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真兒子假兒子

陰冷晦暗的山洞有寒風自上而下傾注進來,吹得人頭頂發涼,柳蘭溪摔了一跤,衣裳濕了大半,還沒來得及換身幹爽的衣服,被冷風澆了個透心涼,打了一個噴嚏。

他便幽幽飄到朽月跟前,張開雙臂擺了個十字,稻草人般紮在那兒半天。

朽月在等牽思開口,這會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愛睬不睬地看了一眼,覺得他可能又要作妖。

“灼靈,用你的青火幫我弄幹這衣服,有點冷。”

哼,拿她青暝炎烤衣服,還真會想!朽月立馬裝作沒聽見地背過身去。

柳蘭溪:“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朽月:“……”

論作死誰人不服柳蘭溪?這種程度他的肺可能都要被他咳出來了!

“我冷。”柳蘭溪眼巴巴地盯着她,覺得不夠有說服力,随即又把手指了指蹲在角落的牽思:“喏,她也冷。”

朽月要被他折騰得沒脾氣了,用手直接穿透洞壁在裏面胡亂抓了一陣,伸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套男女穿的厚衣裳,不過都是黑色的。

柳蘭溪捧場地拍着手:“哇,灼靈,你從哪兒拿的衣服?”

“幻月島。”

隔空取物對神仙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但隔這麽遠就為拿兩身衣服也是沒誰了,朽月也不想啊,用法術倒是能變化出來,但沒有實質性的保暖作用,她總不能讓那小子凍成肺痨吧?

柳蘭溪興沖沖地換上了衣服,居然意想不到的合身,好像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樂道:“咦,這衣服好眼熟……我想起來了,你是白陌的時候好像有穿過!”

廢話,當然是伊白陌穿過的,否則她哪來男人的衣服?她之所以特意留下來也沒別的原因,更不是什麽特殊喜好,完全是因為她在凡間時,身上穿的衣服全是紙鳶一針一線辛苦縫制的,她當然舍不得丢!

“好醜!這顏色死氣沉沉的,你什麽品位?一點也不好看!”另一邊,牽思嫌棄地看了眼身上這身比烏鴉毛色還黑的衣裳,正糾結着要不要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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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沒強迫你穿,如果你耐凍,當然也可以不穿。”朽月沒有遷就人的耐性,永遠一副悉聽尊便的姿态。

小丫頭逃離了衆星捧月的生活,一度以為全世界都會圍着她轉,現在受到如此冷遇讓她感到有些委屈和失落。她倒是很想像以前那樣,稍有不如意便發洩一通,但事實是面前這兩人未必會拿她當公主供着。

她終于向現實妥協了。

“我覺着挺好看的呀。”柳蘭溪托腮欣賞了一番,真心評價道。

牽思眼前一亮:“真的?”

“真的。”

單純因為衣服是朽月穿過的罷了。

牽思忽然變得十分歡喜,不再厭棄這烏漆抹黑顏色。

“現在心情好多了?可以回答本尊剛才的問題了嗎?”朽月見縫插針地切入正題。

牽思含蓄地點了一下頭,把前因後果娓娓道來:“我凜凰祖母好像瘋了,不再認識我是誰,還罵我是怪物。不僅如此,她還把身邊所有侍奉的仙娥都當成妖魔,斬殺得一個不剩,四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不僅如此,她還降下風雪把山封住,不讓外面的人再進來。那時候她要來殺我,幸虧跟紫龍回來的那位瘋道士攔住她。于是我趁機逃走,祖母便驅動驟風追我,随後我被吹落到了一個幽深的山體裂口處,醒來便已經在這洞裏,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慢着,你說跟紫龍回去的是個瘋道士?”朽月抓住了一個有用的信息。

“對,穿鶴氅戴蓮冠,但絕對不是個正經道士,我原以為他是壞人呢,長得也是一副壞人樣,沒想到最後還是他幫了我。”

柳蘭溪得出了一個不難得出的結論:“應該是陸道君。”

本來應該是有兩個不正經的道士,現在他還了俗,可不就只剩下陸修靜一個獨領風騷了麽?

