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喜歡這個便當裏的梅子肉。”

女孩一邊說着, 一邊把梅子肉挑出來吃掉。

剩下的不好吃，女孩随手扔進了過來收垃圾的列車員工的垃圾車裏。

大約過了一會兒，女孩才想起來問身邊的同伴：“你還記得, 我剛才吃的便當是哪一站的特産嗎？”

“不記得了，沒看清。”

“哎呀，真可惜，我喜歡裏面的梅子肉。”

一直趴在女孩對面睡覺的男孩醒來, 擡起頭的瞬間, 女孩“噗嗤”一下笑了：“你的臉！哈哈哈哈。”

從背影, 看不清男孩的臉，直到男孩側過頭，衆人才看清。

睡出一臉紅痕的男孩顯得很呆, 先是望了窗外好一會兒，又望向斜對面的那一桌——

“啊！那不是我嗎？唔唔！”

一門之隔的隔壁車廂內, 我妻善逸發出一聲驚呼, 又立刻被竈門炭治郎死死捂住嘴, 後半句話模模糊糊地淹沒在手掌心裏。

剛睡醒的男孩, 貌似聽到了善逸的驚呼, 正回頭朝這邊看。

衆人集體蹲下——不知道為什麽，但包括伊瞳在內的所有人, 都在男孩回頭的瞬間這樣做了——

那不是我嗎！

伊瞳驚恐地捂着自己的臉：那不是我嗎！

四十分鐘前的記憶浮上腦海。

Advertisement

……

此時此刻, 所有人腦海裏的聲音是一致的：

那不是我嗎！！！

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隔壁車廂？現在這個“我”又是誰？？！

“假的！那些人一定是假的！”一名乘客尖聲尖氣地說。

“噓！請大家一定要冷靜……”炭治郎示意噤聲，可以聽得出他極力試圖鎮定，但顫抖的尾音還是暴露了極度不安的心情。

“老公？”

隔壁車廂有人在叫“老公”。

聽聲音是個男孩子。

衆人沉默。伊瞳捂住了臉。

好在這份尴尬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很快，列車停了下來，到達站點——

伴随列車門敞開的, 是地獄的大門……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這些是什麽？！”

隔壁車廂的慘叫聲驚心動魄，并且是那麽的真實和歇斯底裏。

锖兔率先站了起來，想要擰開隔壁車廂的門，卻發現無法打開。

“砰！”日輪刀撞在門鎖上，和之前切豆腐的觸感不同，這次門鎖堅硬得像防盜門。

惡鬼的咆哮和人群的尖叫蓋過了锖兔的動靜，隔壁車廂好像沒有人發現一門之隔後的他們。

锖兔試了好幾次，都切不斷門鎖。

他又試圖打碎車窗的玻璃，玻璃堅固得像是防彈玻璃。

地板、天花板、桌椅、行李架……整個空間無法被破壞。

鬼殺隊員在做嘗試時，另一個車廂的鬼殺隊員正在奮力殺鬼。

終于，他們也支撐不住了，為了保全剩下的人，向其他車廂撤去。

伊瞳透過小窗，看到自己丢開頭顱蹦了起來，去幫助那些站不起來的人。

“你膽子好大啊，那麽恐怖的東西，敢捧着盯這麽久。”喜歡吃梅子肉的女孩湊到他身前，佩服地說。

伊瞳有點不敢直視她那張臉：“嗯嗯……只是好奇罷了。”

“有什麽可好奇的？”女孩看伊瞳後退，反而更靠近道：“喂，你叫什麽名字？”

伊瞳支支吾吾不想告訴女孩，女孩于是靠得更近了，用那張伊瞳曾經觀察過很久的臉……

真的是一模一樣啊！

伊瞳冷汗直冒。

小喇叭再度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親愛的旅客朋友們，本次列車即将啓航，列車門即将關閉，請還沒有上車的旅客朋友盡快上車……”

