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顧紹低下頭:“二表妹,你的膽子怎麽這樣大,”然後頓了頓,“你就沒想過,若是他們發現了你,又該怎麽辦。”
的确,這樣的深夜,一個弱女子只身而往,謝婉寧現下想來也有些後怕。
謝婉寧後退了一步,離顧紹遠些:“我要如何就不勞煩邵表哥了,卻不知邵表哥深夜來此是為何。”
謝婉寧嘆了口氣:“這紫芝是我的丫鬟,邵表哥又是如何知道的。”
顧紹就笑:“今兒到這兒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金平費了口舌不想讓咱們一行人去尼姑庵,必定是有什麽緣由,”然後無意識地按了按手指,“金平一直往二表妹那裏看,而你又是來過這裏的,必定和你身邊的兩個丫鬟有關,原來是紫芝。”
謝婉寧聽了後就緩緩嘆了口氣,顧紹是怎麽看出來的,就那麽一會兒說話的功夫,她什麽都沒發現……
謝婉寧就看向顧紹,他還穿着今天穿過的石青色直綴,下颌微挑,謝婉寧不解,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籍籍無名。
顧紹目光平靜:“二表妹,這也不是個小事,還是告知謝老爺為好。”
謝婉寧點頭:“邵表哥放心,至于紫芝……我自己會處理的。”
夜裏微微起了風,謝婉寧攏了攏外裳,緩步往回走,顧紹就跟在她的身後,一步的距離,不遠也不近,一路無話。
到得院門口,顧紹的步子就停了下來,叫住了謝婉寧。
謝婉寧回頭,月色清亮,顧紹的目光沉靜,甚至有些鋒利:“二表妹,往後……你可不要再這樣大膽了。”
謝婉寧忽然就有些看不清楚顧紹了。
第二日一早,謝婉寧由着山栀服侍,紫芝呆立在一旁,神色恍惚的樣子。
“紫芝,是昨晚上沒休息好嘛,怎麽如此沒有精神,”謝婉寧笑意盈盈的。
紫芝反應了一會兒才答道:“姑娘,許是奴婢有些認床,昨晚上有些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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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婉寧就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無妨,倒是今日出游,你就先不要跟着去了,外頭日光烈,還是留下好好休息吧。”
紫芝就有些楞:“只是,山栀一個人照顧姑娘,奴婢有些不放心,”紫芝昨晚上近乎一宿沒睡,現在還憂着虞羅花的事,只不過她總覺得謝婉寧有些不對勁兒,難道是發現了什麽不成……
謝婉寧就笑:“哪裏用得着那麽多人,再說了,若是你在這裏生了病,我回去可怎麽向李嬷嬷交代。”
紫芝就點頭應是:“如此便多謝姑娘了,”紫芝在心裏嘆了口氣,也對,她娘可是謝婉寧的奶娘。
謝婉寧接過山栀遞過來的茶碗喝了口茶,這事也不能打草驚蛇,就先在這莊子裏好好待着,不能叫金平發現了異樣,回府後再收拾他們不遲。
到了大廳後,謝嘉澤說要去後山的竹林裏采竹去制簫,眉毛都飛了起來,很是雀躍,一貫沉穩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別的表情,顧紹自然要陪着去了。
謝婉柔就有些不願意了,她自幼嬌養長大,昨兒去了尼姑庵就已經累得不行,一雙腿到現在都有些酸,何況這山裏多蚊蟲,咬了好幾個包,她看了看顧紹,還是狠下心道:“邵表哥,我就不去了,二姐姐和我都有些累,就留下來歇歇,也免得礙了興,”聲音柔柔的。
謝婉柔又看了看謝婉寧:“二姐姐,咱們在這院子裏蕩秋千玩吧。”
謝婉寧笑着說:“也好,”謝婉寧很明白謝婉柔的那點兒小心思,正好她也不想去後山的竹林。
謝嘉澤早就有些等不及了:“那也好,”然後看了看顧紹,“咱們這就去吧。”
謝婉寧還真不知道,原來謝嘉澤竟也有這樣的一面。
謝嘉澤和顧紹走後,謝婉寧也起了身:“三妹妹,你在這兒好好休息,我領了山栀出去走走。”
謝婉柔楞了一下,這麽熱的天頭還想往外走:“那二姐姐你便去吧,”只要不和顧紹單獨在一起就成,她總覺得顧紹對謝婉寧有些不一樣。
這田莊謝婉寧也曾來過幾次,只不過一直沒有去過那條瀑布,她倒是挺想去的。
謝婉寧就等在村口的那棵大槐樹下,過了一會兒二丫就來了。
二丫在幼年時曾生過一場大病,那時正巧謝昌政辦公在這兒歇了腳,就給了二丫母親銀子治病,也因此,二丫和她母親很是感激謝府的人。
正巧此番謝婉寧想要去瀑布那兒看看,二丫又自小生在這片土地,這附近的田間地頭她都是去過的,最是熟悉不過。
