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京郊的田莊離的不遠,走了一個時辰便到了,田莊依山傍河,村子裏的人大都靠給謝府種田為生。
田莊附近的山上到處都是花,謝婉寧她們來的時候還遙遙看見了一條瀑布,雖說不大,卻也足夠了,秀致得很。
謝婉柔從青布小轎上下來,她今日穿了件漂亮的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走起路來宛若蓮花綻放,用手指了一棵樹道:“表哥,你看這棵樹,上面挂了好多紅繩,好漂亮。”
謝婉寧也看到了,那大槐樹一看就有很多年頭了,樹身上有了灰褐色的裂紋,樹冠卻很廣闊,枝丫上面挂了許多紅繩,随風飒飒,很是漂亮。
顧紹點頭:“這槐樹粗壯的很,必是姻緣樹了,卻不知這麽個小地方如何有姻緣樹。”
一個中年男子走過來,氣喘籲籲的,顯是走得急了,胖胖的身子晃了晃,“早些年前這地界曾有個尼姑庵,香火旺盛,也是有許多知客的,這大槐樹也就漸漸成了姻緣樹,只不過這些年漸漸人就少了,尼姑庵也就沒落了,現如今是一個人也沒有了。”
那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接着就打了個諾,對着謝嘉澤說:“大少爺,奴才來遲了。”
謝嘉澤忙扶起金管家:“金叔這是哪裏的話,倒是金叔常年在這莊子才是辛苦了。”
金平早年是謝府的小厮,後來就被派到這田莊做了個莊頭,這田莊收成很好,謝婉寧看他穿着不錯,顯是有許多油水。
顧紹忽然開口問:“金莊頭,你先前說的那尼姑庵在哪裏。”
金平就笑:“表少爺竟是對那尼姑庵有興致,只不過那尼姑庵早已破敗了,卻是沒什麽好看的。”
謝婉柔哼了鼻子:“你說在哪裏就好,我們來這裏就是來游玩的,哪裏輪得到你來置喙。”
謝嘉澤就呵斥了謝婉柔,對着金平抱拳:“我那妹妹一貫就是這個性子,金叔勿怪。”
金平連忙回禮:“大少爺說的哪裏的話,只不過那尼姑庵實是破敗了些,就在那座山腳下,”說着指了指遠處的一座山。
謝婉寧瞧了瞧,隐約只看得見屋檐上的青瓦閃出的一點光,确是有些遠,不仔細看實是看不出來。
金平接着就引謝府衆人往田莊裏走:“少爺小姐們也別急,等一會子用了飯再去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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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并不遠,走了一會兒就到了,一溜兒青屋小宅,連牆壁都是竹子紮的,很是清幽,內裏打掃的也很幹淨,別是一番清幽風味。
謝婉寧看了很是滿意,其餘人也連連點頭,金平一看謝家人的神色就知道是滿意了,神色更加恭謹:“午膳也快預備好了,您們先歇着,小的就不打擾了,”說着就退出去了。
宅院裏屋子不少,謝婉寧喜歡旁邊有秋千的一間,裏面窗明幾淨,牆上還挂着些竹子做的小玩意兒,很是清幽,謝婉寧點了點頭,心裏很是贊賞。
山栀和紫芝顯然也是高興極了,東看看西瞧瞧,謝婉寧躺在竹子做的搖椅上,晃來晃去的,看着外面的青山,舒服極了。
一路上也算是舟車勞頓,謝婉寧收拾好了就去正屋用膳。
田莊裏仆婦的手也巧,并沒置辦什麽大魚大肉,只弄了些清粥小菜,出人意料的好吃,謝婉寧都多用了一碗飯。
謝婉柔就提議:“表哥,不如我們一會兒就去那尼姑庵瞧瞧吧。”
顧紹自然是毫無異議,謝嘉澤也随着附和,謝婉寧也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尼姑庵離的有一些遠,到底是嬌養的小姐,謝婉柔走了一會兒就說累了,一雙眼水汪汪的看着顧紹,日光下他愈發的俊秀,看得她很是悸動,“表哥,你可否慢些等等我,我實在是有些走不動了。”
顧紹停下來:“二表妹,怎麽你卻一點兒也不喊累,怕不是平日裏吃的多了些吧。”
謝婉寧無語,怎麽什麽事都能扯到她,她看見顧紹的眼睛裏全是笑意:“邵表哥說的正正對,這些日子裏叫我母親養胖了,力氣大了些。”
謝婉柔就擰了擰身子就往前走,鳳尾裙曳地,沾了些塵土,這裙子真是不适合山路,謝婉寧感嘆。
一行人在尼姑庵裏直待了一下午,直到晚間才會了田莊。
謝婉寧收拾停當後就在竹床上歇息了,窗外月光皎皎,很是清亮。
不過卻有些睡不着,忽然間就聽到紫芝叫她:“小姐,”還一連叫了好幾聲。
謝婉寧假裝沒有聽見,紫芝見謝婉寧神态平和,安穩的很,轉身就輕步走了,過得一會兒,謝婉寧就披了件輕薄的青緞掐花對襟外裳,輕輕跟了上去,雖說正值夏日,但山中夜涼。
