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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藥水的味道充斥着整個大腦,回憶擠爆了、擁擠地争先恐後塞進來,産生翻天覆地的暈眩。
易謠她走過去,像踏在一團棉花上,她去了很喜歡的那間服裝店,開店的老板娘很親切,第一次去的時候讓她試了幾乎一排架的衫;“這家店的老板娘不做了,店要租出去了。”後來得知了這個壞消息,如同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易謠聽了很崩潰。
她真的很喜歡這個老板娘這家店,她還沒有買呢,為什麽店就不在了呢。
她眼淚嘩嘩地流,心裏籠罩着巨大悲傷的陰影,流着流着,易謠從夢中醒來了,側頭一看,枕頭上真的沾了淚珠。
她猛地坐了起來,看着窗外的陽光,一瞬間有些恍惚。
易諾真的結婚了。
她低頭,醫院的護士給她換了一身幹淨的病房。
醉酒後遺症出現,她揉了揉太陽穴,昨天的瘋狂她都清晰得記得,記得易諾和劉穎歡也結伴出現在KTV和他們一起狂歡,很快就一起離場,記得她坐在沙發拼命灌酒,不過她忘了數給自己灌了多少杯,後來她去廁所對着馬桶嘔吐出血,吓壞了大家,有人快速撥打了120。
但是……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易謠從床頭櫃找到了自己的包包,裏面什麽東西都在,她掏出了手機,窗外吹來冷風,醫院裏擋不住風,寒氣到處鑽,易謠縮進被窩裏,手發着抖。
她顫顫巍巍地打開微信,點開朋友圈,看見照片的那一剎那,她感覺一股電流過了全身,渾身顫抖得更厲害…她想起忘掉的事是什麽了……
昨晚在易諾和劉穎歡離開KTV之前,當時,窩在黑暗角落裏的易謠倏地站起來,因為吳昊然的一句話“易諾來了,他在找你。”她不敢相信地來到他們的面前,易諾聞到她身上重重的酒味,皺了一下眉,接着抿唇道:“我們明天中午在大院裏燒烤,你要不要過來?一起?”
他在邀請她,露出淺淺地笑。
“好、好啊。”易謠緊張到有些結巴。
易謠當時還抱着一絲的僥幸。
而如今易謠看着朋友圈裏羅姐上傳的照片,整個人止不住地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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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姐和那些同事在易諾家大樓的院子裏烤着一串串香腸雞腿,他家的院子裝扮得很溫馨,欄杆刷了色彩斑斓的油漆,第二張照片裏,易諾摟着劉穎歡,雙手幫她烤雞翅,甜蜜的畫面穿破了糊糊的畫質,易謠滴下了眼淚,淚水打在手機屏幕上。
她在這邊痛苦,他們在那頭歡笑。
她不能想象,以往運籌帷幄、在商場中手抓風雲的男人竟然會放下身段去幫一個女人做這種生活中的平常小事,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她永遠都無法相信,他居然也會有這麽生活化的一面。
她輕易就産生了嫉妒,可是更多的是絕望,心裏酸酸澀澀,從起床後悲傷的感覺就一直持續到現在,她受不了了。
淚腺爆發。
易謠終于抱着手機痛哭出聲。
淚水決堤而出,在臉上交錯斑駁。
她終于認清,失去了他。
手機卻不勝其擾地響起了鈴聲,易謠看都不看就摁掉,第二次看到了經理的名字,她還是果斷摁掉,房裏安靜了,她繼續埋頭哭泣。
她錯過了,她錯過了很多,她不知道自己當初執意離開公司是不是正确的。
可是……無論如何,木已成舟,一切都無法挽回。
而她現在的日子,還是得過。
易謠拿起手機,平複了一下心情後,撥打了經理的號碼回去,電話通了,“喂,經理,不好意思……我生病了,正在住院,可以請幾天假嗎?……嗯嗯 ,等下我問清楚醫生要住幾天才能康複,然後再告訴你。”
“叩叩。”護士剛好趕到了,敲了敲門。“易小姐,我扶你去做例行檢查。”
護士摘下輸液管,扶她起來。
“嗯,”易謠在她的攙扶下下了床,蒼白的嘴唇張開,“護士,我想問下,我要在這裏住幾天?然後我需要付多少醫藥費?”