二丫的臉圓圓的,穿了粗布制的衣裳,卻收拾的幹幹淨淨的,聲音有一些粗:“姑娘,東山瀑布那邊兒下流的河裏,是有大魚的,我經常去那邊捕魚來吃,只不過有些遠。”
謝婉寧眨了眨眼睛:“沒關系的,”她确實是想多見識見識的,二丫就點了點頭。
去瀑布的路上要走一段山路,小路只容一人通過,很是幽靜,裏面還生長着一些花樹,風很舒适,吹過來的時候會帶起許多花瓣,偶爾幾聲鳥鳴,像是人間仙境一樣。
山栀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不敢錯過這美景,謝婉寧也差不多。
越往前走,流水聲越大,謝婉寧估摸着是要到了。
二丫果然放緩步子:“小姐,等會兒就到瀑布了。”
山路走盡,赫然出現瀑布,聲音很大,謝婉寧只覺得身子陡然間就清涼了,一些水珠打在她的臉上,很是舒适。
這裏的瀑布并不大,從山頂傾瀉下來,撞在下面的岩石上,飛花碎玉般灑滿山間,像是籠了一層紗,謝婉寧身上的襟子都微微濕了,四周是陡峭的懸崖,青色的崖石上生長着些綠色的樹,像是一幅水墨畫。
二丫看她們都欣賞的差不多了,就加大聲音:“小姐,咱們得過這些岩石才能到那邊的河。”
這裏的岩石有些尖,間距也有些大,看着還是很危險的,謝婉寧就看二丫如履平地一樣的就走了過去。
謝婉寧膽怯地看着眼前的石頭,臉色有一些蒼白,她自從上輩子不小心砸到石頭意外死去之後就很害怕大的石頭,雙腿都在打哆嗦。
山栀也有些擔憂,舔了舔嘴唇:“姑娘,要不然還是別過去了吧,你要是不小心摔了傷了腿怎麽辦。”
這路要是她和二丫走過去的話确實是沒什麽問題,只不過姑娘從小就嬌養長大,怕是有些費力氣。
二丫在那邊兒等了一會兒了,看謝婉寧還沒有走過來,就說道:“姑娘,你放心往這邊兒走,我有幾分力氣,就算你要跌倒,我扯你一把就行了。”
山栀走上前:“姑娘,要不然咱們回去算了,反正看了這瀑布也算是值了。”
另一邊的二丫剛剛看見謝婉寧害怕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出來,城裏來的官家小姐果然膽子小。
謝婉寧還在心裏作鬥争,正是天人交戰的時候,二丫又返回來了。
二丫忍住笑意:“姑娘,奴婢還是有幾把子力氣的,拉您過去還是不成問題的,您這身子骨可比奴婢差遠了。”
謝婉寧莞爾:“這倒是個方法,”剛剛白糾結那麽長時間了。
二丫拍了拍胸脯:“別的奴婢不敢說,但是這還是沒問題的,”非常自信的樣子。
于是二丫在前頭拉着謝婉寧的手走了過去。
眼前的河比田莊附近的寬了許多,裏面的水很是清澈,有許多圓潤的鵝卵石,謝婉寧清晰的看見了幾尾魚在裏面游的歡快。
山栀忍不住喊道:“哇,姑娘,你看那裏的那條魚那麽大,奴婢頭一次在河裏看見這麽大的魚。”
謝婉寧做了她兩輩子都沒有敢做的事情,她脫了鞋襪,卷起褲腳走入水中和二丫一起捉魚去了,絲毫沒有顧忌山栀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
水裏一點也不涼,鵝卵石在腳底一點也不紮,反而很舒服,謝婉寧覺得做這樣離經叛道的事真是開心。
大周朝雖民風開放,卻也很少有女子在室外露出身體的,雖說這裏沒有人。
水裏還飄着些花瓣,頗有些意境,謝婉寧看着水裏自己白白嫩嫩的腳趾笑了出來,若是叫京城裏女學的才女們見到一定吃驚極了。
正在捉魚的二丫聽見謝婉寧的笑聲回頭看,謝婉寧今兒穿了件緋色的襟子,褲腳微微挽起來,露出一小節白皙的小腿,滑膩的像是羊羔,這是二丫所能想到的贊美了,二丫想,京城裏的小姐果然不一樣。
謝婉寧已經聽了二丫傳授的捕魚經驗,一定要快、準、穩,她已經試了好多次了,之前都撲空了,沒想到這次竟然真的捉到了一只魚,中等大小,魚頭寬大,很是鮮美的樣子。
站在河岸上的山栀原以為謝婉寧只是下去找個樂子的,沒想到竟然真的捉了一只上來,不由的很是欽佩,忙把那魚裝在魚簍裏,魚還在撲棱,又往裏面裝了些水。
山栀感慨:“姑娘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謝婉寧笑了笑,剛想說話,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間或帶着幾聲嘶鳴,在寂靜的山谷裏響起來頗有些凄厲的感覺……
謝婉寧的心底隐隐升起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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