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當局者迷

倦收天微怔，一時無言以對，千玥玲珑縱身一躍，坐在了樹枝上：“一看你就是沒經驗，有時候感情，總是要牽扯到一些付出與接受。你願意為她付出，她自然也願意為你付出，何必分得那麽清呢？若你不愛她，那是虧欠，但你若對她有感情，那她對你的付出就只是相愛的一個過程。”

她語氣歡快，并不像開導：“就像尋常夫妻，妻子為丈夫洗衣做飯，那丈夫欠她人情了麽？丈夫為妻子遮風擋雨，那妻子應該感恩戴德麽？想不到你這麽呆，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明明對她也有心，又何必開口閉口将虧欠挂在嘴上。”

倦收天語塞，千玥玲珑晃晃腳：“如果她知道你對她的感情，對那些付出，那她必然甘之如饴。當然，如果你對她無心，那這些就成了你的枷鎖，不過我看你不像無心的樣子啊，不然怎麽不願意抹去關于她的記憶？”

倦收天沉默許久，忽然間像一點亮光，照亮了迷茫的心，他豁然開朗：“多謝。”千玥玲珑見他領悟又從樹上跳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明白了？那我有件事跟你說，其實我之前是騙你的，就算她失憶我也沒辦法救她。”

倦收天瞬間凝眉肅穆：“怎會如此？”千玥玲珑撓頭幹笑兩聲：“我最開始不就說了，會要你的命嘛！轉生寄命本來就是以命換命的術法，我肯定不會拿自己的命來換啊。那你的嘛，你死了，她不會難過嗎？就像你知道她死了一樣，與其讓她複生之後又承受錐心刺骨的死別之苦，還不如你就自己受着。”

倦收天指尖輕顫，許久，他聽見自己問：“那如果抹去她的記憶呢？”千玥玲珑不答反問：“那如果她想起來了呢？”不知為何，千玥玲珑的面色稍冷：“我不敢保證封鎖記憶的術法完全沒有問題，因為之前有人跟你做了同樣的選擇。”

千玥玲珑說了一個故事，故事不長，寥寥數語，數年前有人抱着一具屍體前來找她，她一時興起，也對他開了同樣的玩笑。那人選擇犧牲自己，她也如約封鎖了被救之人的記憶，被救的人果然不記得前塵往事，過得平凡安樂。

“可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那個人突然想起了一切，她前來莫離山找我，最後她得知真相，竟然自殺而亡，她說，刻骨銘心的感情，是再強的術法也抹不掉的，她說被用這種方式留在人世實在太可悲了。”

倦收天垂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千玥玲珑卻繼續道：“當然，我曾救過五個人，這只是其中一個變數，也不一定你想救的人會想起來。只要你願意獻命，并且做到我提的要求，看在你長得俊俏的份上，我不會拒絕。”

倦收天陷入沉思，以魄如霜的個性，若是她想起來，她雖然答應自己不會自殺，但必定受盡煎熬，百裏定勢的死便是如此，她從不曾走出那個陰影。手握成拳，代表着他翻湧的心緒，他沉默良久仍是無話。

千玥玲珑突然再度開口：“其實剛才我也是騙你的，我救的五個人，只有一個人活着。”倦收天終于有些愕然的看向她：“什麽？”

千玥玲珑掰着手指道：“第一個人是他的摯友救了他，結果他醒來看見自己摯友的屍體接受不了，死了；第二個人是他的母親救了他，我這次把他母親的屍體藏起來了，這個人雖然好像知道，但好好活下去了；第三個人是他的妻子救了他，結果後來那個丈夫妻妾成群，我一個不高興，他也死了；第四個人是他施恩之人救了他，結果他為了報仇，又死了；第五個人你知道了，那對夫妻，就算失憶，還是兩個都死在我面前了。”

眼見倦收天握拳的力氣加重，千玥玲珑忙擺手：“我不是故意吓你，只是實話實說，你就當沒聽到便是。”倦收天失了長久以來支撐的動力，一時有些頹喪：“真的，別無他法嗎？”千玥玲珑攤手：“沒有了，反正只有這樣。”

見倦收天一臉沉痛，千玥玲珑試探道：“反正她死後的哀痛你都撐下來了，就這樣過去了不也挺好的嗎？這世間也有許多人失去自己的親人，家人，愛人，不也活得好好的，你也為了她堅強的活下去啊，這些執念就放下吧。”

倦收天不回她的話，喃喃的話語輕似雲霧消散與清風之中：“可我放不下，今生今世，我也放不下。”千玥玲珑下稍愣：“你是修道者，生離死別人間常事，你怎麽能執迷不悟呢？”倦收天苦笑：“當局者迷，這迷障，我今生再難堪破。”

千玥玲珑暗道這哪是迷障，分明是魔障！不過她體貼的沒有說出口，她讓倦收天先回去考慮一日，遠去的道者背影，諸多凄楚。倦收天一路無言，行至山腳，千玥玲珑卻突然出現叫住他：“其實我剛剛也是騙你的，還有一個辦法，但事後你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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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聞此言倦收天欣喜萬分：“不管何種代價，倦收天在所不惜。”千玥玲珑別過臉清咳一聲：“有新的術法還沒試過，不過如果成功了就不用死來死去，但得賭命，兩個人，只能同生，或共死，沒有別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