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不如歸仙去
“蘭溪,快快住手!”老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柳蘭溪回頭看去,瞧見他還攙扶着剛從廢墟堆裏撿到的伊澗尋。
“老楊叔?”柳蘭溪不明就裏地看着他。
老楊看着柳蘭溪身上詭異的紅色光暈,又見地上人事不知的柳初雲,少不得捶胸頓足地勸他:“孩子,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吶!”
“老楊叔,你離他遠一點,柳蘭溪已經被邪魔控制,失去心智!你放心吧,我就算和他拼了這條命,也要護師父周全!”
伊澗尋推開了老楊,他手中緊握着那把已經殘損不堪的長劍,踉踉跄跄地一股腦往前沖,如此不自量力地拼死守護他人,看似可笑卻也實則勇氣可嘉。
人其實哪有那麽多不怕死的勇氣,還不是因為想守住彌足珍貴之物?
柳蘭溪看着伊澗尋過來忽然就欣慰地笑起來了。
看着這熟悉的笑容,伊澗尋茫然不知所以地失了神,本來應該兄弟相殘的畫面一時變得居然有點溫馨。
“師弟,你別誤會,我怎麽會想要殺師父呢?”柳蘭溪苦澀地笑了笑,舉起雙臂向前以示友好。
伊澗尋看着柳蘭溪身上的紅光未退,不敢懈怠,猶豫不決地問道:“你是魔是人?”
這話要怎麽回答呢?
柳蘭溪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心道我若再說自己是人你也不會信吶。正當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事實時,伊澗尋突然朝他身後的方向大喊了一聲:“師父,你這是要做什麽?”
柳蘭溪愕然回首,只見柳初雲已經清醒,此刻正舉着殷絕劍橫在脖頸之間,他的雙眼盈潤,喉間哽咽道:“為師罪孽深重,害了許多無辜性命,愧對先師道祖,也敗壞了這一身清譽,實在沒臉再當你們的師父了!如今唯有我死,才能解救那些因我而喪失心智的凡人,這對為師而言,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在衆人的震驚中,柳初雲手起劍落,一道刺目的豁口赫然鮮血狂湧,頃刻染紅了他那身素白的道袍。鮮血洇開,像極了片片殷紅的楓葉,璀璨而熱烈地等待生命的凋零。
柳蘭溪和伊澗尋異口同聲地驚呼一聲:“師父!”
兩人雙雙跑了過去,已是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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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初雲渾身浴血倒在柳蘭溪懷裏,伊澗尋則跪在他前面哭得像個和大人走丢的小孩,放聲哀喊道:“師父……”
柳初雲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去撫了撫他的頭,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快別哭了,多大的人了,朝塵觀以後還指着你呢!為師不在的時候,你要護着師兄,你師兄他還小,難免讓人欺負……蘭溪呢?”
柳蘭溪握住了柳初雲沾滿血的手,一夕之間人看着成熟了許多,嗓音沉穩有力,應了一聲:“師父,蘭溪在呢。”
“蘭溪啊,你根質不差,真不喜歡修道麽?”
柳初雲對這個問題執着了十七年,每次循循善誘都徒勞無功,覺得在臨死前怎麽也要弄明白。
“師父,”柳蘭溪眉頭蹙了蹙,無力一笑,無奈道:“魔要如何修道成仙呢?此事歷來就行不通的。”
柳初雲這才如夢初醒,他仔細地瞧了瞧自己養了十七年的孩子,覺得自己其實從未了解過他,這孩子活得那樣幹淨純粹,沒人會把他和妖魔聯系上的。
柳蘭溪承認自己是魔的那一刻,他并不怎麽驚訝,從一開始打算收養這孩子,他就打算接納他的一切。他是誰有什麽重要的呢,他是人也好,是魔也罷,不還是自己的徒弟麽?
