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玄裳和謝清朗對視一眼,沒有回答霍南風的問題。驚天教左右護法也算經歷過大風大浪,至少表面上很快鎮定下來,雙雙踏入書房之中,反手關上了房門。
燕玄夜已經從霍南風懷中探出頭來,轉頭盯着兩位得力臂助,問道:“戚少商?”
玄裳臉色凝重地緩緩點了點頭。
燕玄夜仰頭眯着眼睛想了片刻,确定自己沒有寫過關于戚少商的報道。不過四大名捕及神侯府,與戚少商也算有些交情,難道他是為諸葛正我助陣來了?
玄裳卻看得別扭之極,他家教主被驚天教最大對頭赤身裸體摟抱在懷中,那副模樣看起來還分明是被壓的一個,真是枉費他當日親自為教主綁來霍君辰的一番良苦用心。
燕玄夜看向謝清朗,問道:“戚少商帶了多少人來?”
“金風細雨樓精英盡出。”謝清朗目光一眨不眨盯着自家教主,臉色緋紅,汗濕重衫,愈看愈是魅惑人心。
“啧。”燕玄夜輕嘆,“這可不是來喝喜酒的節奏啊。”
霍南風冷銳的目光從謝清朗面上掃過,驚天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右護法都被他深沉雙眼震住,竟然只得緩緩挪開目光,又道:“金風細雨樓,恐怕是準備圍了快活林。”
燕玄夜突然轉頭看向霍南風,問道:“你的安排?”
金風細雨樓可是白道武林的重要力量,戚少商從王小石手中接過樓主之位後,勵精圖治,現在的金風細雨樓,俨然已是京城龍頭勢力。
霍南風的手順着燕玄夜背脊緩緩撫下,淡淡道:“戚少商不是個沖動的人,即使是我,也不會如此悍然對黑道勢力開戰。”
燕玄夜撇嘴,那是當然,今日快活林黑道勢力齊聚,光是明教高手便來了不知道多少。真正硬碰硬碰上,即使霍南風有了金風細雨樓勢力為助,贏面也是極小的。
玄裳終于忍無可忍,開口道:“教主,你們能不能……”
剩下的話他怎麽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他家教主被一向的死對頭這樣摟在懷中,怎麽還能如此坦蕩,如此鎮定?!
傳出江湖,他驚天教還要不要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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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玄夜一揮手:“你們先出去。”斜眼看了看被他抛在地上的霍南風那已經污濁的長袍,又吩咐道:“送兩身幹淨的衣服進來。”
玄裳給跪了。
謝清朗低咳一聲,扯了扯玄裳的袖子拉着他轉身出去了。
半個時辰後,逍遙二仙的筵席上喝得大醉而歸的白道武林人士,被張無忌遣人分別盯上了。
張無忌、燕玄夜和其它黑道勢力頭領聚在了一起。
黑白兩道素來不對立,即使今日因楊逍範遙的婚事維持着暫時的表面和平聚在一起,但也不能保證對方沒有将計就計,突施陰謀詭計。
張無忌身份特殊,出身武林名門正派武當,再加上和宋青書的關系,所以一心想要緩和黑白兩道關系,以免父母枉死的事情重現。
所以他,其實是稍微有些偏向白道不會做出這樣違背道義的事的。
可在座的其它人卻不這樣認為,有人立刻便提出了反對意見:“金風細雨樓精英盡出,可行蹤隐秘,分明就是想悄無聲息接近快活林。如果真是為了賀喜而來,為何不早些來?為何不大大方方前來?”
在場不少黑道勢力首領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張無忌雖是明教教主,武功高強,身後勢力雄厚,但畢竟年輕,在武林威信不足。當下便有些無奈地看向了一直默不作聲坐于首位的燕玄夜。
燕玄夜同樣年輕,但驚天教勢力如日中天,早已是默認的黑道勢力之首。何況驚天教同武林盟一向不對盤,若是他說出來的話,想來更有說服力。
再加上那日當着他和高老大的面,燕玄夜雖是邀戰霍南風,但那武林盟主瞧向燕玄夜的目光,可不是簡單一句敵對勢力就可以解釋的。
所以張無忌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期待。
誰知燕玄夜被他充滿期待的目光看得有些疑惑,奇怪地看了張無忌一眼,方才開口說道:“霍南風親自前來賀喜,本就來意古怪。明教光明左右使者面子雖然足夠大,但武林盟主也沒必要故意示好。”他挺直了背脊,朗聲說道:“恐怕真的來意不善。”
“不錯!”
