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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起淮垂眼,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對她有了那種心思……
他想起夢裏她紅潤的唇瓣,一張一阖,像極了勾人魂兒的妖精,偏她還不知道,總是天真的樣子。
她還是太小了,說不定将來還能再長高一些,他得好好養着,等她長大。
陸起淮像是想起了什麽,然後從書案下拿出了豆綠色的靠墊,縫制的松軟舒服,接着他把靠墊遞給了謝婉寧。
謝婉寧正低着頭,眼下突然多了個靠墊,上面還繡着折枝紋,很是精致,她有些楞,這是什麽意思。
“如今天氣越發冷了,屋子裏雖然燒的暖和,圓凳還是涼的,你把它靠在身下會好些,”陸起淮想起那天痛的死去活來的她。
謝婉寧有些蒙,方才明明還說着那事,怎麽忽然間就換了個話題,先生他一點兒也不生氣嘛,然後接過了靠墊。
這靠墊也不知是誰縫制的,如此舒服,謝婉寧的聲音小小的:“先生,你不生氣嘛,都是我連累了你。”
陸起淮看向謝婉寧,他的聲音平穩:“你害怕嗎。”
謝婉寧搖了搖頭,她活了兩輩子,對那些清譽的勞什子早已經不在意了,如今也只是因着連累陸起淮才擔憂,他對她那麽好,總不能什麽忙都幫不上還連累他。
旁邊水紅色的梅花吐出清幽的香,陸起淮開口:“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想這件事了,你沒有連累我,”他看着她的眼睛。
謝婉寧想明白了,先生說的對,既然是子虛烏有的事兒,她又害怕做什麽呢,她們兩個清清白白的,不怕別人诟病。
陸起淮從一旁摞着的卷宗裏抽出一張紙,推給謝婉寧看:“這是你的試卷,你仔細看看,你答的很好,得了這個成績自然也是應該的。”
謝婉寧此刻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真是一時急昏了頭,這事要想解決真是再簡單不過了,只要把這卷子拿去給她們看看便能說明一切了,她怎麽連這個都沒想到……
她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我……”都是因着這事兒關系着他,她才一時猛住了,實在是太笨了,總是在先生面前出醜,這樣簡單的事情。
謝婉寧眨了眨眼睛,她轉了話頭:“先生,這靠墊是誰縫制的,可真是舒服,”她看了看四周,沒見着旁的靠墊,許是在書案下面放着,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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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起淮微微側了頭:“是在集市上随便拿的,”說完他想起他吩咐府裏活計最好的繡娘繡了這靠墊,耳朵微微發熱。
謝婉寧沒注意到,她彎了眼睛:“謝謝先生。”
将要開課前,助教把之前的卷宗取過來:“陸夫子是朝廷命官,來咱們女學也只不過一段時間,你們休得随便污蔑別人,”她的眼神嚴厲,看了下面的一衆小娘子:“看看這卷宗吧,你們也就知道謝姑娘是如何得了這成績的了。”
大家自然圍過去看,謝婉寧的卷子答得很好,有理有據,就是字也比以前好看了許多,得了這個名次實在是不冤枉的。
小娘子們又想起陸起淮一貫的為人,很是冷靜自持,在女學裏除了授課以外幾乎是沒說過話,人又生的俊秀無比,怎麽看也不是陸樂怡口中的那種人,再說謝婉寧總去陸起淮那兒的事,也是很正常的,畢竟她是經義的負責人,收發卷宗都是要她來做的,自然要總去陸起淮那兒。
這時候再想起陸樂怡的話就有些不相信了,那時候被她帶偏了想頭,大家就往壞處想,此刻再想就覺得陸樂怡這話可真是張嘴就來了,這種傳聞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幾乎是致命的打擊,于是看向陸樂怡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
陸樂怡看着大家質疑的眼神很是氣憤,卻拿不出話來反駁,沒想到謝婉寧還真的得了這個名次,她剛剛只不過是随口說的,因此就閉了嘴不說話。
一衆小娘子看陸樂怡閉了嘴沒有說話,自然就明白了這只是她随口胡謅的,比她姐姐陸雅怡可差了遠了去,只不過到底是陸首輔的孫女兒,也說不得什麽,不管怎麽說,危機算是解除了。
過了幾天,天頭越來越冷,山長決定提前考試,結業考一天裏就都考完了,結束的時候外面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小娘子自然乘了馬車家去了。
