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久前才跟自己約法三章,要試着适當拒絕遲遇的冉禁,在聽到遲遇邀請過夜的話時,苦惱歸苦惱,最後還是答應了。
跟着遲遇一塊兒往三樓去的冉禁,全程都在皺眉,為自己的沒出息沮喪。
就像遲遇很少去二樓姐姐和冉禁的卧室一樣,冉禁也很少靠近三樓遲遇的卧室。
遲遇卧室不大,但東西不少,藏了無數她從小到大收集的書、獎狀、游戲、各種手辦,還有摞起來比人高的科學雜志。
冉禁上回來她的房間,是和家裏的傭人一塊兒清掃灰塵,将所有的家具打掃得一塵不染,随時恭候着主人的回歸。
“我去洗澡,冉姐,你等我一會兒。”
進屋之後,遲遇将落地燈打開,整個卧室散發着遲遇的氣息。
她一邊背對着冉禁解腰帶,一邊随意說了這麽一句。
冉禁在門口沒立即進來,聽到遲遇這番話,立即轉頭說:
“我也去樓下洗。”
遲遇聽出她音調有些發緊,聲音也有點兒倉促,回眸問她:“你睡衣都還在吧?”
冉禁含糊地回了一個“嗯”,人已經到樓梯口了。
遲遇從卧室門口往下看,有點兒納悶,心中有了個模糊的想法,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洗澡的時候将掃描虹膜的儀器摘下來,洗完穿好睡衣後又戴上。
等着冉禁回來的時間裏,她又調整了一下卧室的光線,把落地燈挪得更遠了些。
一切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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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禁來了。
冉禁洗了澡,長長的黑發吹到九成幹,因為發量濃密,剛剛吹過顯得有些蓬松。
往右偏的劉海略毛躁,看得出來洗完澡沒來得及養護頭發,立即就上來了。
她穿着一身棉質分體睡衣,深灰色,長褲長袖,有點兒像男式的。
以前遲遇并沒有注意過她的睡衣,她只有在自己的卧室裏才會單穿睡衣,只要出了卧室,就算在家裏的客廳,至少都會披上一件外套。
更不用說大多數的情況下她都只穿古板的工作西服。
帶着居家柔軟感的冉禁,讓遲遇有些陌生。
她甚至産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女朋友穿這麽一身和性感絲毫不沾邊的睡衣,是姐姐的喜好嗎?
遲遇先躺到床上,讓出了左邊的位置,靠在床頭,理所當然地等着冉禁上來。
冉禁卻沒有立即動彈。
“怎麽了?”遲遇問。
冉禁看着床邊椅,就好像床邊椅是遲遇本人,說:“我坐在這兒陪你,等你睡着我再走。”
遲遇被她逗笑:“我睡着你坐着?這怎麽睡啊。就算真的能睡着,不小心醒來看床邊坐一人,不得吓到失眠?”
冉禁:“……”
遲遇突然問了一句:“冉姐真的怕我啊?上次在餐廳你也是,恨不得離我八丈遠。還是說,因為和姐姐分手了,你就讨厭我了嗎?”
冉禁站在黑暗與燈光的交界處,弧形的光芒只能照亮她精巧的下巴,和任何時候都緊繃的唇。
“不讨厭。”
冉禁的聲音不大,依舊清冷若冬水,但很确定。
遲遇輕笑,将被子打開,邀請冉禁上來:“那就好。冉姐,你跟我說說這些年姐姐的事吧,我在國外,很少能陪伴在她身邊,能想起的場景大多都是過年或者你們來學校找我的時候。她在國內的事兒我基本都不知道。”
怕冉禁再拒絕,遲遇翻了個身子,挨近床邊椅,細長的胳膊向她伸過來,握住她的手腕,柔聲哀求:“好不好?”
冉禁的魂先被牽了起來,而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遲遇領着,坐到了床上。
“……你姐姐她一直都在忙工作,其餘的時間就念叨你的事。無論再忙都會抽出固定的時間和你視頻,這你是知道的。每年你生日之前是她最忙的時候,因為她要将所有的事情處理好,然後飛去你身邊,陪你過生日。”
冉禁的話和大廈電梯裏每日給她報天氣預報的電子音沒有什麽區別,機械,但更緊繃一點。
遲遇單手支撐在枕頭上,托着腦袋,另一只手從冉禁上床之後就沒從她的手腕上松開。
“那你呢。”遲遇問,“這些年,你都在做什麽?”