“先去做胃鏡檢查,結果出來後陸醫生會通知你。”
“好。”
易謠扭捏地坐在陸醫生的診室裏,診室裏沒有人,護士剛才吩咐她在這裏等一下,于是她一個人就開始無聊了。她站起來,偷偷地看桌子上擺着的茶具和堆積的文件,茶杯是瓷的,白色青藍花紋,茶壺嘴飄出淡淡的茶葉香,很有老人的品味,易謠自動将陸醫生代入了老人形象。
她擡起頭偷瞄他堆在最上面的那個文件夾,一面的龍飛鳳舞,看了半天都認不出是哪個字,唯一能看清楚的就右下角的那個簽名,稍微正常了點。
“陸,景,年。”
“易小姐,”門口突然傳來人聲,猝不及防吓了她一跳,心虛的她吓到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一身的白大褂擦過她的身邊來到屬于他的座位上,易謠一擡眼,就愣住了。
說好的老人呢?!
眼前的陸醫生不但沒有想象中慈祥年老,還非常年輕,并且年輕貌美……皮膚白到像撥了雞蛋殼似的,應該連女人都羞愧不如。
玉膚玉骨,戴着金絲框眼鏡卻掩蓋不住眼睛的深沉和冷靜,他放下剛才收到的檢查報道,解顆扣子斯文條理地坐在位子上,儀表堂堂,玉樹臨風。
易謠盯着他白大褂胸前挂着的小小醫生職業銘牌,“陸景年”三個字在發着光,她确定自己沒有認錯人了。
“陸醫生好。”她禮貌性地問好,老老實實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還好他沒有計較,一開口就是公事公辦的語氣,“胃部沒有出血,我再留院觀察你兩天,粘膜性恢複良好的話,你就可以出院了;這兩天你需要吃些清淡的食物,你可以選擇去醫院飯堂,配合藥物治療,等下我會開給你,你可以排隊拿藥。”
陸景年揮着圓珠筆龍飛鳳舞寫了一頁紙,撕了遞給她,繼續說:“拿着去交錢領藥。打電話叫你的家人朋友來照顧你,沒事了,你可以離開了。”
“哦。”易謠愣愣地接過,她看着上面的金額,忍不住問醫生:“昨晚的手術費……”
“手術費你家人已經交了。”他依舊淡淡的語氣。
“誰?”
家人?她在這座城市沒有家人。
“你的哥哥,易諾。”
她拿着薄紙的手顫抖了一下,掐緊。
易謠坐在自己病床上,握着手機,嘴唇蒼白抿成一條線。
她擡頭越過窗口看向外面的天空,那兒晴朗豁然,藍天一碧如洗。
她呆怔了片刻後,克服糾結,手指緊緊握着手機,憑着腦海中的記憶一個個撥出曾經打了無數遍的號碼。
“嘟——嘟——”
電話通了。
她心裏的弦立刻被撥亂。她緊張地把手機貼到耳朵上,咽了一下口水說:“喂,易諾……我,是易謠。”
“喂,你好,”然而電話裏傳出來的是意料之外的女聲。
劉穎歡。
意識到這個事之後,易謠的心立馬沉了下去。
劉穎歡正拿着易諾的手機。
電話那頭聽到易謠的話,劉穎歡友好地說:“易小姐嗎?阿諾他現在不在這,出去喂魚了。”她語氣裏充滿着對易諾的無奈和寵溺。
易謠卻不想去猜她和他私下的生活發生了什麽有趣的故事,因為不想知道!
“易總不在,那…我就先挂了,再見。”易謠聽到她的聲音在瑟縮。
好像在這樣完美無暇的女人面前,她總是自卑弱小的。
這讓她感到更加無力。
連問易諾手術費的勇氣也沒有了。
她挂掉電話,渾身癱軟,倒在床上。
易謠不禁質疑自己,這兩年,她到底做了什麽?
每天兩點一線,下班準時收工,過着普通打工一族的生活,一個月掙的錢勉強能滿足溫飽,一到月底就有點拮據。
她從一個大公司秘書,跑去做辛苦的房地産銷售,賺得還沒有原來的多。
她失去了愛情,也沒有家人和朋友,自從踏出家鄉在這個城市打拼的時候,她就很少跟以前的人聯系。
這樣苦苦掙紮、活得狼狽渺小的自己,的确比不上光鮮亮麗、豪門千金出身的劉穎歡。
她找來枕頭,把它覆蓋在自己頭上,掩蓋自己偷偷流下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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