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求救
這天夜裏,星也無月也無,漆黑的松林路上響起腳踏針葉的沙沙聲響,伊澗尋火急火燎地穿過林子直奔斂霧湖去。
夜半三更,鷺沚居竟然還亮着燈光,倒也沒什麽,晚睡的人很多,像這種上面下來的大神睡不睡都一樣。
不過詭異的是從窗上映照出的燈光不是暖黃而是幽幽的青光,乍一看還以為裏面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伊澗尋站在湖岸上咽了咽口水,方才額上冒出的熱汗瞬間轉為冷汗。
他當前也顧不了太多,便鉚足勁對着建在湖心上的小屋大聲喊道:“前輩,冒昧打擾了,澗尋有急事相求,懇請前輩救救小師兄!”
夜空像死寂的深淵倒挂頭頂,突兀的聲音驚起一灘沙沚白鷗。
恍惚間,鷺沚居青光愈盛,桌椅翻倒,瓷器碎裂聲從屋裏傳來。
伊澗尋正驚疑不定時,小屋的門被人從裏面哐當一腳踢開,屋裏噴出一團張着大口竟要吞人的烈焰。
但見朽月周身遍布灼灼烈焰,淩亂的長發遮住了半明半昧的臉,用令人顫栗的低音問:“那娃娃怎麽了?”
伊澗尋頭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适時迎面襲來的夜風突然讓他冷靜下來:“前,前輩,魔頭來朝塵觀滋事,還無端搶走了師兄,師父被打成重傷卧床不起,懇求前輩出手相幫!”
魔輩猖狂,豈有不管之理?
朽月将法袍往身上一披,青焰盡滅,那張沉靜的臉上隐約露出苦色。
也僅僅一瞬,她很快恢複如常:“帶路!”
伊澗尋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被轉瞬帶走了,等他睜眼時才發現自己在高空俯瞰着黑黢黢的大地,腳下是成片狀如蓮花的青色焰火。
此刻無暇顧及其他,伊澗尋指着南邊無數奇形怪狀的山巒,急道:“魔物往那邊去了!”
冷沁花跟着湘茵元君向南一路追尋,非但失去了陸崇道君的蹤跡還誤入一片陰森的怪石林。
Advertisement
兩人像無頭蒼蠅一般在石山裏四處亂飛,就是無法飛出這片區域。
“元君,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冷沁花不安地問。
“錯不了,”湘茵打着燈籠向前探了探,眼尖發現前方有煙火氣:“嘿,我說什麽,前方石洞有火光,沒準陸崇道君在裏面歇腳過夜呢!”
冷沁花拉住風風火火往前沖的湘茵,不甚放心:“還是小心為上,荒郊野嶺的,我上次就吃過虧。”
“哎呀,哪有這麽多小心,這個世界安全得很!”湘茵搓了搓讓涼風吹紅的鼻子,拖着還在猶豫的冷沁花往山洞飛去。
到洞口的時候,兩人特意在外面駐足片刻,只聽見裏面一男子在說話:“怎麽烤不熟?”
湘茵笑着拍拍冷沁花的肩膀,眉飛色舞地說:“看吧,我說什麽,道君正在烤肉呢,這道士向來都是葷素不忌的!”
說罷她便大搖大擺地進了洞,然後石化……
“元君,你愣着幹嘛,進去呀。”
跟在湘茵後頭的冷沁花見她停在前面,不明所以地催促,直到看見了眼前的一幕——
一個頭上長着犄角的鬼面人靠在石壁上休息,他身旁還有個身穿黑羽披風的奇怪男子正在燒火。
方才說話的正是這披風男,他面前的火堆上用木棍綁着小孩在烤,更奇怪的是那小孩不哭也不鬧就這樣任他們烤着……
此刻他們的目光正齊刷刷地看向這邊。
湘茵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哈、哈,你們繼續,不用理會我們,我們就是路過……”
冷沁花比湘茵清醒多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麽個情況。
說時遲那時快,她沒等衆人反應過來,迅即揮舞出一條水袖将火堆上的小孩搶了過來。
“快走!”
