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K字頭的列車就是緩慢, 飛機起飛便落地的時間, 硬是晃晃悠悠走了一整晚。座位早已經被中途上車的主人奪回, 夏夢與官泓依偎着度過了後半夜。

太陽剛一出來, 車廂裏便來來回回都是前去洗漱的人。夏夢也拿着牙刷毛巾過去随意撈了兩下,回來的時候,官泓正對着一面小鏡子梳頭發。

她倚着車廂看得直笑, 臉上是一副老母親的笑容。他覺察到之後擡眼看她, 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說:“商業談判前也沒這麽緊張。”

夏夢哼笑出聲,過去拿毛巾往他肩上一掃, 說:“去洗漱吧, 人少點了。”官泓嘴上答應着,卻遲遲不動, 遲疑着:“不然我還是下車再去吧?”

夏夢知道他是潔癖犯了, 自認識以來,就很少見到他會在公共場所解決生理問題。昨晚到現在他都沒喝水,就是想将這一次劫難躲過去。

夏夢睨他一眼, 說:“你還真是個少爺。”拉着他起身, 說:“走走走,現在列車上的廁所不要太幹淨, 你這樣憋着是很傷身體的。”

官泓還在猶豫, 夏夢說:“一會兒下車出去, 我媽來接, 沒空跟你先去找賓館。你萬一路上憋不住怎麽辦, 還是你想一到我家就找廁所?”

官泓一怔,扭頭看着抵着他腰的夏夢:“你媽來接,之前怎麽沒告訴我?”這樣的話,确實是要提前解決好一切了,他可不想第一次上門就出醜。

夏夢說:“我也是剛剛知道的,我表哥打電話過來的,說我媽喊他來接。她恐怕是太想會會你了,不放過任何一個你出現的細節。”

出了站臺,夏冰果然在。他長得高大,起碼比旁人高出一頭,夏夢長得過分漂亮,不化妝也紮眼,兄妹相認只是分分鐘的時間。

過年是牌友的天堂,夏冰原本是閑不下來的。況且家裏的破爛五菱也被人扣下抵了債,哪裏還有車子供人驅使。

只是聽說是表妹,他才肯放下手裏的牌。上回她悶不做聲打的二十萬幫了大忙,夏冰心裏很是感激,而另一方面,他其實挺怕這個妹妹的。

夏冰于是租了車子去接姑媽,又開了十來分鐘趕到車站。路上問夏美娟自己親妹是不是跟着一道回來時,夏美娟支吾:“沒,倒是有個男的跟過來。”

“男朋友啊?”夏冰琢磨着:“夢夢過完年都二十六了吧,是該談了。”

夏美娟聽着便氣不打一處來,說:“什麽男朋友啊,就是普通朋友。大過年的,來我們這兒玩,死丫頭要我好好招待他,又不是當官的,有什麽好巴結的。”

夏冰知道她這是避嫌,怕旁人說閑話,吐吐舌頭笑,說:“是是是。”

看見真人,夏冰怔了怔,心想這人不僅長得好,氣度儀态更是不凡,一身西裝明顯就是高級貨。他向夏美娟使眼色:“說不定還真是當官的。”

要是夏冰知道,這人就是阻礙夏夢給他貼錢的罪魁禍首,或許能把腸子悔得青了,更不會在此時不遺餘力地奉承道:“阿姑,我覺得這女婿可以。”

夏美娟也已經看到他,五官精致,個頭很大,自己侄子是公認的長得好,跟他一比簡直有雲泥之別。她扁了扁嘴,言不由衷:“就那樣吧。什麽女婿,普通朋友!”

夏夢這邊也看到人,先下意識掙脫了官泓牽着的手,保持一段距離。官泓瞥了她一眼,想到女方家都相對保守,只是有些埋怨地哼了聲。

兩方見面,氣氛還算不錯,夏夢給夏美娟和夏冰介紹,說:“這是官泓,我……朋友。官泓,這是我媽,還有我表哥夏冰。”

夏冰自然熟地跟官泓握手,說:“久仰久仰。”

官泓一怔,問:“你認識我?”

