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奈奈睡醒之後,冉禁讓阿寬将她送回家。
奈奈舍不得冉禁,冉禁向她承諾,每天都會跟她視頻,病一好就回去陪她。
“那我明天再來看媽媽好嗎?”奈奈問道。
“不行哦。”冉禁學着奈奈的語調,奶聲奶氣地說,“你好好待在家裏,不要再在外面胡亂跑了,很危險的。要是你走丢了媽媽上哪兒找你去?有什麽事都跟阿寬叔叔和劉阿姨說,好不好?”
奈奈低着頭,有點不甘心,但看得出來她很聽冉禁的話,不想違背。
嘟起果凍一般晶瑩剔透粉粉嫩嫩的下嘴唇,小圓臉也鼓成了肉團子。
冉禁看她委委屈屈的樣子,無奈地将她攬過來,跟她額頭頂額頭:“寶貝乖,等媽媽身上不痛了,一定第一時間回去看你。媽媽一直都很想你的。”阿寬帶着奈奈去停車場,遲遇跟着他們送一段路。
奈奈自己上了車,阿寬要跟遲遇道別的時候,遲遇問他:“奈奈今天沒去幼兒園,老師得找吧?學校那邊的聯系方式你有嗎?我去解釋一下。”
阿寬略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說:“沒,沒關系,學校那邊的事讓劉姐處理就好了。劉姐負責奈奈生活起居方面的事,她和學校很熟的。沒必要麻煩二小姐了。”
“哦,這樣。”
阿寬的回答在遲遇的意料之中,遲遇對他微微一笑,說:“路上慢點。”
“好的好的,走了啊二小姐。”
阿寬上車時,遲遇看見奈奈已經自己坐上了寶寶椅,正透過車窗在觀察自己。
想到“小姨姨”的身份,遲遇對她擠了擠嘴角,揚起不自然的笑。
奈奈很快将目光轉開……
遲遇回到病房,見冉禁自己下床去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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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等我,也不叫護工。”遲遇上來扶住她。
“我得盡快康複。”冉禁說,“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不能在這兒耽擱太長時間。”
“那也得循序漸進,別逞強。看你,都冒汗了,疼不疼?”
冉禁:“我不怕疼。”
“都是肉.體凡胎誰能不怕疼,你沒必要去習慣忍受疼痛這種事。”遲遇坐在躺椅上苦口婆心,“當初為了保護虹膜日日夜夜戴着阻隔器,眼睛都不要了。對你而言,遲氏集團真的這麽重要嗎?”
遲遇說完這話,感覺有點兒詞不達意,似乎有質問冉禁的嫌疑,很快補了一句:“你要拿它來做什麽,我可以幫你。”
出乎冉禁的意料,遲遇竟會這麽說。
“不用的,小遇,你別想這些事。”冉禁道,“集團裏的事我自己能處理好。我是希望你可以留在這兒,專注你自己的事業。如果你還能相信我的話,國內的事情等我處理完之後你再回來。到時候月區的開采會進入到最平穩階段,每年你只需要盯着各項基礎開銷的數據就好。當然,你是這方面的專家,你比我更懂,我能做的就是幫你把一切繁瑣的事情都處理好。”
冉禁再次強調:“我會将遲氏完完整整地交到你手裏,你先別着急。”
遲遇說:“我要回國。不過別誤會,我不是回去跟你争遲氏的。我這回發生這麽驚險的意外,我一位發小在國內也同樣遭到了襲擊,一定是我們在調查的事情踩到了誰的痛腳,對方才會铤而走險,想要殺了我們,以絕後患。我怕你回國之後也會有危險,我在你身邊多個人照應,起碼那些人想要動手的時候也會多一層顧慮。記得嗎,我學過格鬥,這些年練得不太勤,但是對付個把人還是綽綽有餘。”
冉禁笑道:“當然記得。還記得在武術館後門堵你的日子。”
冉禁這麽一說,遲遇也想起來了。
學格鬥是遲氏發展得越來越好之後,姐姐怕她成為商業競争對手的眼中釘,怕她出事,強迫她去學的。
學格鬥自然容易受傷,遲遇學了一陣子之後就有些懶惰,試圖逃跑。
要不是冉禁每次都能洞察她逃跑的路線,将她堵個正着着,恐怕她當時根本堅持不下去。
想起這段往事,記憶就會一并提拎起無數與之相關的碎片。
一起吃冰的那家冷飲店、并肩走過夏日街道、姐姐不讓她吃但撒個嬌就能得到冉禁無可奈何允許的燒烤攤……