聲音依然清爽且充滿朝氣。

伊瞳擰緊眉毛：那種古怪的違和感又上來了。

“砰！”列車門合上，一只沒趕得及上車的鬼身體被夾成兩截。

隔壁車廂只剩下滿滿一車的鬼。

列車緩緩啓動，靠近門邊的鬼發現了隔壁車廂的他們。

“完了！它們好像發現我們了！”喜歡梅子肉的女孩停止對伊瞳名字的追問，朝锖兔身後躲。

伊瞳一口氣沒松下去，又馬上提了起來。

“沒、沒關系！門很堅硬，它們過不來的……”不知哪個乘客這樣說。

“哐當！”明明不久前還堅硬得像是防盜門的車廂門，被鬼輕輕一撞就撞飛了，門板打在玻璃上。

玻璃卻仍然是防彈玻璃，一絲裂痕都不曾顯露。

“這不可能！”善逸不可置信地驚呼。

剛才他們鬼殺隊員什麽辦法都試過了，炭治郎甚至連頭槌都用上了，門就是打不開。這種質量的門，怎麽可能被輕輕撞一下就飛了呢？

難道說，這只鬼的實力特別強勁……

“豬突猛進！”

“嘩——”

嘴平伊之助手持雙刀，把撞飛門板的鬼砍成了三截。

善逸：“……好弱！”

鬼還是那麽弱，那就是門出問題了？

莫非……

衆人想到了不久前響起的喇叭內容。

門被撞飛後，隔壁車廂更多的鬼随即發現了他們。

“準備戰鬥！”锖兔神色凝重。

沒有時間留給大家思考，一場激烈的厮殺瞬息展開。

全部上車的鬼，數量比在場的人要多得多，而鬼殺隊員只有區區四名，他們在戰鬥之餘還要保護普通人。

戰鬥的聲音吸引了隔壁車廂的所有鬼，它們對逃走的人類失去興趣，紛紛朝這邊湧來。

遠遠的，伊瞳看見“自己”回頭朝這邊望了一眼。

但他只可能看見密密麻麻的鬼的後腦勺——這點伊瞳比任何人都清楚。

對上了……全部對上了！

雞皮疙瘩爬滿全身，伊瞳下意識回頭，身後是一抹鮮亮的黃色。

瑟瑟發抖的善逸：……？

伊瞳奇妙地安下心來。

……

另一邊，鬼的數量比之前還要多，鬼殺隊員也招架不住，只能帶領乘客往來時的車廂撤退。

來時的車廂依然安靜而空蕩，這輛列車上的其他人，仿佛在呼吸之間全部消失了。

除了——

“這個便當裏的梅子肉真好吃。”一門之隔後的女孩笑着挑走了所有梅子肉。

大約過了三個空車廂後，他們再度見到了這一幕……

在清爽且充滿朝氣的聲音廣播後，列車停了下來，清冷的隔壁車廂轉瞬之間變得熱鬧喧嚣。

車廂的門則又變得無法破壞、無法打開。

之後列車門打開，隔壁車廂再度淪為熟悉的地獄。

熟悉的……地獄。

這一次，連锖兔都沒有再出聲，安靜地和衆人待在一起，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可即使是這樣，在隔壁車廂的人走完後，鬼依然立刻發現了他們，撞飛門板後撲了過來。

随後又是一場惡戰，锖兔不得不帶領大家繼續後退。

更恐怖的是：伊瞳在數場戰鬥之間，看見了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鬼。

他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難道變成鬼，就是這場輪回最後的結局嗎？

“砰！”锖兔關上身後的門，門後是數量恐怖的鬼。

廣播靠站的聲音幾秒鐘前響過一次，現在他們暫時安全——

一直要等到廣播聲音響起，車廂的門重新變得沒辦法破壞，才能短暫的把惡鬼隔絕在身後的車廂、鬼殺隊員才能得到短暫的休憩。

無限循環！無限戰鬥！

這是一輛，永遠走不到盡頭的無限列車……

如此一來，咬在衆人身後的鬼，數量已經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光看頭顱的密度，就足以讓人頭皮發麻。

乘客的數量也越來越少，能在每一場戰鬥中跟上锖兔的終究只是少數。現在，列車裏的人類除了四名鬼殺隊員、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我們也會死吧？”喜歡吃梅子肉的女孩絕望地看着伊瞳。

“……”伊瞳沒有回答她，他正在冥思苦想來的究竟是十二鬼月中的誰。

只要知道來的是誰，伊瞳就能知道它的血鬼術！就能找到出路！

這個血鬼術也太變态了吧！

是扭曲空間？讓多個空間無限重疊？

這不就是——

“鳴女！”伊瞳敲手，“來的是鳴女啊！”

