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禿瓢
月上中天,整個村子被晦暗的月色籠罩着,一間間棺材匣子形狀的民房裏終于傳出了動靜。
伊澗尋警醒地環視下方,只聽得有個東西突然嗚嚎一聲,接着各方越來越多聲音回應。
這聲音着實駭人,伊澗尋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一面用手肘捅醒已會周公的柳蘭溪,一面握緊佩劍專注地看着下方。
一扇扇木門被粗暴地撞開,許多黢黑的人形從裏面走出來,這些人沒有頭發,個個頂着個禿瓢大腦袋,耳朵又長又尖,身形高矮不一,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伊澗尋一度懷疑自己看錯了,他擦了擦眼睛再仔細看了一遍,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氣。
那群不明生物佝偻着身子,兩手不自覺地往下垂,赤腳在各處游蕩着,嘴裏不住地發出‘嗷嗷’的嗚嚎。
這種低沉的獸吼聲大概是他們專屬通用的語言,不過又不太像,它們行動毫無邏輯,思維混亂。
伊澗尋驚詫地叫了一聲:“見鬼了,那是一群什麽東西?!”
他才說完就後悔了,那些怪物紛紛側起耳朵,随後将頭一轉,瞬間鎖定了兩人所在的方位。
四面八方的怪物都圍了過來,它們額頭又寬又高,擡頭紋很深,眼睛已經凹成兩個窟窿。
這些不明物種有一口參差不齊的利齒,此刻正張着大嘴在樹下不停地叫喚,同時用雙手扒拉樹幹準備往上爬。
柳蘭溪馬後炮地補充說明道:“我好像忘記跟你說了,他們耳朵靈敏,見人就咬,還喜歡挖別人的眼睛吃。”
那棵風燭殘年的老柳樹受不住折騰倒了,伊澗尋趕緊帶着柳蘭溪禦劍飛離了是非之地。
伊澗尋堅信他師父被這群不人不鬼的村民藏在了村子裏,于是拉着柳蘭溪挨家挨戶翻了個遍,後面則追着一群張牙舞爪,想挖他們眼睛吃的怪物。
每戶民舍裏面的陳設雜亂不堪,衣物被撕咬得遍地都是,氣味還尤其難聞。怪物們行動很快,他們一個個飛檐走壁,上跳下竄,伊澗尋不得不分心對付這些難纏的跳蚤。
這些禿瓢怪物見人就咬,十分抗打,而且數量多,幾乎是全村人齊上陣,這個村子已經沒有正常的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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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蘭溪向來是不動手的,他只管逃就行了,在伊澗尋看來他能保障自身安全已經是對自己莫大的幫助。
伊澗尋對他吼道:“柳蘭溪,你去找師父,這邊不用管,我來解決他們!”
柳蘭溪聞言回頭看去,伊澗尋被幾個精力旺盛的怪物纏住了,正在奮力掙脫包圍。
幾番難舍難分的糾纏撕扯後,一抹冷光乍現,伊澗尋終于怒不可遏地出劍防禦,劍氣震開大片光腦禿瓢子。
柳蘭溪停下腳步等伊澗尋,見他殺紅了眼忍不住友情提醒了一句:“師弟,在你想殺它們之前你最好先考慮考慮,因為它們還有變回正常人的可能。你現在斷絕它們的生路等于造下殺業,當然,這純屬于個人選擇,殺也行,不殺也行。”
“什麽!?”
伊澗尋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一臉懵懂地看着柳蘭溪。
“它們可是要來殺我!難道我還得特意手下留情?況且刀劍無眼,我可沒辦法保證!再說了,這群怪物那麽兇殘,師父失蹤跟它們逃不了幹系!”
“我可沒說它們會殺人,”柳蘭溪聳了聳肩表情有些無奈,“它們喜歡吃人的眼睛,會咬人但不會殺人的,呵呵,他們只會把你變得跟他們一樣而已。”
伊澗尋此前也殺過不少妖邪,精怪,卻從未見過還有這樣怪誕不經的另類。他半信半疑地收起長劍,用腳踹開了幾個飛撲上來的禿瓢子,改用拳腳抵擋。
禿瓢們前赴後繼地壓過來,伊澗尋雙拳難敵四手,他萬分郁悶地看了眼這些不忍直視的醜陋怪物,打心眼裏就不認為它們還有救。不過眼下不是降妖除魔的時機,得先找到師父要緊。
于是他拉着柳蘭溪趕緊先找個不起眼的角落躲起來,先避避風再作打算。
“你最好別唬我!打又不能打,殺又不能殺,現在你說說該怎麽辦?”伊澗尋縱使壓低聲音還是難掩心焦。
柳蘭溪躲在伊澗尋身後,若有所思道:“現在當然是先離開村子再說,如果我沒猜錯,師父已經不在這裏了。”
禿瓢怪物還在緊追不舍,伊澗尋同意柳蘭溪的想法,正想帶他離開時,旁邊一戶小屋的木門被拉開了一條縫,縫隙裏飄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兩位道長,姑且先來我這裏避一避吧!”
兩人循聲看向屋內,只覺那個女人有點眼熟,像是今天白天唯一能敲開門的那家姑娘。
姑娘給他們開了門,柳蘭溪想也沒想,便拽着伊澗尋跑了過去。
“柳蘭溪,等等,還不知道對方底細呢!”