湘茵拉着冷沁花往外奔,只聽後面傳來滲人的冷笑:“一個都跑不了!”
她們眼見快到了洞口,可惜一個黑影憑空出現攔住了去路。
另一邊,朽月與伊澗尋一路追尋,片刻的功夫就來到石林外面。
伊澗尋望了眼危峰兀立的石山,喘了口氣:“前輩,他們在裏面。”
“石林魔氣濃郁,嗯?還布了一層結界,看來是這裏沒錯。”
朽月淺眸掃了一圈石林,手裏不知何時變換出一把青色火刃,對着石林上空籠罩的薄膜随意劃拉兩下,兩人從破開的口子一道踏焰飛入石林中。
山洞中,湘茵和冷沁花正被五花大綁在石柱上,披風男拎着蘭溪在她們面前耀武揚威:“呦吼吼,兩位大姐,送死也不帶這麽着急的!老子活這麽久,第一次撞見還有送上門的獵物,而且還是雙份!妙哉妙哉!”
湘茵從未送過這般奇恥大辱,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死烏鴉精,叫誰大姐呢?別以為長着一副尖嘴猴腮本元君就怕你,有種出去單挑,暗算算什麽本事!”
一旁的冷沁花悄悄地扯了下湘茵的衣角,示意她別那麽多話。
但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那尖嘴猴腮的‘烏鴉精’果然氣急敗壞,怒氣沖冠地糾正:“說了多少次了,老子是鷹,不是他娘的烏鴉精!”
他轉頭将小蘭溪往犄角鬼面懷裏一扔,袖中鷹爪畢現,象征性地征詢對方意見:“左魔君,我弄死她們你沒意見吧?”
鬼面接住抛來的小孩,既沒同意也沒反對,徑自将蘭溪放在腳下的幹草堆裏。他起身靜默地看着峻黑的洞口,那雙藏在面具裏的獸眼頓生警惕:“暗鷹,有難纏的尾巴跟來了,別大意。”
“來得正好,老子倒要看看是——”
暗鷹還沒來得及說出‘誰’字,洞口就出現一團奪目的青光,接着整個石洞被染成暗青色,火堆也不知何時換成了青火,整個洞裏陰恻恻的好不詭異。
暗鷹從眼縫裏大致看到洞外似乎有個人影,看樣子還是個女人。
“滾出來!”
朽月巋然不動地立在洞口,渾身遍布駭人青焰,語氣裏裹挾着雷霆怒火。
暗鷹看見洞口的青焰愣是不敢再出聲,方才嚣張的氣焰登時滅得連渣都不剩,不敢置信地指着洞口小聲問:“魔君,來的可是惡神靈帝?要不咱們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撤吧?”
自從前任魔君烈穹被斬于折闕池後,惡神靈帝成了魔界死亡榜上排名第一的危險人物,大小魔類談月色變,普天之下能打贏她的人屈指可數。
暗鷹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要知道搶個孩子能惹上靈帝,他斷然不會輕易惹下這是非。
“本君就是要誘她來,不然搶孩子作甚?”鬼面魔君雲淡風輕地說了句讓暗鷹極度不适的話,他瞥了眼洞口幾欲噬人的火焰,輕描淡寫地勸道:“靈帝閣下別沖動啊,裏面怎麽說也有三位人質,弄個玉石俱焚對雙方都不太好。”
三位人質?朽月轉頭不解地去看旁邊站立不安的伊澗尋,這小道士則迷茫地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什麽時候變成三位的。
“帝尊,我們下午還見過面的,快來救我們!”湘茵元君聲嘶力竭地嚷嚷。
她已然不管形象不形象面子不面子的問題,唯獨愁煞身旁此刻無地自容的女伴。
“靈帝閣下,你看看要不雙方各退一步,你先退十丈讓我們出來再說如何?”魔君體貼地給出了一個建議。
片刻之後,果然洞口的火光消失了,暗鷹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
不消多等,沒多久鬼面魔君便單槍匹馬從洞中出來,留下暗鷹在洞裏看守人質。
朽月筆直地伫立在不遠處的巨石之上,夜風舞動着法袍獵獵作響。
魔君通身黑甲遍覆,與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看不真切的還以為一只黑甲蟲在移動。
“報上名來。”朽月冷冷地觑着那副鬼面,想起上次與胡兼在樹林兩相勾結的正是此人。
“吾乃左魔君暮野。自上次一別,靈帝別來無恙?”暮野語氣輕狂,可知來意不善。
“本尊不喜與人廢話,那孩子呢?”