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鬼”鳴女，血鬼術可以自由操縱空間布局。除了她，伊瞳想不到別的鬼了。

“沒想到屑老板居然派出了鳴女……她不是應該鎮守在無限城嗎？等等……難道屑老板也在附近！？”

見伊瞳一邊碎碎念一邊驚恐地四處張望，離得比較近的炭治郎以為他是太害怕了，安慰他：“別怕，我們一定會把你們平安帶出去！”

伊瞳盯着他耳朵上的花牌：“嗯，我相信你。”差點忘了主角在這裏，他怕個桃子的屑老板哦。

大不了拿花牌砸他，吓死他！

竈門炭治郎：……忽然變得很堅定？

“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我還沒結婚啊！我不想死啊啊啊啊！”我妻善逸又開始了世界名畫——《吶喊》般的顏藝。

锖兔盯着門鎖，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什麽。

“啊嘞啊嘞，好像陷入死局了呀。”伊瞳走到锖兔旁邊，彎腰對着門鎖看了一會兒：“靠站門就會鎖閉，離站門會打開但是永遠走不到頭，身後還跟着一大群鬼。”

“這樣下去，你的體力會被消耗幹淨吧？”

锖兔轉身面向他：“我以前認識你嗎？”說話的口吻好熟悉。

伊瞳擡頭看着他，驀地笑了笑：“沒關系，我已經想到破解的方法啦！”

“敘舊什麽的就再等一會兒吧，要解釋很多東西呢。”

“敘舊？”

伊瞳摸了摸門鎖，自顧自說：“雖然我不知道鳴女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是順着游戲玩下去總沒錯。”

伊瞳提出自己的想法：“廣播裏說開車後門就會鎖閉，但沒有說鎖死。”

“一定有鑰匙，可以打開這扇門。”

“鑰匙？”锖兔一直在打量他，“你知道鑰匙在哪嗎？”

“我不知道，所以要請大家一起來找。那麽首先——”伊瞳拖長了聲音，面向其他人：“先找找看，身上有沒有縫合過的傷口痕跡！”

在場的幾人都不是喜歡端架子的人，幾乎立刻就在身上找了起來。

結果是沒有。

“什麽啊？你這家夥在想什麽？”嘴平伊之助嗤笑，“難道以為會有傻瓜把鑰匙縫在傷口裏嗎！”

“伊之助，你學會思考了！？”伊瞳看着長大的伊之助，很欣慰。

嘴平伊之助作勢要揍他：“我感覺你在罵老子！”

“住手伊之助！”

衆人身上都沒有發現縫合的傷口，看來鳴女姐姐還沒有變态到那種程度。

伊瞳松了口氣。大家接着把整個車廂翻了一遍，居然真的在垃圾車裏發現了鑰匙。

插進鎖孔，嚴絲合縫，顯然這就是能打開車廂門的鑰匙！

善逸捂住自己的臉：“怎麽辦怎麽辦？要面對另一個自己了嗎？見面我要怎麽說？要請他喝杯茶嗎？”

所有人都有着同樣的擔憂。

面對未知時，就算是自己，人類也會感到恐懼。

鑰匙握在锖兔手裏，遲遲沒有轉動。

“那就請他喝杯茶吧！”伊瞳握住锖兔的手，在他驚訝的目光中狠狠一轉：“我真是搞不懂！都是自己，有什麽好怕的？”

“咔嚓——”

門打開的瞬間，從另一邊傳來的喧鬧聲消失了。

明明之前一直都能聽到。

隔壁車廂變成了一個空車廂，地上散落着各種垃圾和瓜子皮，煙灰缸裏放着還在燃燒的煙蒂，便當盒子裏還有一半沒吃完的梅子肉。

東西和行李都在，乘客卻在頃刻間全部消失了。

“叮咚！”

廣播在這時響起：“哎呀哎呀，終于找到鑰匙了嗎？”那個清爽又充滿朝氣的聲音歡快地說，“那麽，我在列車盡頭等你，這裏……”

“會是你的終點站哦！锖兔！”

……

伊瞳終于意識到哪裏違和了——

這分明是太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