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好人卡

劇組的拍攝進度有點落後，投資人很不滿意，幾次向制作人施壓，制作人沒辦法只能和導演談，可導演也是個倔的，聊來聊去最後制作人也火了，和導演大吵一架，劇組的氣氛被搞得更僵。

原本郁笙歌和導演之間就一直有嫌隙，上次制作人要促成的“談一談”沒能成功，現在制作人和導演也翻了臉，導演對郁笙歌就越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她是一個傳說中有背景有人脈的主演，可現在很多人都對這個傳聞有懷疑，這就比沒有還慘，因為這種懷疑是帶着鄙夷的，無論是與否，郁笙歌都摘不幹淨了。

穆瑞來的時候便是這麽一個情況，他不想被人察覺，是怕打擾劇組拍戲，可他很快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波瀾不驚被打破了一瞬間。

”笙笙。“他叫一句，是格外的親密，剛剛拍完一場戲的郁笙歌正坐在椅子上休息，那聲音讓她整個人一僵，第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敢相信，可她轉過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穆瑞。

他是從公司來的，天氣暖和了一些，穆瑞穿了件灰色的羊毛大衣，修長挺拔，直晃人眼睛。

察覺的人不少，穆瑞比穆娅好認得多，用穆娅的話說就是人氣比她高，那些傳聞就也跟着被聯想起來，所以說，都是真的？

當然沒有人敢去當面求證，不過是悄悄觀察着私底下竊竊私語，不想再被人圍觀，郁笙歌帶着穆瑞去了自己的化妝間，見到穆瑞她是開心的，可當穆瑞說想談談時，那點開心就不見了，她心底裏有個直覺在告訴她，那些話不會是她想聽的。

化妝間裏只有可樂和水，郁笙歌需要維持身材，但她本身是喜歡喝可樂的人，所以會在很累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時候獎勵自己一瓶，這會兒她伸出去的手沒有猶豫，拿了一瓶水遞給了穆瑞，另一瓶可樂是她的。

“謝謝。”化妝間實在有些小，堆放的東西又多，平時看着沒什麽，這會兒人高腿長的穆瑞往那兒一坐，就感覺有點不夠用了。

可這會兒郁笙歌沒心情關心那些，她在穆瑞對面，看着他淡淡的表情，心中凄涼涼的：“你是要拒絕我對吧。”

她一開口便讓穆瑞驚訝，進而沉默，于是郁笙歌就接着說了下去：“要不然你不會是這個态度，也不會這樣直接找來，你已經和小娅說過了，小娅不會在這件事上中間傳話，她肯定會勸你，但你還是來了，證明你對這件事很認真，同時也很堅決，對嗎？”

郁笙歌臉上挂着淺笑，她全部都猜得中，如此聰明，卻聰明到了頭，便是慧極必傷：“我不需要你的坦白，也不想要你的坦白。”

因為那意味着拒絕，在她還沒來得及為這段感情做什麽的時候，穆瑞就想到了要将其熄滅，甚至都沒能再多增添一些回憶，郁笙歌有些接受不了，可她說不出什麽，無論是歇斯底裏，還是苦苦哀求。

“能被你喜歡是我的榮幸，但是對不起，這段感情我不能接受。”好人卡多說無益，穆瑞只陳述事實，這是他對郁笙歌的尊重。

最後一點點笑容也消失了，郁笙歌垂着頭，因為要拍戲而精心吹好的長發沒能掩蓋落寞，今天她拍的那兩場戲也都是很悲傷的，卻不及現實中的千分之一，她很疼，同時也很無力。

“那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啊？你這樣弄得我好沒有自信。”她喃喃說着，頭依舊沒擡起來，好像自言自語，但穆瑞知道她确實是在和他說話，她心頭的不甘讓她需要一個答案，那他就給她。

“你很好，不需要沒有自信。”穆瑞知道這話說來也無濟于事，他只是陳述事實，而郁笙歌也終于看了過來，紅紅的眼睛中沒有淚水，但有一抹很深很深的偏執：“那我要是不放棄，還繼續追求你呢？”

“那樣你會很辛苦，我不是一個會輕易改變的人。”給予了百分之百的耐心，穆瑞如實回答，郁笙歌露出苦笑，這話穆娅也和她說過：“是啊，但很可能我會忍不住。”

最深的無奈，便是哪怕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卻依舊沒辦法阻攔心裏的感情。

穆瑞能感覺到，他沉默了一下，心裏空泛泛的，開口說出來的話也一樣：“你會遇到珍惜你的人。”

他很由衷，回應他的是郁笙歌輕輕的搖了搖頭。

穆瑞要走了，郁笙歌跟在他後面，制作人已經聞訊趕了過來，他自問沒什麽對不住郁笙歌的地方，所以心不虛，可其他人卻有點惶恐，之前那些懷疑在穆瑞本人出現之後，成了風中柳絮，招人厭煩。

