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趙徹微微晃了神,為什麽他覺得這張臉如此熟悉,他仔細想了想,他以前該是沒有見過她的。

連帽落在了肩上,帽檐的滾毛微微拂在臉上,頗有些癢的感覺,謝婉寧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竟然就這樣把臉給露出來了。

屋子裏很安靜,外面的陽光從窗柩透進來,正打在沉香木雕屏風上面,趙徹還拉着謝婉寧的手,他用了力,血絲絲往下流。

謝婉寧才想起來趙徹竟然握緊了她的手腕,她低下頭看了看趙徹的手,很寬大,幾乎要罩住她整只手,她忽然很生氣,他怎麽能再碰她。

她用了力氣想甩開趙徹的手,但趙徹的手如同鐵鉗,怎麽都甩不掉。

趙徹看着眼前眉眼如畫的小姑娘,此刻因着用力,臉頰都微微紅了起來,不過她的力氣還挺大的,他覺得受傷的那只手好像更疼了些,不過他卻沒有管,反而更用力将她拽到了身前。

謝婉寧一時沒防備,幾乎要撞在趙徹的懷裏,距離這樣的近,她能看清眼前人帶着些笑意的眼睛,他到底在想什麽,這輩子還是一樣不肯放過她嘛,不會的,她再也不是前世那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了,她現下是次輔的孫女,趙徹不敢再這樣對她的。

趙徹聞見了如蘭般的氣息,她該是桃花眼吧,就是此刻瞪着他也生生顯出一股子媚意,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你這麽用力做什麽,我流血了,”然後松開了手。

謝婉寧感覺手上的壓力終于消失了,她低頭看了看,白皙的手腕上滿是紅痕:“難道我不該用力嗎,公子什麽緣由都沒有就這樣把我擄到這裏,難不成我還要謝謝公子,”她的聲音譏诮。

“剛剛在大堂的時候我坐在了姑娘身旁,恐怕那些追我的人已經看到姑娘了,我怕他們會傷到姑娘,才将你帶來此地的,”趙徹解釋。

謝婉寧卻笑了笑:“若是公子一開始就沒有坐在我的茶桌上,那麽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我也犯不着用公子救。”

趙徹啞口無言,看不出來,她竟是個伶牙俐齒的。

謝婉寧揉了揉手腕:“公子,那我可就先走了,”說完就轉身往外走。

“等等……”趙徹的聲音細弱,說完話就倒了下去。

謝婉寧就聽見什麽東西倒地的聲音,她硬了心腸,反正他對她那麽壞,她為什麽要幫他呢。

槅扇漆成了昏黃色,謝婉寧的手摸在上面,最後還是沒有把門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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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身回去,蹲在趙徹前面,她這才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左手上面滿是鮮血,傷的很重的樣子:“你現在還能撐住嗎。”

趙徹無力地笑了笑,她還是回來了,然後點了點頭。

謝婉寧把他扶到中間的案桌上,她想了想又把連帽給戴上了。

趙徹看着雪白滾毛邊兒下精致的眉眼:“怕被別人看見,”帶了些疑問。

謝婉寧沒有回答,若是被被人瞧見了,她的清譽可就保不住了。

正在此時,槅扇又被推開了,進來的夥計明顯一愣,他搔了搔頭:“您二位是……”他分明記得方才是另兩個人啊。

趙徹笑道:“我們是剛剛進來的,”然後拿出了一錠銀子,“這位小哥可否幫忙辦件事。”

那夥計看了看銀子,然後咽了口唾沫,他管這些個做什麽,錢財才是最重要的。

夥計辦事麻利,很快就将趙徹要的東西帶上來了。

謝婉寧接過金瘡藥,就聽見耳旁的聲音:“不能買太多,否則那小哥該生疑了。”

眼前的人正低着頭,眼睫纖長,趙徹好奇:“你會包紮傷口?”

謝婉寧沒有出聲,她自然是會的,那時鞑靼進攻,趙徹曾經領兵,身上總是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她就是那時學會的。

她小心地将他的衣袖拿開,離的近了才發現這衣袖上竟然全是血,因着是玄色的,顏色只略略深了些,叫人看不出受傷多嚴重。

趙徹的傷正傷在虎口上,撕裂的厲害,很大的一條口子,上面滿是鮮血。

謝婉寧卻愣了下,原來他左手上的傷口竟然是這時候留下的。

她想起上輩子的事,好像很久了,那時趙徹惹了她生氣,她決意不想搭理趙徹,好幾天沒有見他。

趙徹卻尋了個小奶狗過來,用了竹籃裝好,上面鋪了軟墊,那小奶狗毛色雪白,可愛的緊,歪着頭沖謝婉寧“嗚嗚”地叫。

她的心頓時就化成了一團,把小奶狗給抱在了懷裏。

一貫冷峻的趙徹竟然笑了:“你若是抱了小狗就算是原諒我了。”

她一聽這話馬上就把狗還給了趙徹,氣的扭過頭去。

小奶狗“嗷嗷”地叫,趙徹“嘶”了一聲:“我被它咬了,”像模像樣的。

她自然回過頭去看,趙徹的左手虎口果然有個疤痕,從上到下,看着就知道受了很重的傷,她生氣的說:“你騙我。”

趙徹笑:“我可不算是騙你,這兒确實有個傷口。”

