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不熟練
午後的響水灣,海面很平靜,營帳中能聽見飛鳥掠過的聲音,孟多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鹿時應坐在床邊看書,見他醒了,鹿時應摸了摸孟多的額頭,說:“今天只睡了一會兒”。
孟多說:“我有事對你說。”
鹿時應合上書,将孟多扶起來,讓他靠在軟枕上。
孟多問:“軒爍抓住了嗎?”
鹿時應說沒有,軒爍手中的武器很厲害,連牧七都近不了身。
孟多說:“我知道,是這個。”把東西遞給鹿時應,前幾天他無聊的時候又“複制”了幾只機關盒。
孟多說是軒爍教他制作的,又告訴鹿時應機關盒适用于平原戰役,觸發盒子機關時,機關盒會自下而上啓動,釋放出發絲精細的銀針,銀針長一丈,存放在機關盒內第二層,共計三百六十根,盒中第一層有一只洞,洞口是用來為銀針淬毒。
孟多對機關盒的了解程度令鹿時應皺緊了眉頭,他的手在孟多額頭輕撫,說:“軒爍對你做了什麽”。
孟多沒有趁機說自己差點被悶死,也沒有說他險些累到神志不清,只告訴鹿時應:“沒有什麽,你來的很及時”。
鹿時應沒有相信孟多的話,但是不再追問,他将孟多拉過來,抱進懷裏,手臂用了力氣。
溫存片刻,孟多說:“軒爍如果逃離大昌,第一個想殺的人就是我,他教會我使用空間,本來就沒打算讓我活下去,如果殺不了我,他會選擇盡快開戰,避免我“複制”出同樣的機關盒,能與北嶼抗衡,阻礙了他的侵略計劃。”鹿時應說知道了,讓孟多再睡一會兒,孟多将機關盒放進鹿時應手裏,“你試試威力,需要多少告訴我”。
鹿時應問他制造這些東西需要孟多付出什麽,孟多說:“只會累一點。”
鹿時應摸了孟多的唇瓣,說:“睡吧”。
秦白來為孟多的腿換藥,孟多問他自己什麽時候能站起來出去轉轉,秦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
孟多嘆氣,“還要三個月——嘶疼。”
秦白不知被觸動了什麽神經,手上的動作一時重了,聽見孟多抱怨,才若無其事的低頭包紮傷口,沉默了一會兒,秦白問孟多:“等能下地了,孟老爺想去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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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多說鹿時應去哪他就去哪。
也不管聽得人臊不臊的慌,反正孟多喜歡。
秦白說:“要是他哪都不去呢?”
孟多說:“那就哪裏都不去吧。”
章禮江帶兵操練結束,滿身大汗的往營帳走,遠遠看見秦白在他帳門前踱步,章禮江:“找我?”秦白說:“找你幫個忙。”
章禮江聽了秦白的“忙”,驚訝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要為孟多造個輪椅,讓他出來轉轉?”
秦白解釋說:“總躺在床上不便于養傷。”
章禮江仍舊稀奇的看着他,看的久了,秦白微微一惱,說:“愛幫不幫。”一揮袖子,将手背到身後,氣憤羞惱的走了。
後來這事被孟多知道,孟多沉思半晌,沒想出來秦大神醫又唱哪一出戲,直白的說,秦白對他的不喜是從不掩飾的。
孟多又把這事告訴了鹿時應,鹿時應笑了笑,說:“他有心了。”
又過了兩日,鹿時應帶了一小隊人馬離開響水灣,到二十裏外的鹽池城去,鹽池城距公海有一段距離,曾經陸科就打算将軍隊駐紮在此地,鹽池城因為離北嶼較遠,所以海事不嚴,鹿時應收到了消息:軒爍在城裏出現過。
孟多知道鹿時應要走,心裏很失落,夜裏他們睡在一起,孟多突然掀開被子,問:“要不要睡?”
鹿時應說好,然後等着孟多閉上眼。
孟多無奈,只好把話說的明白:“要不要睡我?”
營帳裏只有一盞不甚明亮的燭火,鹿時應在明暗交雜的陰影裏凝視孟多,臉漸漸變紅。孟多心中也有羞赫,但久經商場,臉皮比鹿時應要厚一點,說:“桌子上有香脂。”
鹿時應去拿了香脂,聲音有些低啞,問:“什麽時候準備的?”