不止是遲遇時不時會回溯過往,說完之後冉禁好像也想到了許多過往。
兩人面對面誰也沒說話,只有放在床邊那一大盆的水果在暗中散發清香。
“總之……”遲遇拿起個桃子,将桃尖粉紅色的尖端咬了一口,“我會回國,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身處危險之中。”
遲遇的話讓冉禁心中萬般情緒交織在一塊兒,有心窩被捂熱的感動,也有左右難為的糾結。
她一如既往将所有情緒死死地壓下,表現在面上的,只有一點點欲說還休的平靜。冉禁能拄着拐杖自己行走的時候,就讓助理訂了回國的機票。
“兩張。”遲遇正在幫她倒水,聽到她在打電話,在旁邊提醒道。
“嗯,訂兩張,後天吧。”冉禁被遲遇盯得死死的,沒法糊弄。
遲遇這頭的工作處理得非常順利,找她上司談了,說明自己要回國的打算,沒辦法和公司簽約。
上司萬分痛心,但只能尊重她的個人意願,并且說FPIU中國也有适合她的職位,如果可以的話直接調任到FPIU中國,他可以幫忙牽線搭橋。
遲遇很感激上司,但她回國之後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不想再分散注意力,只能婉拒。
“現在的項目要是遇到什麽問題,随時來找我,我永遠願意為FPIU的發展盡一份綿薄之力。”
回國之前遲遇開車送冉禁去看奈奈,打算陪她一兩天。
奈奈居住的地方是A城有名的富人區,這兒治安很好,生活設施完善,鄰裏也和睦,是個很适合生活的地方。
奈奈聽說冉禁要來,一早就待在戶外的蹦床上跳來跳去,每一次蹦起來都能張望到路的盡頭,每次有陌生的車開過來,她都會伸長脖子盯上半天。
冉禁終于來了,奈奈開心地大叫一聲,一個猛撲就往她懷裏蹿。
突然看見冉禁身邊黑着臉的遲遇,想起她上次拎自己時的恐怖,奈奈瞬間驚魂,一下子停住了。
冉禁拄着單拐,摸了摸奈奈的腦袋:“都說了別跑這麽快啊,摔倒的話你就要跟媽媽一樣了。”
遲遇在一旁聽着,心道:我看你也不是很排斥她叫你媽媽啊,自己主動叫上了。
奈奈拉着冉禁的衣角,開開心心地領着她進屋,順便帶着冉禁拉開和遲遇的距離。
進屋之後奈奈回頭觀察遲遇,看遲遇也要跟着進來,奈奈臉色一變,如臨大敵。
“怎麽,小崽子。”遲遇輕輕點了一下她腦袋,“不會叫人?”
奈奈覺得自己不叫人的話,能被這大怪物吃了,只能暫時委曲求全:“……小姨姨。”
“乖。”遲遇在她頭頂摸一把,将她為了迎接媽媽回家專門梳得可可愛愛的小辮子給揉成了雞窩。
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奈奈:“……”
冉禁拄着拐親自下廚,給奈奈做了她最喜歡吃的黃油煎蘆筍,磨了些黑椒玫瑰鹽。
勸了冉禁半天都沒法将她勸出廚房的遲遇,在一旁打下手,聞到了香味,停下手裏腌制魚肉的動作,往冉禁這兒看。
冉禁正在精益求精地擺盤,一點兒湯汁或是鹽落在盤邊,她都要拿廚房紙巾給擦幹淨,保證整盤菜美味又美觀,這才讓劉阿姨端出去。
以前冉禁對她和她姐就這樣,總是把最好的給她們。
而現在姐姐不在了,又多一個小祖宗。
遲遇說:“至于嗎,一盤蘆筍而已,我順手就煎好了。你還不能自己站呢就想着伺候這那小崽子。”
遲遇是常常對她撒嬌,但這種帶着點兒脾氣的語氣倒是很少。
冉禁有些莫名:“我也不好總坐着,醫生不是說了麽,多活動對我複健是有益的。怎麽啦小遇,我在這兒礙事麽?”
“可不麽,你去陪她玩會兒吧,不是說回國前盡量多陪陪她?煎龍利魚簡單,不用叫劉阿姨了,我來,一會兒就好,你出去等着。”
冉禁不知道為什麽遲遇突然不高興,也沒敢繼續在廚房裏待着,輕聲說了句“那我在外面等你”,就拿着蘆筍出去了。
遲遇:“……”
還真走了。
遲遇給魚翻面的時候,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一系列的舉動,有點兒拈酸吃醋的嫌疑,莫名其妙的。
我跟一個三歲的孩子争什麽寵。
将龍利魚端出來的時候,見奈奈和冉禁坐在沙發上。
冉禁拿着一本畫冊,正在給趴在她腿邊的奈奈說畫冊裏的故事。
将餐盤放下時,遲遇想起在來的路上她問冉禁的話。
“奈奈的幼兒園在哪兒?我們順路去把她接回家吧。”
冉禁回答得不快不慢:“她沒在幼兒園,她在家裏。”
“為什麽?”
