有心。

和左岩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裏，她備受折磨，不是別人帶給她的，左岩對她很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給自己的。

只是人都有慣性，在習慣了一件事之後，就算依舊是熱鍋上的螞蟻，但從大火轉成了中火再到小火，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得償所願的感覺終究太好，穆娅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想放手了，可就在她不自覺的沉浸在自己的感覺中的時候，一些東西就被她忽略了。

就好像左岩這段時間的“清閑”。

之前他回老家的時候已經請了半個月的假了，按理來說現在他回來之後應該很忙才對，就算最開始的幾天還沒正式接手工作，但現在都過去半個月多了，便是不正常也不應該。

左晴的話提醒了穆娅，讓她突然意識到，是啊，最近這段時間左岩幾乎沒加過班，周末也都是雙休，這和他之前忙碌的狀态很不一樣，反常必然是有原因的，穆娅堅定的相信這一點。

但左晴還在，穆娅便沒有立刻對左岩詢問什麽，而是轉而到了第二天，找了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情況下。

工作室在裝修，這段時間穆娅也沒什麽事，她約了左岩去逛藝術館，後來發現左岩實在沒什麽興趣，一副很困很困但還是陪着她要堅持走完的架勢，穆娅暗暗憋笑，然後就加快了腳步。

這樣一來他們下午三點多就結束了，昨天火鍋的食材還剩下不少，在左岩問穆娅晚上想吃什麽的時候，穆娅想了想說他們去買點肉片就可以再吃一頓了，別浪費，聽聞的左岩笑她堂堂穆家大小姐竟然如此節省，但還是把車開去了超市。

時間還早，兩個人都不怎麽餓，火鍋又特別方便也不用提前準備什麽，于是回到公寓之後左岩說要不找部電影看看，坐在沙發上的穆娅擡起頭，然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你過來坐一下，我有點事想和你說。”語氣淡淡，但這态度卻異常認真。

“什麽事？”左岩不明所以，但還是坐了過去。

“我覺得你最近好像格外清閑。”穆娅用了左晴用過的詞，聽聞的左岩明顯頓了一下，一邊的眉毛似乎是無意識的微微上挑，眼睛裏染上的濃密揶揄帶着嘲弄，可他低着頭，便看的不是那麽分明了：“是麽。”

“是的，定時定點上班下班，這沒錯，但也不算很對，你現在是在事業上升期。”穆娅認認真真的回答，在左岩的輕慢态度下顯得過于嚴肅，他很不配合，只點了根煙不再說話，不否認不承認。

過分刻板的談話從來都不是穆娅所喜歡的，可她今天卻不得不這樣做，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左岩你到底怎麽了？”

穆娅很擔心，但卻隐隐有個答案，她不希望是她，或者是因她而帶來的某些事造成了左岩現在的改變，卻偏偏怕什麽來什麽，在尼古丁的味道之間，左岩的一句話證實了這一點：“努力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沒用的事。”

他試過嗎？他試過了，他玩了命的工作，但能改變的又有多少？本質從來沒變，他們家的問題到頭來也不是因為他的努力才解決，而是一場交易，一場背叛道德出賣良心的交易。

他說的輕描淡寫，只有一絲幾乎不可查的譏笑，似乎是在諷刺一切質疑一切，穆娅覺得自己的心髒猛得跟着緊縮，可下一瞬就被憤怒代替。

她終于是生氣了。

“左岩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提高音量，穆娅表情憤然的看着左岩：“放棄怨天尤人是最容易的，原地踏步留在安全區是最舒服的，你當然可以這樣做，随随便便就甩手不幹了，然後呢？一輩子就這樣了，你想要的，也就只能靠想象，或者別人的施舍給與。”

穆娅的話可能有些重，但她此時已經顧不得了，她實在看不慣左岩現在的樣子，那不是她認識的左岩。

“我知道你的想法，付出和努力也許永遠不成正比，現實和夢想間也有着巨大差距，是很不公平。”穆娅語速飛快，也不等左岩回應，就直接說了下去：“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擁有太多東西，就好像我或者我哥我爸，你如果一直要和我們家比，就算我說我哥有多忙，我爸有多辛苦都沒什麽意義，因為他們收獲的比你多，你就會覺得不公平。”

穆娅用自己舉例，她知道左岩的在意和症結，但她并不認同，不是欺騙，這一次不再是，而是她的真實想法。

“很多事是沒辦法改變的，可你只要付出了，還是會有收獲，多多少少都是有的，而那些就是你需要抓住的，會讓你有底氣有價值，就算是我，那些我親手賺來的得到的也會讓我更加自信，更加能證明我存在的價值，那個未來，也終究要靠你自己，或者你是在怪你父母？怪他們不夠成功？”

穆娅提出質疑，這一次沒用她等，左岩很快就給予了答案：“當然不是。”

“那就是了，振作點左岩，其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而且我相信還可以更好。”穆娅多少有點激動，可她快速的平複着自己的情緒，看着再次沉默下來的人，她要說的都已經說完，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安分守己當然沒錯，不想拼搏，就想平平淡淡粗茶淡飯的生活也同樣沒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只是穆娅知道，左岩不是那樣的人，他骨子裏渴望成功，想要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他只是短暫的陷入迷茫當中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