“蘭溪,你是個好孩子,為師一直都相信……你不喜歡修道就不修了,去做你自己喜歡的事……你我師徒緣分就到這吧,師父準許你還俗了……”
交代完一通後事,柳初雲心頭吊着的一口仙氣到此竭盡,他将眼裏最後的餘光固定在老楊身上,再說不出話來。
“道長……”
老楊站在邊上掩面嘆息,偏頭不忍再看,眼角的兩行濁淚忽地如雨滴墜落。
他不知怎麽的,就想到自己初來山上的光景,那時柳初雲不介意他來歷不明,仍好心收留。朝塵觀不興炊火,無需夥夫,只為他特開了先例。
往昔回憶恍如昨日之事,他還未好好酬恩拜謝,就親眼目睹了今日此番慘淡遭遇……世事無常,其中滋味不可言喻。
須臾間,柳初雲肉身消逝,化作一道金光劃過夜空,東方多了一顆白亮的星子。
他用鮮血洗滌着染上污濁的靈魂,犧牲一人而成全衆生,以身證道于天地正義。
道家雲:以有所求而不惜其身,行有不得反求諸己,是為大悟。如今柳初雲大劫已渡,塵緣了卻,應是返回天界歸位去了。
——————
朽月走出殿外的時候,看見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夜畜,以及悲傷過度,呆在原地不知挪位的三人。
老楊背着身子暗自擦淚,伊澗尋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跪在柳蘭溪面前痛不欲生且聲淚俱下,柳蘭溪滿身是血,整個人一動不動跟沒了魂似的。朽月大驚,以為柳蘭溪受了重傷要死,忙走過去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還能出氣,這才放了心。
伊澗尋一看到朽月,跟見到親人一般,轉身就撲到了她懷裏,心裏憋着的委屈一股腦傾瀉出來。
朽月張着僵硬的雙臂,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更不懂怎樣安慰他,這事她向來沒經驗,也從來做的不好。
她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話:“你小子少哭一點……本尊的袍子要弄髒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伊澗尋就哭得更傷心了,灌得她滿耳朵嗡鳴聲,實在頭疼心煩得很。
等柳蘭溪豁然醒過神時,只得滿眼羨慕地瞅着他師弟,暗自後悔沒有先下手為強,郁悶了半天。
……
天亮的時候,大部分夜畜也都陸陸續續醒了過來,他們被新控制不久,良知未泯,尚還有變回人的可能性。還有一些入蠱太深的,就算沒被青蛇女殺死,讓太陽照射後也會自動消亡。
那些能夠重新做人的夜畜大體是恢複正常了,不過也只是正常的瞎子,眼珠子是沒辦法再長回去的。
老楊在後廚給這些人煮了一些面食,等他們吃飽喝足,伊澗尋頂着一雙紅腫的眼睛親自帶領這群‘禿瓢瞎’下山,詢問具體住址後,一一安頓了他們。
柳蘭溪坐在卧房中擎立殷絕劍于胸前,用帕子仔細來回地擦拭泛起幽幽暗紅的劍刃,血污清除後,劍背映照出少年豐神冶逸的面容。
他将劍柄微微轉了一個方向,盯着劍上的倩影道:
“灼靈,你知道為何我師父從來不讓我佩劍麽?”
朽月正在榻上調理內息,昨夜她突破了身體禁制,那股陰炁還未完全消退,在身體的某個角落隐隐有反撲之意。
在專心致志時,她一般不會搭理外界的聲音,但還是分心做了回應:“多半是柳初雲覺得你不是練武的材料。”
“非也。”柳蘭溪用食指彈了一下劍身,殷絕劍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金玉碰撞之音。
他附耳去聽,把它想象成了一曲柔軟催眠的歌謠,心情平靜道:“因為師父不願看到我手上沾染殺戮,他希望我與世無争地活着,遠離外面的是是非非。”
“既然選擇入世,遠離是非是不可能的。”朽月睜開一只眼又閉上,道:“你知道枯陽元尊住的地方叫離非閣吧?”
“知道。”
“咳,什麽離非閣呀,他雖隐居天外,不問世事,殊不知他那處向來是非不斷,離非閣的門檻都被踏矮了一截。你說,這世上哪有什麽離非之地?”
柳蘭溪啞然失笑:“那是因為灼靈把這些年惹上的麻煩都撂給他了,有你在,他怎麽閑得下來?”
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朽月語塞當場,本來還想好好開導這小子,讓他別沉溺在失去師父的悲痛中,哪想反被其揭了短去。
她索性不幹正事了,向前雙指一彎,柳蘭溪手裏的殷絕劍極為聽話地落到她手中。
“這不是重點,別打岔!你再打岔本尊不說了。”朽月把殷絕劍拿在手中旋舞,悠然地扭出了幾個別出心裁的劍花。
“你說,你說。”柳蘭溪極為識時務地仰起頭聽她說道。
“你師父本就是天上的神仙,犯了錯被貶谪此處,如今大劫已去,脫胎換骨重登仙門,你該為他高興才是。”
柳蘭溪意外地從朽月嘴裏聽到了寬慰人的話,心裏正有點感動時,又聽她話鋒陡轉:“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魔族一向最恨這些俗緣牽絆,對敵人絕不心慈手軟,對自己人更不講什麽仁義道德,似你這般多情善感少之又少。說吧,你……是不是投錯胎了?”
柳蘭溪:“……”
這個他真答不上來,如果有原因,他也很想知道。
“本尊覺得你是魔類中根正苗紅的好青年,若是能一心向善,說不定有機緣成佛呢。”朽月玩笑歸玩笑,表揚還是該表揚的,昨晚突發之事他确實處理得很好。
柳蘭溪不屑一顧道:“我又不是為了成佛而向善。”
我是為了你而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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