孟多抿着唇,眼睛閃爍着燭光,小聲抱怨:“話怎麽這麽多。”
鹿時應笑了一下,攔住孟多,低聲說:“我不熟練。”
孟多湊過去吻他,“知道了”。
第二天鹿時應離開的時候孟多還在睡,他穿戴整齊,附身在熟睡的孟多額頭落下一吻,起身的時候發現小葉子從孟多胸口的衣襟裏鑽出來,歪着腦袋瞅着他。
鹿時應于是親了親小葉子,小葉子又往孟多胸口鑽,還撩開一些,示意鹿時應也進他的小袋袋裏轉轉,鹿時應看了一會兒,說:“進過了。”
小葉子懵懂的看着他,鹿時應一不小心說了下流的話,耳根發熱的離開了響水灣軍營。
南文城、涼禹城兩路援軍抵達響水灣,率軍統帥是六皇子趙蘊,趙蘊十歲便和母族流放邊境,數年來杳無音信,皇帝也不聞不問,任由生死。
趙蘊率軍抵達響水灣,與軍中一甘副将碰了面。章禮江依稀還記得七八歲的趙蘊,也曾是宮中上蹿下跳的鬧人精一個,如今時隔十五年未見,趙蘊面容陌生,舉止投足盡是疏離和客氣,想必兒時的舊情也無需再提。
得知鹿時應不在軍中,趙蘊先向幾位副将了解戰況,行軍途中他已打聽不少,與章禮江等副将交換了消息以後,趙蘊便在帳中一整日都沒出來,第二日時又聽說一大早帶兵出去勘測地形了。章禮江和孟多聊天,說起趙蘊,說:“暫時也看不出他的态度。”
孟多問此話怎講,章禮江告訴孟多,趙蘊的母族出事與鹿時應有關系,鹿時應當時還在國寺中清修,趙蘊的外公是涼禹城的太守,西邊動蕩,羌人虎視眈眈派了軍隊攻打涼禹,涼禹很快失守,羌人一路向東,接連又破三城,馮雲馮大将軍率三萬人前去鎮壓,戰況卻愈加慘烈,羌人入我國門猶如無人之境,得心應手。
鹿時應就是那時出現在馮雲的軍中,二人在帳中籌謀三日,密談何事無人知曉,但第四日開始,戰局開始逆轉,羌人被打的落花流水,攻破的城池像死而未僵的屍體,用青白眼珠瞪着殺人兇手,目不轉睛的送他們踏上黃泉血路。
鹿時應此去西域,親手斬殺二十八人,其中就包括涼禹城的太守,也就是趙蘊的外公,後來馮雲将軍一紙奏書狀告涼禹太守通敵叛國,言之有據,證物确鑿,皇帝大怒,下令要滅胡妃一族,連同幼子也沒有放過。
滅族當日不知發生何事,原是午時斬首,又被皇帝急傳口谕勒令,放過皇子,改為流放,年幼的六皇子與母妃遠赴邊疆,故此涼禹城太守通敵之事塵埃落定,宮中也再無六皇子。
論功行賞,鹿時應不顯山不露水,一襲白衣翩然站在梧桐樹下,他那時年紀輕輕,眉目無悲無喜,如觀音入世靜若處子,一身無垢皎潔似月,但一族一百一十三人就葬送在他持筆的那只手中,涼禹太守至死不能瞑目,想不通遠在天邊的少年究竟如何窺透他密謀二十年的滔天大罪。
鹿時應沒做錯什麽,但趙蘊與他有滅族之仇。
又過兩日,鹿時應帶兵從鹽水城回來,被抓獲十餘名北嶼俘虜中沒有軒爍,副将梁子森告訴他們,軒爍受了重傷本已是囊中之物,但卻被一個不知從哪裏來的蒙面人半路截走了,此人武功神秘莫測,他們與将帥圍剿了數次,仍被此人劫走軒爍,離開時軒爍放出數只機關盒,機關盒啓動鋪天蓋地射出數千枚暴雨梨花針,幸得将帥在前抵擋,他們才逃了一命,但将帥身中銀針,回來的路上還吐了血。
鹿時應一回營就先召集将士們商談下一步計劃,連孟多都沒見,孟多現在倒是知道了,這表裏不一的壞人又想瞞着他。
秦白給孟多造的輪椅這兩日剛好完成,孟多坐在輪椅上,叫阿洛推着出了帳房。
秦大夫的帳前站着個一身黑甲的男人,男人與孟多互不相識,直到帳中傳來動靜,那人一撩簾子,搶先一步邁進了營帳。帳中,鹿時應赤着上身,章禮江站于他身後正助他逼出體內的機關針,看見來人,鹿時應說:“怎麽來了。”
章禮江見趙蘊闖進營帳,心裏一緊,另一只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佩劍,倘若趙蘊此時動手,靠他自己也能抵擋一番。
趙蘊對章禮江說:“我來吧。”
章禮江沒明白過來,但趙蘊已經向他走了過去,接替章禮江的位置上,擡手運氣,懸掌凝氣置于鹿時應身後。
鹿時應眉頭微皺,手臂青筋浮起,臉色蒼白,須臾,幾道銀光快速一閃,釘向不遠處的衣架橫木,鹿時應唇角緩緩滲出血絲,他攏了衣袍,站起來走到孟多面前,溫聲說:“問你呢,怎麽不說話?”
趙蘊在鹿時應身後喚道:“老師。”
鹿時應沒轉身,說:“蘊兒,我記得告訴過你不準你來北邊。”
聽章禮江說,趙蘊兒時性子鬧騰的厲害,現在也長成個熟穩重的男人了,但孟多卻在鹿時應說完話後,從趙蘊的臉上看到一絲飛快閃過的情緒,雖然很快就消失了。
趙蘊依舊平靜從容的說:“南文、涼禹無可調用之将,是皇上下旨令我率軍前來。”
這位年老病重纏綿病榻的皇帝終于想起了他還有一位流落在外的皇子,雖不生不息無音無訊,但活着,呼一口氣,都能影響了遠在萬裏之外的龍體,所幸一起送往北邊,勝了舉國歡慶,敗了提頭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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