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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先生在草地那一頭的梧桐樹下等我，蔥郁的樹冠筆直的樹枝更襯得他清爽俊秀。
他正值華年，風華正茂，整個人透着勃勃生機。而我比他尚小一歲，卻已經半只腳跨進墳墓，數着日子，唯有一顆暮氣沉沉的心髒在這副日漸腐朽的軀殼中跳動。
對比如此鮮明，我終于也不得不承認，人與人是不同的。
可也僅僅只能承認而已。
我走過去，他大概也是被這裏安靜的氛圍影響，聲音十分柔和：“剛剛在聊什麽？”
“哄孩子的話罷了。”我說。
“那孩子看着挺可愛的。”
“小孩子胖乎乎的都挺可愛。”我心裏有些煩躁，語氣卻還很平靜。
他靜了靜，問：“有沒有問他叫什麽？”
“問這個幹什麽？”我停了腳步，語氣很不好，甚至有些刻薄道：“萍水相逢罷了，說不定下次再見面就只剩骨灰了，何必還要問名字？”
“黎璃！”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帶着怒氣：“別再說了。”
我有些恍惚。已經有很多年沒人這麽叫我了。母親去世前，她總喜歡把我摟在懷裏溫柔的喚我璃璃，說我是她的珍寶。而父親雖然總是連名帶姓的叫我黎璃，但無論如何語氣裏也總有一分慈愛。後來母親去世，父親鮮少與我交流，而那時，也就只有黎木澤一個人愛叫我璃璃了。至于再後來我被趕出祖宅，連僅剩的這一個叫我璃璃的人都失去了。周圍的人都更愛叫我黎少，至于我的名字這麽多年反倒陌生了下來。
而我也想起，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到底不是我名正言順雇來的保姆，而是一個實實在在和我一樣驕傲的公子哥兒，我實在沒權利和人家發洩我莫名其妙的壞脾氣，于是我便拿出十二分的真誠和他道歉：“對不起，我确實不該說那樣的話。”
“不，黎璃，是我的錯。”他聲音有些顫抖，伸出手似乎想要擁抱我，最後卻也只是輕輕搭到了我的肩上，“求你了，別和我道歉，別和我那麽生疏。”
那你還想怎麽樣呢？我在心裏嘆息，看見他透着迷茫的雙眼，到底還是不忍，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我們回去吧。”
回家的時候，他發動了好幾次才把車啓動，一路上開得極慢，絲毫不理會後面響徹天際的喇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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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副駕駛上閉目養神，車裏放着是舒伯特的魔王，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光盤，此時音樂已經進行到了第58小節，是魔王甜蜜的誘惑。
我跟着輕輕哼唱：
親愛的孩子，跟我來吧，
讓我們一起快樂玩耍，
那海岸開滿了鮮花，
她穿着金線勾成的衣裳，
你可願随我離去，
一路有鳥兒歡愉歌唱，
那裏有人等待着你，
她是個漂亮的姑娘。
……
車慢慢停下來，到了家，他卻沒有下車的意思，仍然坐在那裏，目視前方，只是眼睛從側面可以窺得有點兒發紅。
“黎璃。”他低沉地說：“我為什麽沒有早點兒回到你身邊呢？”
為什麽呢？我也在心裏想，想了半天後挺深沉的嘆了口氣說：“或許是因為你已經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來到我身邊了。”
他轉過頭看我，眼底幹澀的紅血絲讓我啞然。抓住我的手，輕吻了吻我的指尖，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木頭：“我還沒有來遲，對麽，黎璃？”
我沉默着，最後也只是握緊了他的手。
我不能回答。因為我不知道。
我不是神，不是上帝，不是魔王。
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會迷茫，會後悔。
所以我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舒伯特魔王裏的那段臺詞有改動，大家看看就好，不要較真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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