然而伊澗尋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進了姑娘的家裏。
小屋略微狹促,只有一張小桌子和一張床,比起之前看過的民舍,這家屋子已然算得上整潔。
屋內桌上有一盞豆大的小油燈,窗戶用黑布嚴實地封死了,難怪從外面看不見裏面的光亮。
姑娘衣着樸素,頭上纏着绡頭,有點拘謹地靠牆邊站着。
柳蘭溪和伊澗尋身材修長,伸伸手就能夠到屋頂,這樣的空間對于他們有些局促,姑娘示意他們桌邊有小木凳可以坐下。
“所以這些人到底是怎麽回事?”伊澗尋坐在并不怎麽舒服的小木凳上問。
姑娘低着頭,沉默片刻後終于娓娓托出實情:“七八天前有個大柳村的一個村民逃難到了小柳村,他說他們村子裏來了一只會吃人的妖怪,在他來之前大柳村的村民都被妖怪吃光了,他在山裏打獵才幸免于難,最後一路逃到了我們這裏。于是小柳村的村民好心接納他,讓他在這裏暫時避難,但是所有人都沒料到……”
說到此處,女子柳葉眉驀然蹙起,那張精氣不佳的小臉不由泛出一絲苦色。
“沒料到什麽?”伊澗尋追問。
“沒料到他其實就是那個吃人妖怪!這個人到了夜裏不知怎的突然發狂,頭發掉光了,變成了一個見人就咬的怪物!他還吃人眼睛,有幾個人的眼睛被他挖走吃了,大夥最終合力将他打死,屍體扔進了外面的小池塘裏。”
她原以為事情會過去,但是第二天晚上那些被挖了眼睛的人突然間發狂了,他們的狀态跟之前那人一模一樣,也是見人就咬挖人眼睛吃。
村民們猝不及防,很多人被咬了躲在屋子裏不出來,但是只要到了夜裏就會出來亂咬那些還沒受害的人。
“呵,可笑吧,最終大家都變成了一群只會亂咬人的瘋狗,又醜又沒人性。”姑娘冷笑一聲,眼神裏滿是嘲諷。
伊澗尋看了那姑娘一眼,覺得有點同情,他接着問:“三天前你們村裏有人上千茫山求救是嗎?”
姑娘點點頭:“是的,在發生那些事之後有人已經覺得事情很嚴重了,于是上山求助老神仙,大家都認為他會有辦法。”
——柳初雲在山上呆了好幾百年,樣子看起來永遠年輕不老,所以村民覺得他是老神仙。
伊澗尋順水推舟地問:“所以說我們師父在三天前确實有來過你們村子?請問他現在人在哪?”
姑娘聽完眉頭緊鎖,目光飄忽不定,一臉凄婉:“老神仙确實來過,但又走了,他沒能幫我們。”
“不可能,我們師父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伊澗尋一口否定,他師父的秉性為人他最了解,遇見此事斷不可能袖手旁觀。
“老神仙三天前是來過我們村子,但他對于這種情況也是束手無策,他只說要回去想想辦法,我也不清楚老神仙去哪了。”
姑娘言之鑿鑿,态度堅定,伊澗尋覺得确可信據,不似有假。
這時,坐在角落默默無聞的柳蘭溪突然搭了腔:“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這姑娘怔愣地轉頭看他,木然道:“柳絮兒。”
柳蘭溪起身,在屋內小小地溜達了一圈,贊嘆道:“‘未若柳絮因風起’,還真是個好名字。”
伊澗尋以為他那不靠譜的師兄在這種時候要撩柳弄花,握起手中的佩劍已經做好給他當頭一棒打醒的準備。
但他又聽柳蘭溪侃侃道:
“絮兒姐姐,你的話漏洞百出,每每該提及重點時皆一言跳過,語焉不詳之處甚多,這個村子真有你說的那麽無辜麽?”
“我不明白小道長的意思。”柳絮兒将頭偏回去,目光游移,裝作不明其意。
“呵呵,絮兒姐姐是個聰明人,應該能理解我意之所指。小柳村根本沒有什麽吃人的妖怪,去千茫山求助的幾位村民為何不如實将村裏的情況告知我們師父呢?”
柳絮兒含糊其辭:“我們以為怪物會吃人……”
“不,它們除了咬人和挖人眼睛吃之外是不吃人的,也不殺人,因為……它們只需要更多的同伴。絮兒姐姐,我糾正你剛才說的一點,變成它們可不是被挖眼睛吃,被咬才是!”
柳絮兒登時一臉震驚,她發瘋似的沖過去抓着柳蘭溪的手臂,撕心裂肺地怒吼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你騙我!我不相信!”
“絮兒姐姐,為什麽你要用頭巾纏着頭呢,是不是發現開始慢慢掉頭發了呢?”
柳蘭溪無動于衷的雙眼瞟向她,雙睫之下那雙澈冷的眼眸裏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陰冷笑意。
此情此景,伊澗尋還頗有長兄的風範,條件反射地一把抓過柳蘭溪護在身後,滿是警備地防着柳絮兒,并低聲問他:“蘭溪,你這話什麽意思?”
柳蘭溪在伊澗尋身後鑽出腦袋,指着對面的女人道:“師弟,你不知道嗎,柳絮兒她被咬了,但眼睛沒被挖,還能維持較長時間的正常活動,所以覺得自己和它們不是同類。”
“你胡說!我才不會變成那些醜陋的怪物!永遠不會的!我跟他們根本不是同類,你看,我有眼睛!我有眼睛……”
說時遲那時快,柳絮兒突然發狂地向兩人撲了過來,那張嘴巴已經被滿嘴獠牙擠變形,除了咆哮和嗚嚎聲再也說不出其他人能聽懂的言語。
伊澗尋反手用長劍一擋,用腿将她蹬開。
柳絮兒跌落在地上,頭頂纏着的绡頭旋即散開,驀然間落下滿地青絲,露出半個锃亮的禿瓢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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