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救人
楚晏清倒吸一口涼氣,他修煉多年,自然看得出那女子只是尋常婦人,絕非什麽巫女,而那男人又死得蹊跷,定非常人所致。村長父子如此武斷跋扈,當真是非蠢既壞。
楚晏清趴在屋檐上,只見村民起初還對“巫女”有所忌憚,很快便互相鼓舞着、你推我搡着,一個接一個地沖到慧娘跟前,将她團團圍住。
慧娘在地上大聲哭叫,發出刺耳的嚎叫聲,“救救我吧!我不是巫女!我不是巫女!”
“救命!救命啊!”
男人們聽到這刺耳的呼喊更加激昂起來,早把傳聞中巫女的那些厲害手段都抛到了九霄雲外。也不知是誰起得頭,只是剎那的功夫,便一個接一個地餓狼般撲上前去。一雙雙黢黑的手摁住慧娘的肩膀與腰肢,固定住她瘦消的腿。
慧娘仍在呼喊,越來越多的男人沖上前來,正義秉然地、無所忌諱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頃刻間,慧娘粗布短衣便在一雙雙肮髒的手中褪去,她一邊發出似人非人的嚎叫,一邊掙紮着想要捂住自己的身體,在極度的悲憤羞辱中幾欲昏厥。
楚晏清心髒生疼,他“倏”地從房梁上一躍而下,扯下自己的狐裘,“唰”地一聲蓋在了慧娘身上。
不明所以的村民吓得向後縮了幾步,楚晏清護在了慧娘身前,清越如瓷的聲音擲地有聲,“無恥小人,安敢放肆!”
與此同時,兩個白色身影翻身而出,兩人動作一致,一同拔出刀來,面向人群,高呼一聲“住手!”
楚晏清定睛看去,來的兩人正是那日在楊城盛食坊內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三清派白露、白松兄弟。
白露、白松兄弟二人看到楚晏清皆是一愣,踟蹰一剎後,白露顧不得那日的龃龉,作揖問道,“清仙君,你怎麽在這裏?”
楚晏清本擔憂自己身子時好時壞,靈力不穩,如今有了白露白松二人幫忙,倒也輕松了不少。他朝二人微微點頭,淡淡地說,“途經此地,察覺到有異樣,特來查看。”
白松掃視了一眼驚詫萬分的人群,抱拳道,“我乃三清派白松,這是我的師兄白露、長瀾山清仙君。我師兄弟聽聞貴村近來怪事頻發,特來查看。不知這位女子所犯何事?”
村民見這三人皆是飄忽若神、白衣勝雪,頓時支支吾吾、亂作一團,全然沒了剛才的激憤慷慨。
此處雖離三清派不遠,可三清的仙君離他們的生活實在太過遙遠,不似真事、倒像是城裏聽說書人講故事一樣。只是,眼前這三人各個器宇軒昂、氣度不凡,若說他們是坑蒙拐騙之徒,村民也是斷然不肯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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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渾濁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三人,而後他朝着人群揮了揮手,人們便立即安靜下來。
他聲音沙啞的厲害,“只是我們村裏的私事罷了,就不必驚動幾位仙君了。”
白松年紀尚輕,眼裏揉不得沙子,他冷笑一聲,直截了當地說,“這女子不過是個尋常人,何來巫女之說?你們未曾了解清楚就濫用私刑,還有沒有天理王法?”
村長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你這少年非請自來也就罷了,竟然對老朽出言不遜,真是好生無禮。自打這女子嫁到我們四蓮村,就接連害死三人,不是巫女是什麽?我四蓮村所有村民都可作證!”
村長話音剛落,村民們便此起彼伏地喊着,“對啊,我們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燒死巫女!”
“燒死巫女!”
白松不理會這群烏合之衆,他下巴高高擡起,“所有村民都可作證?那你們說說這慧娘究竟用的什麽法術,又下了什麽咒!”
“你說慧娘害死三人,我兄弟二人慧眼已開,死因如何一看便知!”