謝婉寧想到這裏有些失神,原來她和趙徹也有過快樂的時光。

謝婉寧擡眼看趙徹,他的五官俊朗,很是冷峻,是了,也就只那一會兒罷了,他從來都是霸道的,不顧及別人想法,謝婉寧此刻很想知道,她死後那只小奶狗怎麽辦了。

她收拾了心緒,然後用紗布細細地擦拭了傷口上的血痕:“這裏沒有酒,你且忍着吧,”說完就開始認真地擦拭起來,她忙了好一會兒才包紮好。

趙徹對眼前的小姑娘越發好奇了,不僅生的貌美,還會包紮傷口,她是哪家的姑娘。

謝婉寧最後打了個結,不管怎麽說,趙徹也算是對她好過,現下她算是還清他了,以後再也不欠他的了,她只希望從此以後她們兩個人再也不要見面,這是最好的了。

打着結的手指纖細白嫩,趙徹問:“你是哪家的姑娘。”

謝婉寧收回手攏了攏帽檐:“公子,我是哪家的姑娘與你有什麽關系,我這就先走了,”說完就走了,這次她沒有再回頭。

趙徹看着前面纖細嬌小的身影漸漸消失,他垂了眼。

謝婉寧回到書畫鋪子的時候程昭還在津津有味地看話本子,就連謝婉寧上來了也沒發現。

謝婉寧哭笑不得,程昭實在是叫家裏養的太好了,一點兒也不知道外面的險惡。

直到謝婉寧走近,程昭才發現,她擡起頭:“你要買的東西都買好了嘛,婉寧,”臉上含笑。

謝婉寧點點頭,這次,她不會叫程昭再受委屈了。

謝婉寧在家養了好些日子,再回女學的時候難免就積了些事情,因此她一得了閑兒就抱着書卷往陸起淮的屋子裏去。

前兩天剛剛下了一場雪,并不大,但地上還是積了薄薄的一層,就是門框沿兒上也落了些,謝婉寧駐足,她想陸起淮現在一定在讀書。

然後她輕輕推開了門:“先生。”

陸起淮怔了一下,然後放下書,低聲說:“過來吧。”

謝婉寧低頭笑了下,果然猜對了,她坐在往常坐的圓凳上。

陸起淮的手正放在書頁上,指節分明:“現下身子可好全了吧。”

謝婉寧自然就想起了那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我現在已經好全了,”她低了頭,這樣的氣氛實在尴尬,她找了閑話:“先生,你這白玉賞瓶還空空的呢,不如我去給您摘幾枝梅花來。”

陸起淮點點頭。

謝婉寧起身:“那學生就先去了,”說着就往外走。

陸起淮卻突然開口:“等等。”

謝婉寧楞了一下,等等……是要做什麽,她看見陸起淮把書合上,然後聽見他的聲音“我同你一起去。”

女學特意辟了一個園子種梅花,到了時節就盛放起來,謝婉寧和陸起淮到了就看見滿園的梅花,宮粉色,紅色,白色等等許多花色,很是漂亮。

謝婉寧覺得白玉賞瓶最好用顏色豔麗些的花,水紅色的梅花再合适不過了,因此她和陸起淮就往前頭水紅色的梅花處走。

直到立在梅花樹下,謝婉寧還有點兒不敢相信,陸起淮竟然同她一起來摘花了。

外頭的風有些大,一陣風吹過,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陸起淮看了看她通紅的耳朵,然後伸出手幫她把帽子罩上,他的個子高大,微微低頭就能看見她的眼睛,此刻霧蒙蒙的,像是含了水一樣,他的嗓音低啞:“別着涼了。”

謝婉寧一時沒有防備,她微微擡眼就看見陸起淮弧線微突的喉結,看着竟有些動人,她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多謝先生,我看這支梅花瞧着很不錯,不如我們就選了它吧。”

謝婉寧剛要摘的時候,就聽見外頭傳來些歡聲笑語,她停下了動作。

這梅園漂亮的很,平時自然常有人來觀賞,只不過她和陸起淮站的位子剛剛好,被前面的梅樹給擋住了。

謝婉寧剛要出聲招呼,外面的女聲就傳來了:“你還記得上次賞花宴上你給我講的八卦嘛,”說着是“吱嘎,吱嘎”的聲音,該是在雪地上走路。

這聲音熟悉的很,不是莊書雙嘛……

郭叢筠就答道:“唔,是陸夫子那個嘛。”

謝婉寧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這話可不能叫陸起淮聽見呀,她們兩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怎麽這麽喜歡八卦。

陸起淮自然也聽見了,他有些好奇,什麽有關于他的消息。

謝婉寧咬了唇,這可怎麽辦,她左想右想也沒想出個法子來,眼看着郭叢筠二人就要說出來了,她忽然就伸出手拽了陸起淮的衣袖。

陸起淮自然就被拽的俯身,她的臉幾乎就在眼前,他甚至能看到她細嫩臉頰上的絨毛,她這是要做什麽。

謝婉寧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她腦子一熱就伸出手捂住了陸起淮的耳朵,正在此時,莊書雙的聲音響起:“就是你說陸夫子身子那方面有隐疾啊。”

謝婉寧的手還放在陸起淮的耳朵上,她看着眼前俊秀的臉,小聲說:“先生……”她剛剛都做了些什麽,捂住耳朵陸起淮也能聽見呀。

陸起淮看她擰着的眉就看出來她也是知道這所謂八卦的,他看着眼前像花瓣一樣紅潤柔軟的嘴唇,他那方面有隐疾,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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