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伊瞳猛地回頭——
海鷗毫無阻攔地飛過港口碧藍的天空。
那片土地上只有一些低矮的建築, 并沒有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樓。
伊瞳又低下頭——
海面上的樓影,仍然在那。
伊瞳揉了揉眼睛——
五棟大樓就像大寶,天天見。
無論揉多少次眼睛, 五棟大樓仍然牢牢矗立于海面之上。
伊瞳扔了一顆石頭下去,倒影被打破後又很快複原。
真是見鬼了!
更見鬼的是:伊瞳詢問路人,路人卻完全看不見水中的倒影。
他試圖拍下來,攝像頭卻根本捕捉不到。
“莫非我真的瘋球了?”伊瞳自暴自棄地想到。
精神病醫院……他是不敢再去了。
折騰一天, 夕陽的餘晖鋪滿海面, 五棟大樓的倒影呈現在一片橘紅色的流光中, 隐隐約約還能看見大樓中忙碌的人影。
“太宰的辦公室在幾樓呢?一、二、三……”趴在欄杆上的伊瞳,開始無聊地數起了太宰辦公室的樓層——盡管距離很遠,他完全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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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內陸續亮起燈, 海面像是吸入了螢火蟲,星星點點。
伊瞳看了很久,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 才默默離開。
……
睡前, 伊瞳慎重地定了十七八個鬧鐘, 隔半小時就響一次那種。
他在害怕, 害怕再次陷入黑暗空間後,獨自一人待那麽長的時間。
為了加強鬧鐘的威力, 他還在路邊便利店多買了兩個。
此刻, 伊瞳房間裏,地上一個鬧鐘,桌上一個鬧鐘, 再加上他枕邊的手機鬧鐘,被鬧鐘包圍的伊瞳異常安心。
拿起日歷,伊瞳在星期四的那一頁上, 畫了一只Q版百鬼丸。
畫完後,重重地用筆尖戳百鬼丸的大頭——
哼!讓你砍我!
日歷翻過星期四,來到星期五。
“希望……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伊瞳已經認命。
蓋上小被子,伊瞳迅速入眠。
……
“咕。”
鴿子腳下踩着【2】,兩只黑黝黝的小豆眼盯着他。
“我就知道。”伊瞳盤腿坐了下來,嘆氣:“開始吧。”他已經認命了。
“咕咕!”
——
疼痛、窒息、似乎被很重的東西壓着。
這是伊瞳恢複意識後的第一知覺。
他試着想把壓在身上的東西推開,力氣卻像從這具身體裏消失了,他努力了半天,也僅僅只是撐開了眼皮。
眼前是漆黑的、什麽也看不清。
疼痛和窒息,再加上眼前的黑暗,令伊瞳一下子慌張起來。
正在這時,壓在他身上的屍體被撥開,一抹酒紅色闖入伊瞳視野。
“還……活着嗎?”酒紅發色的男人,面露驚訝之色。
伊瞳看見他,瞬間松了一口氣,喃喃道:“是織田刀之助啊……那我就放心了。”
低喃完,伊瞳再次失去了意識。
織田刀……織田作之助聽到伊瞳的呢喃,仿佛想起什麽,臉上驚訝的神色更加濃重,正當他伸手想要把伊瞳抱起來的時候,一道憤怒、憎惡、同時混雜狼狽的聲音響起:“住手!別碰他!”
織田作之助的手停留在半空,少年趁這個機會搶回了伊瞳,惡犬一樣的目光緊緊鎖定酒紅發色的男人,謹慎地向後退去。
“你們是同伴嗎?”織田作之助點了一根煙,問。
他是在半個小時前接到的任務:清理從屬于港黑的黑幫組織的“戰鬥”現場。
說是“戰鬥”,其實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僅僅是因為聽到了從屬組織的交易信息,就被擔心麻煩而全數滅口——
地上已經僵硬的屍體,還都只是一些年紀不超過十五歲的孩子啊。
不過,這群出生貧民窟的孩子們中,似乎出了一個異類——
兩邊頭發末端是白色的少年,惡狠狠瞪着織田作之助,身後的衣擺張牙舞爪,随時會咬上來的樣子。
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足夠安全,少年才飛快轉過身,抱着垂死的同伴消失在街角。
一根煙抽完,織田作之助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
等處理完全部屍體,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
累得夠嗆的織田作之助,在洗幹淨雙手後,沿着路燈走到名為“Lupin”的酒吧。
順着狹窄的樓梯走到底,再過一個拐角,悠揚的音樂飄進耳朵,意味着正式進入了布局為“T”型的地下酒吧——
“嗨~織田作,今天來得有點晚嘛。”
太宰治坐在吧臺前,在酒吧柔和的光線中,朝他舉起酒杯,撐着臉頰調笑道:“和漂亮姐姐去約會了嗎?”
“不是。”
“诶?難道是漂亮哥哥!?”
“也不是。”
“不漂亮嗎!”
“呃……”
“織田先生,這種亂七八糟的問題就應該狠狠吐槽回去啊!而不是老實回答。”
坂口安吾從太宰旁邊探出腦袋,十分頭疼地推了推眼鏡:“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太宰。”
“我沒有胡說八道哦~織田作你之所以至今還單身,一定是因為你的胡子刮不幹淨!”太宰說出了真正目的,“上次在電話裏和你提過,買一把新的剃須刀吧織田作!”
對方還是那句:“請容我拒絕。”
“切!不刮胡子臉色很難看哦!”
“是嗎?”織田作之助摸了摸下巴,“臉色很難看嗎?”
“對對對,所以買一把新的剃須刀吧!我送你!”