“和你離開之前一樣,在幫你姐姐做事。”
冉禁被遲遇握着的那只手很不自然地僵硬着。
遲遇的指尖在看似不經意地往上爬,探進了冉禁的手掌裏,發現她的手心在冒汗。
因為遲遇“毫無心機”的靠近,冉禁為了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被迫一直外後挪身子。
原本是前後不挨地坐在床面上,此刻後背已經貼着床頭了。
遲遇一直在找話題,就是想讓冉禁回頭,和她對視。
可是冉禁不知道是察覺到了遲遇的計劃,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不是看向牆角的落地燈,就是看着自己的手。
和吃飯的時候一樣,總是不肯往遲遇這裏看。
遲遇又明知故問了幾個問題,冉禁依舊回答得很認真,兩人的目光總是碰不到一塊兒。
遲遇有點着急,直接支起了身子,上半身橫着正過來,面對着冉禁。
迅速拉近的距離讓還在認真回答遲遇問題的冉禁猝不及防,脖子往後一仰,後腦勺撞向床頭。
遲遇下意識地伸手一擋,擋在了床頭和冉禁的腦袋中間,這個動作無異于将冉禁的腦袋攬進了自己的手中。
因為這個動作的牽動,遲遇原本半躺着的姿勢已經支棱了起來,和冉禁調換了高度差,兩人終于對視時,已經是居高臨下。
她将身後的光源擋住了,一片陰影落在冉禁的臉上。
此時冉禁的眼眸裏,只有遲遇的臉龐。
無聲的火苗蹿進冉禁的心口,肆意燃燒,她立即想要将臉轉到一旁。
心裏一直記着數的遲遇,已經算到了第六秒,還差四秒鐘的對視就能成功複制冉禁的虹膜,當然不可以在這時候功虧一篑。
“冉姐……”
在冉禁要避開的一瞬間,遲遇雙手捧住了她的臉,兩個人的鼻尖擦在了一塊兒,柔嫩溫軟的感覺如同電流,激得冉禁一陣酥軟。
她被遲遇并不用力的一雙手,輕易禁锢在原地。
“冉姐……”遲遇緊盯着她的眼睛,拖長語調,盡量讓自己開口發出的聲音是一個疑問句的開端。
距離太近了,冉禁的心快要承受不住這份緊壓,也怕自己的狀态會暴露什麽,想要将遲遇推開。
手臂剛剛擡起想要往外隔,遲遇就放開了她。
時間夠了。
只有遲遇能看見,眼前有一排“已複制目标虹膜”的紅色小字提示。
她成功了。
“冉姐,我有點好奇。”
盡管成功了,可是冉禁剛才在她手中控制不住的細微顫抖,讓她腦海中有過的荒唐想法,再一次迅速萌發。
“你為什麽臉這麽紅?”
遲遇雙手撐在冉禁的身子兩端,上身前傾,如同觀察模拟器中軌道最細微的變化一樣,帶着探究新事物的好奇,觀察着冉禁。
“因為你靠我太近了。”
冉禁的回應很快,沉郁又有點兒喑啞的聲音讓遲遇一怔。
冉禁閉上眼,指尖點在遲遇的心口,輕輕地将她往後推。
遲遇清晰地看見她眉心皺起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就算你是我看着長大的,可你現在已經是個大人了。要是你睡不着想讓我陪你,這沒問題。但我有個條件,你不能挨我這麽近。”
遲遇眼睛眨也不眨,方才的柔媚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陰鸷的神情:“為什麽?”
“因為我是同性戀。”冉禁再睜開眼時,眼神冷若冰霜,“你這樣做,我們的關系會被人誤會的。”
遲遇覺得好笑:“這兒又沒有別人。”
冉禁沒有搭她這句話,起身說:“我去一下衛生間。”
衛生間的門合上,遲遇收回目光,将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拿來,打開APP。
虹膜成功複制,她的目的達到了就行。
衛生間裏,冉禁站在洗手盆前,将水調到最冷,随後捧起一捧冰水,潑在臉上。
好幾捧之後,冉禁終于将發燙的臉龐和着火的心給壓了下去。
冷靜點。
冉禁在心裏勸自己:冷靜一些,剛才說那些話太沖動了。以前小遇偶爾也會捉弄我,現在上綱上線的話更是說不清。
可是身體卻在自作主張。
冉禁用拳頭抵在胸口上,告訴自己,不可以,不行,你不配。冉禁在衛生間待了近半小時才出來,出來的時候看見遲遇已經背對着她,不知道是不是睡了。
輕輕地躺回來,冉禁平躺着,雙手放在胸下,睜眼看天花板,一瞬天明。
遲遇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等她醒來時冉禁已經不在了。
遲遇很快出門去齊瞳的工作室,說冉禁的虹膜複制成功了。
“真的?還是我們遇姐牛掰啊!”
“別廢話了,冉禁的集團賬號黑到了嗎?”
“別急,咱們先看看這個虹膜。有了她的虹膜能做很多事,集團賬號也能僞造。”
“哦?”
遲遇看齊瞳在電腦前一頓忙活,她坐在一旁看着。
“咦,不對啊。”齊瞳摸着下巴。
“什麽不對。”
“這不是冉禁的虹膜。”
遲遇皺眉:“怎麽可能,這是我盯着她的眼睛十秒鐘,親自複制來的。”
齊瞳将電腦轉回來,讓遲遇看:“這兒顯示虹膜不匹配。”“我知道了,你把你眼睛對過來。”
遲遇緩緩靠近,APP采集了她的虹膜之後,與屏幕上的虹膜疊加,顯示100%匹配。
遲遇:“……”
齊瞳哀嘆:“看!這是你的虹膜!”
“為什麽會這樣。”
“你這前任大嫂防備心非常高啊。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她應該是戴着阻隔複制虹膜的瞳孔儀器,只要有人開啓複制,就會被反向操作。你沒采集到她的虹膜,反而是将你自己的複制了一遍。”
遲遇有點驚訝,要真是這樣的話,冉禁的确非常有戒備心。
昨晚她可是洗完澡過來的,居然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摘阻隔器嗎?
她是早就預料到有人會在月球開采權這件事上給她使絆子,為了不出差錯,二十四小時不松懈?
遲遇指尖抵在唇下,冉禁比想象的還要難以攻破。
還有什麽辦法嗎?
遲遇換了一下姿勢,突然想起冉禁喝醉的那晚,用臉龐蹭她手背時,甘願而甜蜜的笑。
她指尖動了動,回憶起昨晚冉禁因為她的觸碰而微微顫抖的肩。
遲遇的雙眸發沉。
說出的話可以修飾,但是身體本能的反應卻是無法說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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