說着,白松便要上前查看那具屍體,可王秀卻高聲大呼,“你想幹什麽!莫非你們是這巫女的幫兇,想要毀屍滅跡不成?!”
此言一畢,人們便一窩蜂似的沖到屍首前,将屍體牢牢護住。
“是啊!是不是想毀屍滅跡!”
“這幾人絕非善類!”
人群中,一個拿着鐮刀的黑胖男人突然跳了出來,指着楚晏清大聲喊着,“你到底是什麽人?你不是楊城來的生意人麽,怎麽又成了什麽長瀾仙君?王忠好心好意收留你,沒想到你跟這女巫竟是一夥的!”
楚晏清循着聲音細細看去,說話這人正是今晚在村口與王忠一同守衛的人。
王忠聞言一怔,似乎沒成想自己相處了幾十年的好鄰居會将自己供出去,而他身邊的人則開始嘀嘀咕咕,質疑起王忠的身份來。王忠又急又氣,努力撇清關系,“我我我我,李義!你不要亂說!剛剛明明你也在!明明銀子我已經分了你一半了!”
村長眼神冷漠地看向王忠,他的耐心早已耗盡,朝大夥說,“我看這幾個人就是巫女的同夥!什麽三清派、長瀾山,一派胡言!來人,把這三個人跟慧娘一起給我綁走!”
頓時人群又沸騰起來,幾個膽大的莊稼漢便叫着、吵着,拿起鐮刀、鋤頭一同沖向他們。
白松、白露看了對方一眼,說是遲、那是快,兩人一同收起長刀,只随意撿了兩根樹杈握在手心,便疾步沖向人群,樹杈輕輕掃過村民的胸前,人們便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地上。
而楚晏清則袖口一卷,将地上的慧娘攔腰抱起,又用狐裘将她仔細包好,溫聲說,“不要怕,我帶你走。”
先沖上來的村民已經倒在地上痛呼不已,後面的便再不敢上前。村長看看自己兒子,又看看怯懦不敢動彈的人們,用力跺了一下腳,“妖怪!這是妖怪!”
“天要亡我四蓮村!天要亡我四蓮村啊!”
“你說誰是妖怪?”白松最是個火爆脾氣,正欲沖上前将這老朽拽出來好生敲打一番,卻被楚晏清拽住,“白少俠,不可戀戰!”
白露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最是沖動,也忙勸道,“白松,當務之急是要先帶這女子離開!等安頓好這女子,再來查明真相!”
幾人正欲離開,只聽遠方突然傳來陣陣轟鳴,那聲音似從天降,愈來愈大,緊接着便有狂風席卷而來。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篩糠似的抖了起來,“妖……妖怪!”
“妖怪、妖怪來了!”
那風越來越大,摧枯拉朽一般,楚晏清只覺天昏地轉,風中像有千百只厲鬼,帶着千萬年的怨氣向他奔湧而來,他們尖叫着、恸哭着。
楚晏清多想捂住雙耳,卻無奈手中還抱着顫抖的慧娘,他閉上眼睛、長劍撐地,堪堪忍受着呼嘯而來、毀天滅地的詭氣。
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接着,遠處山峰上突然有一行穿道袍的道童擡着一頂紅色轎子穿雲而過,那轎子越來越近,幾聲巨響之後穩穩落在了他們面前。
“這……這是什麽人?”白露喃喃問道。
擡轎的道童梳着一樣的發髻,穿着一樣的烏青色道袍,他們看起來年紀不大,甚至可以說是一團稚氣,只是神情都是一般的冷漠麻木。
白松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扯了扯白露的衣角,小聲問道,“哥,你有沒有覺得這些道童長得都一模一樣?”
楚晏清聞言不免多看了這些道童一眼。
這些人雖然衣着相同、身形相近,可五官卻各不相同,之所以會給人一種詭異的相似,是因為他們眼神過于呆滞,一個個竟像是丢了魂魄一樣。這其中必有蹊跷,楚晏清默默地想着。
那轎中人還未露面,就聽到他聲音如驚雷一般,吼出一句,“你們誰都別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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