“不過有點蹊跷啊,道君不應該跟青龍在一塊的嗎?牽思公主,你怎會把青龍和紫龍混淆?”柳蘭溪開玩笑道:“你不會是色盲吧?”

牽思不服地哼哼:“我眼睛挺好的。”

“一起上去看看吧,在這瞎猜沒用。”朽月道。

那群冰鳳凰終于呼朋引伴回巢了,風雪肆虐過後,整座山又覆了一層厚雪,天空雖已晴朗,卻還留着幾片要散不散的雲翳,天變得更冷了。

黎魄伫立在北辰山的仙宮外遙望山下,眉頭因心緒不寧舒展不開,山上寒風砭人肌骨,飄飄漾漾一陣,卷拾了幾片白雪落到他肩頭。

有位穿着銀袍鳳冠的女人走到他身邊,伸出一只潔如冰雪的素手為他輕輕撣去了肩上白雪,又體貼地為他披上了一件暖實的皮裘。

“冰鳳凰都離巢了,山下是有誰來了嗎?”黎魄很不自然地與她隔開一段距離,皮裘衣厚而軟,擱在他身上就如同長了小刺一般,紮得他渾身不自在。

“都是一些擅闖仙山的不善之客,不打緊,都給清理幹淨了。”女人面容白而清透,雙眉斜飛入鬓,自有威儀和冷傲,但看他的眸子裝的卻是慈愛,“此處在風口上,別吹太久,回去吧。”

黎魄敷衍地“嗯”了一聲,剛走了幾步,又停下,問:“我想去冰牢看看那位朋友,可以嗎?”

他這語氣帶了些勢在必行的篤定,不是個問句,不管女人同意與否,他都要去。

“我告誡過你很多次了,不要與他做朋友,此人并非善類,接近你也是另有目的,”女人知道攔不住他,但還是想多勸幾句,“你把他當朋友,他未必把你也當朋友!言兒,你自小心善,沒心眼,但你要信母後的話,朋友都是靠不住的。”

“你若是不想帶我去也行,鑰匙給我,我自己去。”黎魄聽得煩了,譏诮道:“母後不讓我去見他,難不成有什麽事瞞着我,不想讓我知道麽?”

凜凰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嘴角微微抽搐,好在她表情管理得當,很自然地又笑了笑,不着痕跡地掩飾過去,只是說話再沒了底氣:“怎麽會呢,母後只是不想讓你被他的胡言亂語所影響。”

“母後多慮了。”

黎魄從凜凰的身邊走過時斜瞟她一眼,心裏泛起一股惡寒。

凜凰到底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她最近總是感到心神不寧,一邊擔憂言儀知曉不該知曉的,一邊心中又牽挂孫女。她心底納悶,牽思明明來了北辰山,然而這幾天都不見她人影,也不知跑到哪玩去了。

冰牢在宮苑北側的寒潭之下,此刻潭水已結了一層牢不可破的堅冰,要下去非得穿過這層堅冰不可。

黎魄回頭望了眼後面不緊不慢跟來的女人,冷淡問道:“怎麽下去?”

凜凰自覺地拔下頭上一支鳳釵往冰上抛去,眼見那鳳釵金光一現,在厚有幾尺的堅冰之中劃了個圓,深潭上的那塊冰就掉了下去,露出底下幽深難測的潭水。

鳳釵轉瞬就飛進了冰洞裏,潭裏的水讓它攪起一陣漩渦,凜凰走到那個圓洞旁,叮囑道:“小心跟着母後。”

有鳳釵開路,他們衣不沾水地下到潭中,那深潭像個葫蘆形狀,越往下越寬敞,在中間又突兀地收了一個小口,等過了那個口子又是另一片天地。

在最底下的的空間沒有水,頭上那個口子滲水不進來,裏面放置着一個巨大的冰籠子,籠子裏面沒有什麽洪荒巨獸,只有躺着一個文弱清秀的男子。

男子聽見有人進來,倏地從地上爬起來,雙手去抓面前的冰栅欄,指尖方一碰到一點,就‘呲’地一聲冒起了一串冷煙,手指立即被凍得麻痹通紅。

等他看清兩人是誰後,目光閃過一絲詫異,心底已有了自己最不想要的答案,卻依然不死心地要抓住最後一點渺茫的希望:“母後,你醒醒,我是言儀啊,你認不得我了麽?”