謝婉寧卻拐了個方向,今年女學的課程就算是沒了,她要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陸起淮了,自然要去道別。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烏雲壓頂,天幾乎一瞬間就暗了下來。
謝婉寧攏了攏衣襟,到陸起淮那兒時,雪片已經變成鵝毛般大小了,北風呼嘯,雪花打着旋兒一般落下來。
房檐上挂着的兩個燈籠滴溜溜地轉,謝婉寧想起早先來這兒時正巧瞧見了仆婦們挂燈籠,如今竟然幾個月過去了,原本大紅色的燈籠此刻也落了漆,有些斑駁。
許是風太大了些,左側房檐上的燈籠搖搖晃晃的,突然就落在了地上,積雪松軟,沒發出太大的聲響。
謝婉寧走過去蹲下身,拿起燈籠,果然是落了色的,紅漆描金的地方像是結了痂,露出了竹骨,斑駁不明。
她伸出手去摸燈籠,裏面還亮着燭火,透過紅色的外罩露出了深紅色的光。
陸起淮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幅場景,纖細的手指撫在暗紅色的燈面上,說不出的好看。
謝婉寧沒有起身,她擡起頭:“先生,這燈籠掉了。”
陸起淮俯下身子:“拿進屋裏去吧,我等會兒取了鈎子把它挑上去。”
進到屋子裏面的時候陸起淮才發現她身上的鬥篷已經有些濕了,他取過火盆,裏面的炭火燃的正好,正好可以烤衣服,又拿了熱茶端給她。
謝婉寧捧着手裏熱騰騰的茶碗,輕輕地呷了一口。
陸起淮問她:“外面的雪這麽大,怎麽還不回家去。”
謝婉寧笑了笑:“這次結業考以後再見先生可就是下一年了,學生自當來和先生告別。”
陸起淮卻從一旁拿出了個黑漆的匣子:“打開看看。”
謝婉寧接過匣子,這是什麽意思,送她的禮物嗎,可惜她的香囊和外袍還沒縫制好,也不知道先生會送些什麽東西,她有些期待,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匣子,裏面卻裝着幾本書……
謝婉寧瞪大了眼睛,聲音有些不相信的樣子,甚至還有些委屈:“先生,你就送這個給我呀,”她得是多叫先生擔憂成績啊。
陸起淮看她委屈的模樣有些好笑:“這是最好的禮物了,”他從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了,“是時候回去了,再過會兒天就黑透了。”
謝婉寧委屈的點點頭。
果然,外面的天色越發黑了,明明還不到晚上,還好雪下得小了些,只剩了些雪沫。
陸起淮走在前頭,他的身子高大,能幫她擋住些風雪。
謝婉寧就跟在後頭,地上的雪積了厚厚一層,陸起淮正好能踩出腳印來,她看了看雪地上的腳印,然後一步一步,正好踩在腳印裏。
陸起淮覺得身後安靜了許多,往常她在身邊的時候總有這樣那樣的細碎聲音,他停下步子,然後回過頭。
路兩旁都挂了燈籠,暗紅色的,透在雪地上很是漂亮,他就看見穿着白色鬥篷的小姑娘一步步走在他的腳印裏……
謝婉寧回府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進了謝昌政夫婦的正屋就看見裏面站着個高大的人影,因着在屋裏,就穿了件石青色的直綴,是謝嘉言。
杜氏正在數落謝嘉言:“你這個孩子,明明武院兒離家也不遠,你一整個冬天都沒回來,你心裏還有沒有這個家了,”很是生氣的樣子。
謝嘉言低着頭,一向挺直的脊背都微微彎了起來:“娘,兒子這不是想着早些練好武藝,然後再回京城嗎,也不差這一兩年。”
杜氏氣的幾乎仰倒過去,指着謝嘉言說不出話來。
謝嘉言一看見謝婉寧進來就連忙向她使眼色,頗有些搞怪的樣子。
謝婉寧無奈,她這個哥哥,然後走過去挽了杜氏的胳膊:“娘,哥哥他這張嘴一貫不會說話,你可別放在心裏,今天我們女學結業考考完了,”然後巧妙地轉了個話頭。
杜氏果然緊張起來:“怎麽樣,考的如何,”然後問了一大堆問題。
謝婉寧笑着回話,謝嘉言抹了抹汗,這一關算是暫時過了。
出了正屋的時候,謝嘉言籲了好長一口氣:“真是我的好妹妹,多虧你來了,若不然娘怕是要唠叨個不停。”
謝婉寧問:“哥哥,你今年怎麽比往年回來的還早一些啊。”
謝嘉言想到這裏很郁悶,明明他今年回來的都早了些,杜氏還是數落個不停:“再過幾日就是冰嬉節了,就是皇上也會來參加,我回來自然是想搏個好前程了,看看上頭能不能看上我,我又不是讀書人,這日子對我來說可緊要的很。”
謝婉寧想起來了,冰嬉節是大周朝很盛大的一個活動,就是常年修道上香的皇上也會參加,到時候不只是大臣及其家眷參加,就是皇室子弟也會加入,約莫着滿京城的權貴都會去,實在是隆重的很。
想到這裏謝婉寧心裏一喜,這樣子她豈不是又能見到陸起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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