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雪見桐在暴打那個渾身長滿眼睛與牙齒的咒靈。
她拿着那根被她當胸一拳打散架的骷髅大腿骨,狠狠抽打着已經全身遍體鱗傷,每只眼睛都在湧出大顆悲傷恐懼的淚水,沾血的牙齒掉了一地的可憐咒靈。
“本體在哪裏!還不說嗎!啊?!”
雪見桐明明可以一拳祓除這只咒靈,她卻精準地控制咒力,一點一點地折磨,好讓它存續痛苦的時間更長一些。
三個瑟瑟發抖的孩子縮在狗卷棘身後,被這過于兇殘的場面吓得臉色慘白,顫聲道:“那個……姐、姐姐,它沒有嘴巴啊……”
“它不會講話啊……”
“看起來好可憐啊……”
雪見桐冷冰冰地回過頭,夕色的眼瞳不帶半點感情,“啊,是嗎,那你們要不要過來幫它擦擦眼淚,抱在懷裏安慰安慰啊?”
這下孩子們連探頭都不敢了,揪着狗卷棘的衣角試圖将全部的自己都藏在他身後,生怕被這女魔頭抓走。
雪見桐冷笑一聲,高高手中揚起大腿骨,“給老子爬——”
之前一直在旁觀的狗卷棘呼了口氣,拉開衣領,輕聲說道:“冷靜點。”
那瞬間像被一桶冷水從頭到腳下灌下,徹頭徹尾的清醒和措手不及的震驚猛烈相撞,也像月光突然有了溫度,清清涼涼潑灑在皮膚上,融進了血肉中,驅散了洶湧狂暴的怒火。
她手臂一松垂了下來,骨頭落地的聲響很清脆,像門口搖晃的空靈風鈴。
雪見桐望着玻璃鏡面上反射的自己,表情驚愕,眼神還殘留着些瘋狂和猙獰,像從地獄裏爬出來複仇的魔鬼,她忘記了初衷,沉浸在虐殺和折磨的快感裏……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她仿佛看到鏡面中的那張熟悉的臉咧開了惡毒的微笑,另一張沒有五官的面孔從邊緣處緩緩磨了進來。
“那、那是什麽……”
雪見桐悚然一驚,窗戶的倒影中顯現出一級咒靈的身影,沒有五官,皮膚像打了蠟,面孔死白,脖子以下的部位像被抽去了骨頭,爛泥一樣緩緩移動着。它長了兩只細長的手臂,手指枯樹枝一般。一邊抓着個穿背帶褲的布娃娃,另一邊捧着本黑色封皮的書。
“那是我的奧利!”
躲在狗卷棘身後的小男孩忽然激動地站了出來。雖然害怕,卻捏着拳頭沖咒靈喊道:“還給我!你這怪物!”
無臉咒靈轉頭向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一張布滿利齒的大嘴活生生從那張可怕的臉上撕裂了出來,聲音凄厲尖銳,“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才不是你的!”小男孩的兩個同伴躲在狗卷棘身後跟着罵道:“那是悠君媽媽給他的娃娃!臭不要臉!”
“不要臉!”
雪見桐對這一幕感到頗為無語,你們有膽子叫嚣,躲什麽,倒是給我從狗卷同學身後出來啊,一點忙幫不上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激怒咒靈火上澆油啊?
“我的我的我的啊啊啊——”
一級咒靈被刺激大了,歇斯底裏地翻開手中的黑皮書,枯黃的紙頁嘩啦啦作響,他一下子撕了好幾張下來,注入咒力,一個個模樣詭谲恐怖的怪物掙紮着從紙面爬了出來。
狗卷棘淡定地開口,“撕碎吧!”
于是怪物們像紙一樣被撕碎了,消散在空氣中。
一級咒靈愣住了,幾秒後氣的渾身發抖,細長的指尖抓撓着自己模糊的面孔,行為越發狂躁,濃厚的咒力反應凝聚在他手中的黑皮書上。
雪見桐皺了皺眉,“以為我會等你發大招嗎?”
她握住銀白的鈴铛,叮鈴聲響,黑色流弦如漫天細雨,柔軟而鋒利,她一放一收,頃刻間便将這只一級咒靈絞殺。
“真是不夠看的,”雪見桐悵然若失,“就沒有能打一點的麽?”
狗卷棘微妙地看了她一眼,搖頭,“木魚花。”
【那種的還是算了吧。】
雪見桐覺得他應該是想說這句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嗚嗚嗚——胳膊啊——我的奧利!”
“別傷心了……悠君。”
“怎麽辦啊,這是悠君媽媽唯一留下的東西了……”
三個小豆丁蹲湊在那個被雪見桐一并誤傷,削去了手臂的布娃娃跟前,失主在可憐巴巴地抽泣,另外兩個跟着難過地安慰。
狗卷棘無措地眨眨眼睛,偷偷瞄了雪見桐一眼,立刻被她發現瞪了回去。
“呀卡嗎洗!”
雪見桐走過去撿起地上穿着背帶褲的布娃娃,語氣不耐煩地,“給你修好就可以了吧!”
她轉身走進家政教室,東淘西淘了一會兒,拎了兩個小箱子出來。
也不介意滿地的狼藉髒污,找了塊月光最明亮的地方席地而坐,雪見桐拿出針線,明顯手生的樣子,卻憑着盲目的自信和大膽穿針引線,将布娃娃露出的棉花塞進去,捏着兩邊開始縫合。
三個小豆丁的表情從期待轉換為震驚最後心如死灰。
“好了,”雪見桐拍拍娃娃身上的灰,淡定道:“看,一模一樣吧?”