“這位兄弟分析的正是。逍遙二仙成親,武林盟的家夥不鄙視就不錯了,武林盟主竟然親來賀喜,怎麽看怎麽古怪。”
“他奶奶的!差點又被這群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給騙了!”
“張教主這可是你明教的大喜事,你能忍了嗎?組織組織殺出去吧!”
……
燕玄夜的話,很快得到一片贊同。
有細心之輩有人盯着他看了片刻,問道:“還未請教,這位兄弟是?”
燕玄夜微微一笑,道:“驚天教,燕玄夜。”
房中瞬間一片嘩然,驚天教燕教主很少露面,卻原來已悄無聲息入了快活林。
“老子就說怎麽沒看到玄裳,原來竟然是燕教主親自來了!那還怕個鳥啊,我們人本來就多,再加上有燕教主掠陣,和霍南風拼了吧!”一容貌粗犷的漢子立刻大聲擁簇道。
黑道大多數漢子都熱血好戰,這話一出,更是叫好聲一片。
何況此時他們人多力量大,本就占着上風,還真不會怕了金風細雨樓。
張無忌更加無奈了,他本來還以為,燕玄夜和霍南風之間關系匪淺呢,結果根本就是真正的對立面!
“大家稍安勿躁。”燕玄夜側頭去看張無忌,“張教主,這總是你明教的事,你的意見呢?”
張無忌苦笑,自己剛才說了意見,誰理啊?
燕玄夜一笑,站起身又道:“別讓白道武林那幫家夥說咱們人多欺負人少,大家做好戰鬥準備,随時準備迎戰,但先禮後兵還是必要的。”
他笑了笑,又想說什麽,一直守在門外的驚天教九天九部教主親衛,突然推門匆匆而入,抱拳對燕玄夜行禮道:“武林盟主在外求見。”
霍南風進來的時候,聚集了幾十號黑道大佬的房間裏一片安靜,燕玄夜端正坐于首位,身上已經沒有先前伏在他懷中時的慵懶,目光卻仍然明亮,易了容的平凡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唇角似笑非笑盯着他,戲谑說道:“霍盟主難道就不擔心,被我們扣下來作為人質嗎?”
霍南風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淡淡說道:“霍某不才,卻也不會輕易被人脅迫。”
“啧。”燕玄夜誇贊:“本座佩服盟主的勇氣,現在孤身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霍南風目光銳利,冷冷看向燕玄夜,又道:“霍某已經說過,武林盟不會輕易對你們開戰。況且今日受明教之邀而來,逍遙二仙磊落光明,潇灑恣意,張教主出生武當,乃是武當張真人徒孫。我即使不給張教主面子,也會給張真人薄面。”
他難得解釋那麽多,本以為之前那句話,已經讓燕玄夜信了。誰知這家夥翻臉不認人,壓根沒将他說的話放在心上。剛才在外面聽得心頭火氣,此時語氣聽來便有些冰冷:“戚少商今日前來不過為了私事。”
“私事?”燕玄夜冷笑,“人人都說戚少商豪邁公正,今日為了一己之私,便讓金風細雨樓精英盡出?”
霍南風漠然說道:“有些人狡猾如狐,戚少商為了抓到他,只得出此下策。”
“哦?”燕玄夜來了興趣,問道:“戚少商要抓的是誰?”
霍南風的目光在房中衆人面上緩緩掃過,最後落在一名清麗脫俗,明眸皓齒的綠衣少女臉上,緩緩說道:“顧惜朝。”
燕玄夜的目光随他轉動,此時便見那麗人,也就是六分半堂的總堂主淺笑盈盈站了起來,柔聲問道:“霍盟主盯着小女,可是以為顧惜朝是隐匿在六分半堂之中?”
霍南風沉默片刻,這才說道:“雷堂主若是一定要庇護他,出了這快活林,只怕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便有一場惡鬥。雷堂主帶來的人不多,金風細雨樓卻是精英盡出,雷堂主和那顧惜朝本無多大交情,何不放了他離開,免去一場流血争鬥?”
雷純嫣然一笑,轉身對燕玄夜微微俯身,行了一禮,問道:“燕教主,若是六分半堂不敵金風細雨樓,教主可會伸出援手?”
“當然。”燕玄夜道。
雷純又轉頭看向霍南風,笑道:“燕教主既然站在小女這方,即使真的動起手來,戚少商不見得便能穩贏不輸。”
這姑娘笑靥如花,清雅如蘭,在一片漢子的大堂中,實在有些出挑。看得不少黑道首領都心中蕩漾,再加上燕玄夜都開了口,當下都鼓噪起來,紛紛表示願意助六分半堂一臂之力!