“她身體一直都不好,不宜頻繁接觸外界。”冉禁說這番話的時候,難得沒有看着遲遇,而是凝視前方,“就是因為只有在這兒有專門針對她疾病的研究所,不然的話,你姐姐早就把她接回國了,也不會現在才讓你知道她的存在。”
“她得了什麽病?”
“大腦方面的問題,我也說不清楚,時好時壞的,不容易治好,随時都有可能……”
冉禁的餘光裏,遲遇的表情很平靜,單手扶在方向盤上,正在等待綠燈。
“所以,姐姐才不跟我說的吧?”遲遇轉頭看着冉禁,“怕剛剛和奈奈建立起感情,她就有離開的可能。”
冉禁淡淡地“嗯”了一聲。
冉禁不是個喜怒形于色的人,在遲遇面前的确稍微會多一些情緒,但因為認識的時間太久了,遲遇能從很細節上察覺出她情緒上的變化。
有時候是從回答的懇切程度來判斷,有時候甚至連她語調細微的變化,都能聽得出來冉禁是不是想回答這個問題。
在姐姐過世之前,冉禁對她可以說是毫無保留。
姐姐過世之後這段日子,遲遇明白了,無論是冉禁還是姐姐,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
當她提到一些敏感問題時,冉禁會下意識地冷淡處理,這是冉禁的習慣。遲遇将煎魚放在桌上,叫她倆來吃飯。
奈奈一下子坐起來,似乎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要和這個可怕的小姨姨同桌進食。
“來吧。”冉禁要将奈奈抱到椅子上。
遲遇快她一步将奈奈攔腰抱起,奈奈吓得差點叫出聲來,遲遇把她穩穩地在餐桌邊擱置好,捏了一把她的小臉蛋:“會自己吃飯嗎?不會還要人喂吧?”
奈奈眼睛裏亮晶晶的,又怕又氣,低聲嘟囔:“我兩歲的時候就會自己吃飯了!”
也是兩歲才自己吃飯的遲遇大言不慚:“兩歲才會,小傻子。”
奈奈:“……”
遲遇回頭要去攙冉禁,發現冉禁已經自己拄拐走過來了,看奈奈坐在這兒硬邦邦的都不敢動,哭笑不得:
“小遇,你可是小姨姨,怎麽成天欺負奈奈。”
遲遇挽着冉禁的胳膊,慢慢地将她扶到椅子上,甜甜一笑:“我這不是跟奈奈溝通感情嗎,哪有欺負她。對不對,奈奈,我欺負你了嗎?”
奈奈見冉禁對遲遇的字裏行間根本沒有一點兒責備的意思,兩人還挨得這麽近,突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打算就地反擊,随後“哇”地一聲,大哭。
冉禁立即站起來,過來抱她:“怎麽了,怎麽哭了?”
奈奈環住冉禁的脖子,擠進懷裏哭,痛斥道:“她打我!”
“啊?”冉禁疑惑地看向遲遇。
遲遇全程就捏過奈奈小臉蛋,但是因為背對着冉禁,視野全都被擋住了。
遲遇:“你這小王八蛋還會說謊?我什麽時候……”
遲遇一開口,奈奈哭得更慘。
冉禁趕緊将她抱起來,在劉阿姨的幫助下把她往卧室裏帶,安撫她。
遲遇見奈奈兩只手環住冉禁的脖子,小腦袋擱在冉禁的肩頭,大眼睛裏還藏着淚,表情卻已經完全沒了剛才的楚楚可憐。
她霸占着冉禁的懷抱,得意洋洋,将臉龐貼在冉禁的脖子上,頭發絲掃着冉禁的肌膚,有點兒癢。
傷還沒痊愈腿腳也有點不便,但冉禁還是将她緊緊抱着,耐心地哄她。
遲遇:“……”
小鬼,你這是在挑釁?
說挑釁奈奈還真就挑釁,她捧着冉禁的臉,吧唧一口親上去。
冉禁側過臉,依舊對她溫柔地笑。
被抱進屋裏的時候,遲遇清晰地看見奈奈向她做了個鬼臉。
遲遇:“…………”
确定這是姐姐的孩子?
這是姐姐和誰的孩子啊,這麽讨厭的個性怎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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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