“哪裏一模一樣了啊!”
連小孩子都忍不住吐槽。
“這也太醜了吧!”
“我的奧利嗚嗚嗚……”
“噗——”狗卷棘趕緊悄悄扭過頭,假裝自己沒有偷笑。
“謝、謝謝姐姐,幫我找回了重要的奧利。”唯獨布娃娃的小主人悠君還算懂事,強顏歡笑地道謝,眼中閃爍着淚光。
雪見桐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我說,你根本沒搞清楚什麽是最重要的吧?居然為了一個布娃娃差點丢了性命。”
“不是的!這是、這是媽媽最後……最後留給我的……”悠君低着頭,緊緊抱着灰撲撲的娃娃,肩膀微顫。
“那你看,這是什麽?”雪見桐兩根手指拈起布娃娃的背帶,輕輕拉開,一顆小小的蘋果印記縫在布娃娃的肩膀處。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啊。”
悠君睜大了眼睛,表情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诶?!悠君!這個布娃娃怎麽和你一樣!”
“是诶!你肩膀上也有個這樣的蘋果形狀的胎記吧?”
“悠君?你怎麽哭了?”
果然,小孩子就是一刻也安靜不下來,吵死個人。
雪見桐受不了地轉過頭,正好撞上狗卷棘一眨不眨的目光,心裏莫名一跳,她繃着臉,“過來。”
“海帶?”
狗卷棘疑惑地走過來,蹲在她跟前,雪見桐打開急救箱,示意他伸出手臂,淡淡道:“處理一下吧,順便。”
“鲣魚幹。”
狗卷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看了看雪見桐,銀色月輝下的少女似乎比平時柔軟一些,沒那麽拒人于千裏之外了。她長得可真好看啊,頭發和眼睛的顏色像秋天的紅楓葉,也像流動的琥珀色蜂蜜,如果能笑一笑的話,肯定……
“我說過再有下次就會揍你吧。”
雪見桐清冷微寒的聲音瞬間将走神的狗卷棘一把拽了回來。
“诶?”
什麽?狗卷棘愣了一下,再有下次?
他驀地想起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之前她竟然叫他「狗前輩」,一時怄氣,其實也不完全是怄氣。反正他也想不通自己當時怎麽會用咒言讓她——糟了!
狗卷棘面露緊張之色,卻不敢動。
怎麽辦?會被打嗎?
他悄悄瞄了一眼雪見桐臉上的表情——居然是面無表情?!
雪見桐不露聲色。
狗卷棘輕輕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低聲道:“鲑魚,鲑魚子。”
雪見桐抿了抿唇,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不過這副樣子,是準備好挨揍了吧?
她望着面前一動不動的少年,他皮膚白淨,長相清淡又精致,像只乖巧可愛的小白狗,蓬松柔順的頭發落在臉頰上,軟軟細細的,看起來很好摸的樣子。
雪見桐擡起手臂,明明應該毫不客氣地給他一拳,警告他再也不許對自己使用咒言。如果還敢再犯,就把他揍他豬頭的。
可是沉寂的胸口卻倏地湧上了些無法言明的感情,讓她遲遲下不去手。
由于長時間沒等到該來的疼痛,狗卷棘眉心微蹙,纖長的睫毛忍不住顫了顫,仿佛下一秒就會睜開眼睛。
狗卷棘內心惴惴不安,不會吧,雪見同學是準備積蓄力量,要給他來個大的麽?不要打臉就好了……怎麽辦,真的惹她生氣了?真的很生氣嗎?如果打一拳還不夠解氣的話,就讓她多打——
頭頂卻傳來了小心翼翼地,溫柔地撫摸。
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落下來,若即若離,似有似無地,他不由地屏住呼吸,生怕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将這片羽毛吓走。
那聲音帶着柔軟無奈的嘆息。
“狗卷同學,真是個笨蛋吶。”
明明被罵做笨蛋了,可是狗卷棘卻覺得心口燙了一下,那股熱意「蹭」地竄了上脖子,臉頰,耳尖,連大腦都出現了短暫灼熱的混亂。
他低着頭将臉嚴嚴實實地藏了起來,悶聲道:“金槍魚。”
氣氛好像有點怪怪的。
雪見桐尚未來得及仔細分辨其中的異樣,熟悉的躁郁感卷土重來,再次挑釁着她的理智神經。
咒言的力量逐漸消失了。
兜裏的手機忽然震了震,雪見桐點開短信提醒的标識——
【致雪見桐:根據咒力測試結果,經咒術師協會商議,暫将你評定為二級咒術師。鑒于你非咒術師家族出身,于「咒」之一字如蟬不知雪。但念在你資質尚可,未來可期,現邀請你加入咒術師協會,具體細則BLABLA——】
她幹脆利落地回了個「滾」字,淡淡道:“回去了,狗卷同學。”
“鲑、鲑魚魚。”
“嗯?你咬到舌頭了嗎?”
狗卷棘沖她吐了吐舌頭,眼神略帶羞惱,“木魚花!”
雪見桐一怔,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
狗卷棘一愣,不争氣地紅了臉,默默加快腳步走到最前面。
都怪夏天太熱了……月光還那麽亮……
可惡,她的笑也太甜了吧!
同類推薦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