“夠了太宰!你不覺得現場除了你,大家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嗎!”
坂口安吾一臉灰敗地推了推眼鏡,眼窩下是兩個誇張的黑眼圈:“一定又是因為工作上的事,對吧?織田先生。”
想到最近的工作量,坂口安吾頭更疼了。
織田作之助深有體會地點點頭:“最近的工作量确實變大了。”
“龍頭戰争結束後,各部門都很缺人。”太宰笑眯眯接道,“作為資源,人數都被戰争‘消耗’掉了……真的不考慮買一把新的剃須刀嗎織田作?”
“咖啡很好喝。”終于連織田作都徹底無視了太宰。
坂口安吾想起什麽,看着太宰:“對了太宰,聽說你馬上就要正式晉升為幹部了?”
太宰立刻趴到了吧臺上:“哈?連安吾你都這麽說的話,根本就是确定了吧。”
身處情報部門的坂口安吾,關于組織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要通過他的耳目。
“沒什麽精神呢,太宰。”織田作之助關心地問了一句。
“是啊,晉升為幹部不是好事嗎?對你而言。”
年僅十七歲的未成年幹部,在港口黑手黨簡直是絕無僅有。
但是,不會有任何一個成員提出異議:在看過由太宰治一手建立的血與死亡名單後。
“好事?呵呵呵,別開玩笑了!”黑暗世界人人畏懼如虎的男人——太宰治趴在吧臺上,像個小孩子一樣抱怨着:“升了官位,只會徒增麻煩和責任,工作量會是以前的三倍吧?”
說起工作量,三人同時沉默了。
“那個。”坂口安吾艱難地擠出一句,“組織就沒有想過招收新人嗎?”
太宰透露:“已經有計劃了。”
“是嗎?那就好。”得知這個消息的坂口安吾稍微舒了口氣,頭疼也得到了舒緩:“升為幹部的話,太宰你就能指定一個直屬部下吧,想好找誰了嗎?”
太宰卻轉頭問另一名好友:“對了織田作,沒有和漂亮姐姐去約會的話,你今天一天都幹嘛去了?”
被無視的安吾:“……喂。”
關于自己的工作,織田作之助不想談及,擡起咖啡杯敷衍了過去。
太宰今天卻沒有打算放過他:“你不說我也知道哦——替從屬組織處理屍體,沒錯吧?”
織田作之助喝咖啡的動作頓住,轉頭看向他。
“剛好我這裏也收到了報告。”太宰撐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說:“原本應該是屍體的人中,逃跑了兩名對吧?”
“……嗯。”
“其中一位名叫……叫什麽來着?啊對了!芥川龍之介!”太宰打了個響指,轉頭對坂口安吾說:“我看他就還行,就他了。”
沒跟上太宰腦回路的坂口安吾:……?
“你想招收那位姓‘芥川’的孩子成為你的直屬部下?”織田作之助想起少年飄飛的衣擺,“太宰,你已經調察清楚了那孩子的異能?”
“嗯,很容易就查清楚了,他很有名呢。”
芥川龍之介,這位出生貧民窟的少年,卻有着危險的外號:不吠的狂犬——無聲無息間撕碎敵人的咽喉。
“畢竟組織裏全是笨蛋,能用的人不多呢。”
坂口安吾又想起一件事:“太宰,聽說‘他’要回來了,這是真的嗎?”
太宰驀然僵住。
倏地移過目光,太宰的視線難得鋒利逼人,坂口安吾竟不敢與其對視。
然而僅僅是片刻後,太宰就恢複了那副吊兒郎當、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連安吾你都這麽問的話,看來是真的了。”
“Boss真的打算讓他回來啊……哎呀哎呀。”
“我說。”坂口安吾已經控制不住內心旺盛的吐槽欲,頂着太宰的死亡射線開口:“就算他兩年前甩了你,你也沒必要設計把人送去非洲啊!”
隸屬于港口黑手黨首領直屬部下的太宰治,被同屬于港口黑手黨的搜索部隊隊長伊藤瞳甩了這件事——港黑內部已經是人盡皆知。
不,應該說整個橫濱地下世界都知道了——
“我再重申一遍。”像是解釋過無數遍,太宰不耐煩道:“第一:伊藤瞳和我沒有關系,他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第二:我沒有被甩!”
“又來了又來了。”坂口安吾的語氣飽含同情,“太宰你,還是不肯面對現實嗎?”
太宰和織田作之助同時嘆了口氣。
“……随便你們怎麽想好啦。”太宰戳着酒杯裏的冰,“反正不管我怎麽解釋,都會認為我是被甩的那個。”
坂口安吾:“這是事實啊,你到底因為什麽如此針對伊藤瞳?”
“……看見那張臉就煩。”太宰別開臉。
“聽起來像是實話呢。”坂口安吾看向另一個人,“織田先生你呢?為什麽嘆氣?”
“……”
“他是在惋惜那些死去孩子的生命吧。”太宰一眼就看破了好友低落的心情。
“這樣啊,不過世道就是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事。”坂口安吾也是一聲嘆息。
太宰:“事實上我還有點意外呢,除了芥川龍之介,其他孩子應該都是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才對,普通人中,居然能活下來一個,真是叫人……怎麽了嗎?織田作?幹嘛用這種表情看我?”
臉上泛起狐疑和驚訝的神色,織田作之助想起那個大難不死的孩子,想起那句低聲的呢喃:
【是織田刀之助啊……那我就放心了。】
為什麽?會這麽叫他?
迄今為止,還沒有第二個人,那麽稱呼過他。
那個孩子究竟是——
“太宰,有件事和你說,關于那個活下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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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