暮野無視朽月臉上昭然若揭的愠怒,依舊我行我素地挑戰對方耐性:“閣下請放心,本君手下在好生照看呢。不過少見啊,靈帝居然會為了黃口小兒大動肝火,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君搶了您的骨肉至親呢。”
被這魔頭一激,朽月方才奄奄将滅的肝火大有卷土重來之意。
她極力壓制體內奔湧不息的戾氣,咬牙強迫自己平心靜氣:“哼,不是所有人都嫌命長,本尊且聽聽你有何目的?”
魔頭從方才便一直盯着她的脖子看,想必她脖頸之上的咒印還未完全退卻。
對方選擇在這個時機找上門來,很難讓人相信不是巧合,朽月身附戾咒之事鮮少人知,但是看樣子對方已經将她底細全然掌握。
“閣下息怒,本君就是想來問問關于合作一事您考慮得怎麽樣了?”面具裏傳來哧哧的獰笑,讓人聽着就很是狂妄欠揍。
不等對方笑聲偃息,朽月直截了當得打斷他:“毫無誠意。你不是來談合作的,你根本就是來挑事的!罷了,不管你意欲何為,本尊奉陪到底便是!”
猙獰的鬼面被青焰映照得更顯詭異,魔君身處熊熊烈焰的包圍圈內動辄不能,任憑沖天的火舌倒卷壓下。
饒是如此,暮野并沒有表現出分毫慌亂,甚至還對着烈火大加贊賞:“百聞不如一見吶,這就是靈帝的看家本事青暝炎麽?哈哈哈,不錯不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暮野以內元護體,炎火一時半刻無法侵襲入內,但此法極其消耗內力,撐不了多久。
朽月喜歡速戰速決,不會給敵人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她借着炎火掩護行蹤悄無聲息地遁到暮野身後,以手代刃消無聲息往他背後劈去。
一擊打空,對方早有預料一般輕松躲開,側身而過時将朽月肩上披着的法袍倏然掀飛。
暮野趁朽月分神之際縱身躍出炎火的包圍,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十米開外的安全空地中。他将搶來的法袍往身後一甩随意搭在肩上,眼角噬着笑意同時還糅雜着目空一切的自信。
此人不除,後患無窮!
這時朽月當時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竟然看穿了她的招式與弱點,難怪這厮方才有恃無恐,原來他一直在等着這個時機。
魔頭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讓朽月戾咒發作。
四周都死氣沉沉,原本黑壓壓的夜空出現一輪紫月,烏雲退散。
等待是最難捱的,暗鷹盤踞在石洞中坐立難安,期間被湘茵聒噪煩了,索性撕下她身上的某塊衣料封堵住她的嘴。
外面火光沖天,戰況焦灼激烈,此刻貿然出去只會成為炮灰一類,他不可能冒這個險。
剎那電光火石之間,洞外青光漸漸微弱,打鬥聲也沒了,想必勝負已分。暗鷹大喜過望,急忙沖出洞外查探情況。
魔君臨走時說過,靈帝今晚正逢戾劫,這是有人透露給他的消息,此時與她交手勝算極大。
月出中天,洞外草木成灰,煙塵杳杳,萬籁死寂一片。
暗鷹被眼前的景象震懾萬分,洞外全是七零八落的碎石,一切已非來時原貌。他驚慌失措地環顧四周,甚至發現周遭石山還被撞倒了幾座,唯獨兩人不見蹤影。
幾聲驚空遏雲的鷹唳打破寂靜,暗鷹展翅盤旋在石林上方試圖搜尋着魔君。
他在低空轉了幾圈之後,終于發現在某座被撞倒的石山腳下亂石堆上站有一人,夜色如墨,辨不清形貌。
暗鷹壓低雙翅膀在附近俯沖落下,他謹慎地往亂石堆處走近,對着那人喚了一聲:“是人是鬼?”