穆瑞沒有拒絕制作人聊兩句的提議，郁笙歌沒跟着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麽，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情理會這些，而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過分炙熱和探究的目光，是雪上加霜的存在，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不喜歡這樣的落差。

“我要走了。”回來之後穆瑞來到郁笙歌面前，原本坐着的郁笙歌就站了起來，縮小了身高差距讓穆瑞看清了她到現在還沒能散去的眼底的那一點紅，他幽幽嘆了口氣，伸手把人攬進自己懷裏。

無聲的擁抱讓原本還沒落下來的淚水終于有了承載不住的重量，卻在瞬間消失于穆瑞的肩膀，又快又輕，沒有被任何人看見，這讓郁笙歌松了一口氣，卻過分貪戀這第一次的擁抱。

她實在不想這也是最後一次。

穆瑞走了，可他也留下了很多東西，今天之後有關于他們的傳言會更多，郁笙歌想穆瑞大概是不會澄清的，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他要達到的目的。

他大概是看出了什麽，之後那一系列完全不避諱人的舉動，便也是因此而産生的故意，他就是在讓別人覺得，郁笙歌在他的保護之下，可這是郁笙歌想要的嗎？不是的，她不怕流言蜚語，別人的喜歡也好偏見也罷，她都可以完全忽略掉，她想要的不過是穆瑞的愛而已。

果然第二天有關于郁笙歌和穆瑞的緋聞就又出現了，甚至有大肆宣揚的勢頭，劇組開工時片場外面圍了一大堆記者，拍攝計劃被迫暫停，導演被制作人拉去談了很久，導演拍了桌子，然後臉色很臭的同意了記者的探班，但沒接受采訪，交給了副導演去的。

郁笙歌聽到他在後面罵髒話，昨天穆瑞出現之後很多人都對郁笙歌改變太多，前後的反差真是應了那句話，原來還有兩副面孔，唯獨導演該怎麽樣還怎麽樣，大有一副不畏強權你奈我何的做派，郁笙歌看着他氣呼呼的樣子，有點想笑，對這個導演的印象也改觀了不少。

劇組裏吵吵鬧鬧，倒是給了郁笙歌分心的機會不去想那些會讓她傷心的事情，就這麽過了兩天，傍晚郁笙歌剛收工，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穆娅打來的電話，她吞吞吐吐的，讓郁笙歌明白了：“你哥哥來找過我的事你知道了？”

“知道了。”穆娅小心翼翼委屈巴巴：“對不起笙笙。”

“哪用得着你道歉，又不是你拒絕的我。”郁笙歌笑着說。

“我怎麽可能拒絕你，我最愛你了。”穆娅乘勝追擊着告白，然後頓了一下又問：“那……你現在什麽打算？”

“不知道。”郁笙歌實話實說，她是真的不知道：“我知道放棄是最好的選擇，我和你哥哥也認識也挺長時間的，以前雖然交集不多，但大概有些了解，我覺得我沒什麽勝算，但又不死心。”

對着穆娅，她可以完全沒有顧忌的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而聽聞的穆娅完全能理解郁笙歌此時心情，因為曾經的她也是那樣的，同時她也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如果失敗，只會讓自己更痛苦：“笙笙，那樣很累的。”

穆娅的嘆息在郁笙歌的沉默中，讓郁笙歌想起那天穆瑞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你們兄妹還真是有默契。”

她依舊在笑，可心裏卻沒什麽喜悅情緒。

挂斷了和郁笙歌的電話後穆娅就下樓來到客廳裏，守株待兔，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多才等到穆瑞，他剛走進門穆娅就撲了過來，穆瑞是下意識的伸手，然後肩膀上就是一疼。

結結實實的一口，就算穿着西裝也沒能逃過此劫，穆瑞臉色微變，眼睛眯了起來，看上去有點危險：“瘋了？”

“替笙笙咬的。”穆娅梗着小脖子，今天郁笙歌在電話裏落寞的聲音聽得她心疼極了。

以前穆娅一直在猜測是什麽樣的人會讓郁笙歌喜歡上，她覺得天底下就沒有郁笙歌配不上的人，現在這個人有了一個具體的答案，是穆娅再熟悉再親密不過的親哥哥，可她親哥哥卻傷害了郁笙歌，讓她那麽難過。

穆娅想給郁笙歌出氣，但咬完了自己又跟着心疼，兩個人一起讓她疼，穆娅覺得自己簡直太慘。

“你們見過了？”穆瑞沒有追究穆娅那一口的事，反倒是穆娅自己心虛：“還沒，她這幾天忙着拍戲，我們約好了這個周末見，那個……疼嗎？”

她指了指穆瑞的肩膀，眼神閃爍。

“你是希望我說疼還是不疼。”穆瑞反問，聽聞的穆娅一愣，頓時又有點來氣了：“愛疼不疼，沒人關心你。”

就完就賭氣走了，情緒變化之快讓穆瑞在她身後無奈的笑了一下，疼是疼的，但他不會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