謝婉寧不敢跟的太近,就跟紫芝離的有些遠,紫芝腳步匆匆,左右來回地看,顯是有些慌張。
謝婉寧很是好奇,她是知道紫芝貪財的,又暗中昧下了許多金銀首飾,只不過在這京郊的莊子裏,紫芝竟還認識人嗎。
一路安靜,紫芝一直走到了白天她們下馬車的那個地方,站在石頭旁,東張西望,顯然是等着什麽人。
謝婉寧順勢就躲在了那棵姻緣樹下,那大槐樹很是粗壯,幾人合抱的粗細,謝婉寧身形纖細,躲在後頭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謝婉寧斂聲靜氣,她倒要看看紫芝要耍什麽鬼。
忽然間紫芝就擡起了頭,身子微傾,金平從另一頭走了過來,二人神色如常,顯然是認識了的。
謝婉寧在槐樹後就瞪大了眼睛,金平怎麽會認識紫芝,他們二人怎麽會扯上關系。
紫芝就有些急迫:“正巧今日府上的哥姐兒要來,我就想了法子跟了來,也省了力氣,免得還要出府去找人寫信,”然後看了看四周,确定沒有什麽人影,就道:“你先前說的事我都聯系好了買家,到時候你可別出什麽差池。”
金平像是變了一個樣子,笑的奸險:“紫芝姑娘,這你可放心,我金平做事向來是人人稱贊的。”
紫芝的嘴唇翕動,像是在下什麽決心:“金管家,先前你說的紅利我如今卻有些不滿意了,你再讓我一成。”
金平就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紫芝姑娘,你怕不是在說笑吧,你也知道,這年頭虞羅花看管的有多嚴,如今我在後山這頭辟出這麽一塊地方來種着虞羅花已經是極限了,如今你倒要獅子大開口,我金平可不答應。”
謝婉寧心裏着實震驚了一下,這虞羅花她也是知道的,虞羅花名字好聽,實則是毒花,可以用來制成毒物來使人上瘾,到最後直是離不了了,形同廢人。
大周朝也一直很重視,就算當今聖上沉迷修道,于虞羅花一項管制的還是很嚴的,重則掉腦袋,不過這也是暴利,一直有人為了錢財而冒險。
謝婉寧想不明白,紫芝不過一個閨閣小姐的丫鬟,如何能有這樣大的心思,更別提認識虞羅花買家這樣天方夜譚的事。
紫芝看了看金平獰笑的臉,心裏實在害怕,可她又想起臨走前她哥哥信誓旦旦的樣子,說是走完這最後一單生意就好,身為一個大丫頭,她的月銀不少,她母親又是嬷嬷,日子也算很過得去。
可誰叫她哥哥偏生吸上了這個東西,戒也戒不掉,她想起她哥哥犯瘾時候的樣子,哭着叫着要虞羅粉,家底也一點點掏空,到現在還欠了好些銀子……
紫芝強笑道:“金管家,你也知道我就是一個傳話的,哪裏能有這樣的本事,一切還要聽我哥哥的,再說了,您再找一個買家也不容易。”
謝婉寧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原來是紫芝的哥哥,怪不得,她一直以為紫芝的哥哥在外頭做聲音,卻原來做上了這等買賣。
正是想的入神的時候,謝婉寧忽然就感覺到身後好像是多了一個人,她的耳朵邊的氣息……
謝婉寧心中大驚,下意識就要叫喊起來,身後的那個人忽然就用手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口上。
謝婉寧直接就狠狠地咬在了那人的手指上,唇齒間都已經嘗到了血腥的味道,那人卻渾然不覺一般,一動不動。
謝婉寧耳邊的氣息滾燙:“二表妹,你咬的可真狠,”隐隐還帶了笑意,不是顧紹是誰。
謝婉寧就側過頭看,直接對上了顧紹眼睛,果然還帶着些笑意。
顧紹就直直撞進了謝婉寧的眼睛裏,眼尾微挑,明明瞪得大大的,卻還是說不出的好看。
許是衣料的摩擦聲,那頭的金平好像聽到了什麽,大聲喊:“誰在那裏。”
謝婉寧就出了些汗,顧紹卻一點兒也不慌張,手勢不變,攬着謝婉寧在槐樹下藏好。
紫芝畢竟膽小,這時間夜深人靜,哪裏還有人在,心裏卻不由得慌起來:“金管家,你想好沒有。”
金平四處看了看,的确是沒看到有人在,也下了狠心:“成,就按你說的來,”接着二人就走了。
顧紹的手卻還握在謝婉寧的口上,謝婉寧又狠勁咬了口。
顧紹放開她,就看見手指上兩排整齊小巧的牙印,而謝婉寧眼瞳裏全是戲谑的笑意:“邵表哥覺得這樣好不好玩。”
顧紹看見謝婉寧清澈的桃花眼,忽然就想摸一摸,然後按住了手指,覺得那裏的血流的好快,真的有些痛。
他就收了笑容,鄭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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