這聲音暴露了暗鷹所在的位置,伫立于石堆上的人緩緩聞訊側身,用一雙浸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身上的肉都要被剜下幾塊。
“惡神朽月!!!”
暗鷹頃刻神魂聚散,第一反應便是逃命要緊,他趕忙幻化雙翅欲飛離是非之地,雙腳還沒離地便被猛然拽回。
朽月踏在鷹的背上将他狠狠壓回地面,方感視線有些模糊,于是用手背默默擦幹眼角滲出的鮮血。
她臉上布滿扭曲的紅色符文,額發随意垂下兩绺,周身透着一股黑沉沉的暴戾氣息。
不知是不是錯覺,暗鷹感覺此人軀體高大,四肢勁而有力,比之男子過猶不及,與他印象中的朽月靈帝相去甚遠。
暗鷹胸口有一股氣被壓着出不來,肋骨貌似被踩斷了幾塊,咬牙切齒才艱難吐出幾個字:“惡神……魔君呢?”
“哼,他?”朽月瞟了眼面前的石堆。
暗鷹趴在地上不能動彈,他循着朽月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石堆縫隙中露出一只長有黑甲的手。
原來魔君暮野就在石堆裏壓着,不知是死是活。
眼下的情形對自己十分不利,識時務者為俊傑,暗鷹決定好生向朽月求情一番,哪知還未開口,誰料朽月突然冷不防地說了一句:“輪到你了。”
接着一顆鷹頭滾落在地,鮮血迸濺,髒了華美的衣袍。
朽月返回石洞時,發現伊澗尋這小道士早就将三位‘人質’成功解救,蘭溪在小道士懷裏睡得十分安穩,仿佛這一場腥風血雨都跟他無關。
正巧湘茵和冷沁花從洞中出來欲當面道謝,朽月站在洞口背過身去不與二人照面,但這一身濃郁的血氣卻無論如何掩蓋不住。
她們下午見到的靈帝與現在這位簡直判若兩人,感覺眼前的這位才是名副其實的惡神本尊。
朽月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兇煞之氣,高岸的背影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二人怯怯近身,多話的湘茵倒是難得緘默,這時冷沁花倒先開了口:“小仙多謝靈帝相救。”
旁邊的湘茵也讪讪地附和了一句感謝的話,之後兩人不敢多留趕緊離開。
朽月眼角餘光瞥見站在角落的伊澗尋,此刻他正惴惴小心地抱着蘭溪,怯生生地不敢靠近她。
也難怪,這小道士剛才一直躲在暗處看着,自己可怖的模樣讓他看得一清二楚。
戾咒附身,焉能近人?眼下戾氣将息未息,朽月伸手看了眼爬滿紅紋的手背,臉色冷了幾分,她撿起遺落的法袍啞着嗓子囑咐了一句:“今晚之事,就當作沒看到。”
又見伊澗尋心中害怕仍然讷讷不語,朽月不想多作勉強,遂踏焰徑直離去。
柳初雲這算是第二次被魔君暮野打傷,舊傷添新傷無疑雪上加霜,卧床整整一年才将身體養好。
朽月在鷺沚居閉關不出,斂霧湖上的結界設了雙重。
伊澗尋幾次來訪皆吃了閉門羹,次次都沒有得到半點回應,他總覺得是由于自己上次失禮之事惹惱了靈帝。
他十分懊惱自己當時實在涉世未深,見識短淺,不知朽月靈帝為何方神聖。他後來才從師父口中了解到關于靈帝的事,這才知道‘惡神’一詞并非空穴來風。
因為靈帝她老人家交代過,所以只是将經過簡略地同師父說起,其餘的并未多提。
伊澗尋猜想靈帝之所以讓他保密,許是知道自己打架的樣子太吓人,所以不想讓別人知道雲雲。
再到後來,他崇拜的對象由自家師父改為朽月靈帝了,不舍晝夜地勤勉練功,努力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能到達她那樣的高度。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無彈窗,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