雷純款款四下致謝,卻輕嘆一聲,道:“只可惜他又怎會願意讓各位好朋友為他一人送了性命。”
雷純一雙妙目看向了霍南風,語氣有些低沉:“他一早聽說戚少商舉全力而來,便自己走了,戚樓主若真是為了他一人而來,這時候也該帶人離開了吧。”
仿佛為了證明她所說的話,大門再一次被人打開了。
這次進來的男人,穿着一身繡着銀色花紋的黑色長袍,頭發随意束在腦後,看起來又英俊又野性。和那些名門世家成長起來的少年英俠頗有些不同,他更像是草原上勇猛的雄獅,充滿了粗豪的男子氣概。
只可惜,這樣一個又英俊又豪邁的男子,竟然只有一條胳膊。
但他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對失去了一條手臂的可惜和軟弱,一進門便對霍南風微微點頭示意,喚道:“盟主。”
然後目光便轉到了雷純臉上,冷冷看了她片刻,這才看向了張無忌,又微微一點頭,道:“張教主有禮,戚某多有打擾,特此備上薄禮,以賀逍遙二仙新婚之喜。”
說完便一揮手,很快便有挑着三口黑色大箱子的壯漢魚貫而入,将箱子放在了地上,然後對戚少商和霍南風躬身行禮,沉默地退了下去。
燕玄夜臉色微變,坐直了身體,漠然說道:“戚樓主帶了金風細雨樓的人來,直接就從我們眼皮底下抓了人走,這算是,武力威懾嗎?”
戚少商臉色不變,看向燕玄夜客氣問道:“這位是?”
“燕玄夜。”
“原來是驚天教教主。”戚少商同樣對他點頭問好,這才繼續說道:“在下遣人追蹤顧惜朝整整半年,才查獲他的行蹤,今日之舉,實屬無奈,金風細雨樓的兄弟,也不過是出于義氣為在下助拳而來。當日千裏追殺之仇不共戴天,燕教主若要責怪,此事在下一肩扛了,還望教主莫要遷怒他人。”
燕玄夜面無表情,和霍南風對視一眼,倏然一掠而起,右掌在戚少商肩頭一按而退,見對方在自己掌下退開一大步,這才繼續說道:“你們走吧。”
此事當然不是如此便算,到了晚間,燕玄夜從玄裳喋喋不休地抱怨中索性直接穿窗而出,不再去聽他那套“驚天教難道沒漢子了?教主怎麽能和霍南風糾纏不清”的說教理論,展開輕功筆直朝今日遣人探聽來的戚少商住處而去。
憑借他敏銳的嗅覺,可以斷定這事絕對沒那麽簡單。
京城可是白道武林勢力蓬勃發展之地,又是戚少商的大本營所在。顧惜朝真和他那麽大仇,還能活着從京城逃走,隐匿半年?
他還真不信了。
一路繞開金風細雨樓的人,燕玄夜輕輕一掠,整個人便貼上了戚少商卧室的屋檐。他倒挂了身體,小心從窗戶縫隙朝房中看去。
正好便瞧見戚少商英俊的臉上又是隐忍又是痛苦,幾乎連雙眼都瞪紅了。
穿着白衣的俊美無比男子雙手被綁在身後,臉上卻滿是無所謂,漠然說道:“戚大當家今日威風八面,我又怎敢反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戚少商咬牙切齒地伸手抓住那男子的衣襟,恨聲說道:“我以知己待你,你卻……”
他的話到這裏便戛然而止,那白衣俊美男子似笑非笑地重複着戚少商的話,“以知己待我?”
他的目光中帶着嘲諷的笑意對上了戚少商的雙眼,再次重複:“以知己待我……”
尾音沒入了緊緊貼在一起的雙唇中,被綁在身後的雙手無法動彈,可他卻直起上身湊過去吻在了戚少商的唇上,過了片刻才微微退開,臉上仍然挂着剛才那樣的笑容,緩緩問道:“戚少商,你真能待我只如知……”
他的話來不及說完,戚少商已經伸出僅有的一條胳膊,按住他的後腦,就像終于抓住獵物的野獸般,瘋狂地吻咬住了他的唇,也吞下了對方所有的聲音。
仿佛只有如此的瘋狂,才能忘記,他們中間,那些橫亘着的,永遠都無法清除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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