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穆皓炎高大的身軀将我牢牢罩在懷中,緊緊箍着我的掌心燙得驚人。我被熱水淋得有些睜不開眼,不由後退一步,背抵着牆壁,透過霧氣蒙蒙的水簾努力分辨他的表情。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沒了一貫溫柔的神色,與不斷上漲的熱潮所相對的,是趨于冰冷的視線。

腕間的大手松開了,我能感覺到他粗糙的手指滑過我的肌膚,緩慢地包裹住我的手背。

很好,就這樣。

我湊上去想要親吻他性感的胡茬,一只手阻斷了我的去路,另一只手按着我的手關掉了花灑。

“夠了。”他低吼道。

淋浴間內霎時陷入寂靜,時間就此停滞。

他的突然抽離讓我措手不及,我更想不通他的怒火從何而來,該生氣的人明明是我。

“你怕什麽,”我蹙眉,“有感情創傷,心理陰影?”

“沒有。”穆皓炎抿緊了嘴唇。

我看着他被熱水浸濕的衣服吸附在那完美的軀體上,滲出肉色來,眼神一暗,循循善誘道:“不要抗拒我們之間的火花,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你該去找喜歡的人做這種事。”

他面無表情,但是洶湧的黑色瞳仁告訴我,他的內心并不平靜。

“我很喜歡你,”我雙手捧起他的手,送到臉側輕輕地磨蹭,“你也喜歡我對嗎,喜歡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為什麽要掙紮?”

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擡起頭,與他視線相對。

“可我不太想喜歡你。撇開身份與年齡不說,我工作很忙,而你要去國外讀書,你我之間本不該有所交集,更無未來可言。”

我心生煩躁,他迂腐固執地出乎意料。

我說:“我們享受當下不好嗎。”

穆皓炎笑了,松開手:“你瞧,我們思想上南轅北轍,你所謂的火花只是性的吸引,僅此而已。”

他傾身向前,前臂撐住牆面,将我困于冰與火之間。

“我要一個人就要他的全部,包括未來。小恩你之所以态度如此輕松,不過是因為不夠喜歡。”

我覺得他簡直在強詞奪理,這樣還不夠喜歡,怎樣才夠,愛嗎?占有嗎?那種感情才是最廉價、最不堪一擊的。我父母雙雙舍棄的東西,穆皓炎竟然妄想從我身上得到,真是不可理喻。

我感到懊惱,恨他不解風情,一把推開他。

“不願意就出去。”

穆皓炎聞言,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猶豫。

我聽着清脆的關門聲,煩躁地轉了轉手腕,肌膚上殘留着淡淡的紅痕,而附着其上的灼燒感久久未能消散。

胡亂地沖洗了一遍身子,我套上衣服,頂着濕發走出去,不敢相信我主動勾引別人,居然失敗了。

結果一開門,穆皓炎不僅沒走,甚至正背對着我用一條幹毛巾擦拭光裸的上身,連體衣褪到腰下股溝若隐若現,腳邊的白色背心在地上洇出深色的水跡。

我的目光不争氣地順着他的脊線延伸,好不容易沖淡的情緒再度翻湧而出。

他聽到聲響,若無其事地拿起衣物,赤着腳同我擦肩而過。

“沒想到你那麽快,我不能感冒。”

我盯着他走進淋浴間,關上門,直到門裏傳來嘩嘩的流水聲,不得不承認穆皓炎自有一種本事。

他每次都可以将我高高拿起再輕輕放下。

當我們兩個都換好衣服回到牛棚,棚內已經被工作人員清理了七七八八,我們只需拍一下收尾鏡頭,裝裝樣子就夠了。

侯導問我怎麽拖了那麽久,不會故意偷懶吧。

我撇撇嘴:“誰叫某人不願意跟我一起洗。”

某人聽了,單是笑笑。

侯導咋舌:“又不是只有一個淋浴間,非擠在一起幹什麽,還說不想偷懶。”

我唰地看向穆皓炎,不止一個淋浴間,我不清楚,但他肯定知道,既然知道,為何非要用我洗過的地方。

穆皓炎避開我的目光,偏頭對侯導說:“小恩今天吃苦了,多休息一會兒也好。”

侯導想起我提供的“精彩”鏡頭,頓時收起挪虞,樂呵呵地容我“自由發揮”。

我站在牛棚外兩手空空,默默注視着他包攬了一切雜活,被他反複的态度弄得心浮氣躁。越是清楚他對我抱有強烈的好感,我就越不懂他的克制是為了什麽?

後半段工作人員察覺到我狀态不對,只當我是出了糗在鬧別扭,反而增加了剪輯素材。

蕊蕊隔了兩個多小時再見到我們,分外熱情,大聲炫耀她的勞動成果。

我注意到良駿和童童的頭發上多了發卡,臉上畫了口紅,一見到我們就流露出“得救了”的欣喜表情。

穆皓炎輪流摸了摸他們的腦袋:“辛苦了。”

蕊蕊握住我的手,蹦蹦跳跳:“小恩,幾分,今天我幾分?”

我說:“小恩滿分,你兩分。”

蕊蕊明顯對這個結果并不滿意,甩開我的手去捉穆皓炎。

“皓炎哥哥你說小恩幾分?”

我瞪着他,他敢說一個低分試試。

穆皓炎低低一笑:“八分吧,”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我,“扣兩分是因為……太快了。”

我震驚不已,臉置在蒸籠上,這個人獨處時假正經,到了公衆場合竟然開黃腔。

蕊蕊懵懂地問:“什麽太快了?”