凜凰面色驟冷,眸中浮現一絲憎惡,指着旁邊的黎魄對他說:“看清楚了!他才是我的兒子言儀,你個賤貨生出來的狗東西,也配叫我母後?!”

“你給我閉嘴!”黎魄突然對凜凰怒吼道。

籠子裏面的真兒子沒生氣,反倒籠子外面的假兒子怒火中燒。

凜凰顯然沒料到這個平時溫文爾雅的二兒子會兇她母親,言儀是她三個子女之中最為聽話懂事的,對長輩也極為敬重和順從,從來不曾忤逆她的意志。因而她最為喜愛這個兒子,自小就帶在身邊撫養,想比之下,大兒子和三女兒反倒有所疏遠。

她出乎意外地打量着身旁的黎魄,再怎麽看都是她那敦厚老實的二兒子,這點毋庸置疑,她不可能連自己的兒子都會認錯。

“我能單獨跟朋友說會話嗎?”黎魄對剛才的行為沒有解釋什麽,一派我行我素的做事風格,與她那乖巧溫順的二兒子實在相去甚遠。

“可以,母後出去便是,只有一點要切記,千萬不要受他言語挑撥,日後交友也須得慎重,不要什麽不三不四的朋友也領回家。”凜凰不勝其煩地再次交代他,她的理念一直都是兒子就應該乖乖聽母親的話,這才是最好的盡孝。

等這位控制欲極強的‘強勢母上’一出去,黎魄這才舒展一點冷淡的笑意,自嘲道:“呵,聽見你母親的諄諄教誨了嗎,她讓你不要交我這種不三不四的朋友。”

“你到底把我母後怎麽了?為何她會把我當作是你?你又想做什麽?”言儀一股腦地抛出三個問題,話一出口忽覺得不妥當,眼下自己才是階下囚,這樣問也太理直氣壯了些。

“她不是活得好好的,我能把她怎麽?”囚籠外的黎魄給了一個敷衍的回答。

言儀複又張了張口,吞吐半天,不知此時此刻該說什麽才妥當,終于嘴角擠出來一抹幹澀的笑:“黎魄,我從沒後悔交你這個朋友,或許……我該叫你弟弟才是。”

“住口!”

言儀嘴裏說出的‘弟弟’這稱謂讓黎魄覺得惡心無比,這感覺不亞于他叫凜凰一聲‘母後’,這種虛僞的親情游戲讓他愧對自己死去的母親。

“你很快就會後悔的,後悔認識我。”黎魄補充道。

他眼光掃了眼言儀,注意到他胸腹之間暈染了一圈血跡和水漬,大概是讓他母親用寒鳳鱗冰傷的。

黎魄本想問問言儀傷勢如何,但這話一到嘴邊就改成了:“啧,凜凰下手可真重啊,只因誤以為是別家的孩子罷了,若是她發現傷的是自家孩子,你說她可不得氣死?我說你個大傻子,也不知道躲躲?”

書上說惡語傷人六月寒,言儀算是切實體會到了,本來止了血的傷口又在隐隐犯痛,他伸手去捂,一片鮮紅的黏液遍布掌中,低頭看去,前面的衣袍全讓鮮血染紅了,醒目驚心。

此情此景,黎魄驀地心頭一軟,蹙着眉問他:“傷口又裂了?快過來我幫你止血!”

他并非是個鐵石心腸的,但卻染上了他家帝尊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雖恨這家人,卻也知道孰是孰非,清楚上一代的恩怨與下一代無關的道理。

言儀額上冷汗淋漓,秀長的雙眉都要讓他擰成疙瘩了,他打小嬌生慣養,從未吃過如此苦頭,然而比起身體上的痛苦,被母親所仇視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可能是自小順從慣了,他不太會拒絕和反抗,被黎魄這麽一喊,心裏雖不樂意,但還是佝着身子慢慢挪到黎魄面前。

黎魄的手從冰栅欄外伸進去,先點了幾道穴位幫他止血,又渡了一些真氣助他禦寒。

他能做出這舉動是在心裏原諒了這人,或許,他根本就不恨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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