穆皓炎一本正經地解釋:“摔得太快了,我都來不及整理。晚點我私下告訴你,現在說小恩會害羞的。”

蕊蕊理解地點點頭:“小恩豌豆都剝不好。”

他們倆當着我的面,诽謗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我照單全收,權當誇獎,我生就含着金湯匙,何故去使銀筷子。

午飯是牧場準備的,稱是食材全部源于自産,天然有機農,好吃又健康。

我夾了兩口就吃不進去了,問穆皓炎他的小竈開沒開。

盈冷笑道:“弟弟房車都準備上了,怎麽不再帶一個小廚房啊,我們也能跟着享享福。”

俞佳瑞說他們拍戲,朋友間會互贈餐車,改善劇組夥食。

我道穆皓炎準備的更好吃。

窦康勾住穆皓炎的脖子:“完了,小少爺賴上你了。”

穆皓炎滴水不漏地說:“我認識幾個家常菜很不錯的廚師,回頭讓助理整理給你們。”

我不着痕跡地拍了拍蕊蕊的後背。

蕊蕊不明所以,傻乎乎地擡起頭,嘴角還沾着米粒。

穆皓炎伸手用大拇指替她抹去米粒,笑着說:“蕊蕊喜歡甜口是不是?”

“我喜歡草莓蛋糕!”

蕊蕊歪着頭問。

“皓炎哥哥你什麽時候到我家做菜呀?”

小丫頭,可算派上用場了。

穆皓炎思索片刻,說:“下一期錄制,我們從你家出發好不好?”

“好!”蕊蕊揚起大大的笑臉。

我往她的兒童椅上踢了一腳。

蕊蕊身子晃了晃,咬着手指,拍了拍扶手。

我适時出聲:“怎麽了?”

“嗯……”蕊蕊皺眉想了想,嚴肅地說,“有人暗算我。”

我:“……”

臭丫頭,關鍵時刻掉鏈子。

蕊蕊問:“皓炎哥哥你看到了嗎?”

穆皓炎一副想笑不能笑的樣子,說:“大約是風大吧。”

也就騙騙小孩子。

蕊蕊一聽可靠的皓炎哥哥都這麽說了,立馬放棄尋找兇手,終于進入正題。

“小恩我們約好了,下次到我家玩哦。”

我說:“你同他約好了,又沒和我約好。”

“唉,”蕊蕊重重一嘆氣,“好吧,小恩不來,我和皓炎哥哥兩個人玩。”

我:“……”

我要給她零蛋。

穆皓炎清了清嗓子,給我鋪臺階:“小恩不忙的話,一起來吧。”

我不能答應的太快,顯得我很想跟他們一起似的。

“我會考慮的。”

我望着穆皓炎的眼睛,重複了一遍。

“如果有空,我會考慮。”

用完午餐,照例是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我看到穆皓炎的助理在木屋的門上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午睡一小時,請勿打擾”。

我朝顧安招招手,叫他把我的手機拿過來。

自從上次我在家中警告了他,他收斂了許多,不多說,不多問,安靜地充當我的背景板。

我直接點開穆皓炎的頭像,輸入:我想打擾你。

穆皓炎:是打擾不是打吧^_^

我:不許再發笑臉。

穆皓炎:遵命@

我想,他确實是個好演員,情緒收放地如此自如。

穆皓炎:進來吧,門沒鎖。

我在盈冷被他的助理攔下之後,光明正大地打開了門,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

穆皓炎如我所想并沒有午睡,而是坐在椅子上翻讀劇本。

還是那本薄冊,比第一次見皺了許多,頁邊貼了彩色的便簽。

我走到他身後,胸膛壘上他的後背,抽走他手中的劇本,随便撚了一條讀道:“你要找的是什麽?”

穆皓炎自然而然地接道:“很抱歉不能告訴你,你可以姑且理解為鑰匙一類的東西。”

我問:“鑰匙?開啓寶藏的鑰匙嗎?”

他說:“不,是開啓災難的鑰匙,所以我才要找回。”

我随手翻到另一頁。

“他們全都會死在這。”

“那也是死得其所了,比起被所謂的驅魔人用卑鄙的手段謀害,他們寧願死在龍的爪下。”

我合上劇本,詫異道:“你全背下來了?”

穆皓炎拉過我的手将我從他身上拽下來:“百分之七八十。”

我順勢趴在桌子上,半邊臉頰埋進臂彎裏,側着頭問他:“什麽時候試鏡?”

穆皓炎說:“16號。”

第二期錄完是15號。

我吐出三個字:“工作狂。”

他倒是不在意:“想得到什麽,就得付出什麽。”

我的手貼着桌子,滑進他的掌下,感受他的體溫。

“我想得到你,要付出什麽?”我問。

他深邃的眼睛在燈光下黑得發綠,如同某種夜行動物。

“你知道的。”他輕聲說。

我知道的……

從木屋走出來,我在通訊錄中找到承鴻的名字,先給他發了個紅包,然後再編輯文字。

——我聽說穆皓炎要試鏡《最後的守墓人》?你們不是要雪藏他嗎,不會連累到我母親的作品吧。

承鴻的消息回的挺快,至少比穆皓炎快。

承鴻:你放心,我們早有安排,他不會再有試鏡的機會了。

我盯着這句話反複看了三遍,指尖敲擊着屏幕,又發了一個紅包過去。

放心,我很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許易恩:既然能輕松得到八十,我為什麽要費勁地去讨一百。

穆皓炎:既然有資格獲得一百,我又何必屈居于八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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