夏冰搖頭:“不認識!但是一回生二回熟嘛,在家靠兄弟,出門靠朋友。”

三言兩語把人說得一愣一愣的,夏夢在一邊忍不住笑,說:“哥,你到底有完沒完,能不能先讓人回家,這兒風這麽大,你不冷我還冷呢。”

夏冰說:“對對,有話回家說,我就是太激動了。”他拖着官泓往前走,官泓還要拖箱子,夏冰一把搶過來,說:“你是客人,你打前,髒話累活都我來。”

夏冰開車,一路上就沒停過嘴,一會兒問官泓做什麽的,一會兒問他過來待幾天,再過一會兒,問他和夏夢怎麽認識的。

夏夢說:“你話有沒有這麽多啊?”

夏冰扭頭看她眼:“害什麽羞啊,反正以後也要交代的。”

直到夏美娟哼了聲,夏冰這才縮縮脖子閉了嘴,趁着紅燈給官泓發了一支煙。官泓起初沒接,扭頭看了夏夢一眼,問:“能抽嗎?”

等她同意才接過來,夏冰直樂:“這是不是就叫妻管嚴?”

駕駛位座椅被人從後踹了腳。

夏冰咧着嘴,說:“姑,我這車是租的!”

小城市,路上不堵,抽根煙的功夫就能從城南趕到城北。官泓剛剛将煙掐了,嚼口香糖,夏冰已經解了安全帶,說:“到了。”

官泓第一次到夏夢家裏,很是好奇地将周邊一一看過來,房子是老式的住宅樓,臨街,正面一個橫跨城河的拱橋,車來車往。

老小區,沒有電梯,盡管只有五層,缺少鍛煉的夏冰和夏美娟都爬得氣喘籲籲。官泓一人拎着行李跟後面,跟時不時回頭的夏夢擠眼睛。

她家裏的裝修也是上個世紀的風格,暗淡的大理石磚上滲着水汽,四面的白牆都因為此地過多的雨水留着斑駁的痕跡。

官泓随夏冰将行李放在門口鞋櫃旁邊,夏美娟給每人都拿了一雙拖鞋,唯獨輪到夏冰時什麽也沒有。

“回去吧。”夏美娟說:“你爸媽等着你吃飯呢。”

夏冰揉着被行李壓痛的手,說:“阿姑,你這就是名副其實的過河拆橋啊。”夏美娟兩眼一瞪,将他打出門。

夏冰還厚着臉皮地探頭進來,跟官泓打招呼:“下次聊。”又看向夏夢:“上次那錢,謝了,我一定想辦法還你。”

夏夢沒打算相信,但聽見這話還是挺欣慰的:“知道了。”

大門關上,略顯手足無措的三個人,沒了夏冰,越發顯得夏美娟今天話少。

她搓了搓手,半晌,向着夏夢道:“我去燒早茶,你跟你朋友坐一會兒。”

說完也不等人答複就往廚房走。

官泓看到她腳上趿的一雙已經穿了底,他跟夏夢腳上的卻是嶄新的。

夏夢正問着:“要不要去我房間看看?”

官泓方才回過神,笑着看向她眼睛,說:“好啊。”

據夏夢說,這間房子是夏美娟沒下崗前單位自建的,雖然房型裝潢都過時了,但對母女倆來說,空間還算寬敞,地點也很便利。

九十來平米的房子,兩室一廳,粗看還算不錯。然而夏夢的房間通着陽臺,因為更加靠近那座橋,稍一有車子碾過,就分外嘈雜。

官泓只是靜靜站了會,就已經覺得耳膜難受,偶爾一輛拖拉機突突突過去,連同地板都被連累得共振……這教人怎麽入睡。

不管夏夢把自己的生活描述得多麽樂觀,就官泓所見所聞來看,他的一顆心揪緊着,心情早被這貧瘠的物質條件弄得十分低落。

唯一覺得欣慰的是夏美娟并沒有想象中那麽不近人情,盡管她在火車站偷着打量自己時的眼神仍存陰鸷,但他寧願想象成那是因為護女心切的排斥反應。

而每個人的記憶總是偏向于為自己掩護,夏美娟或許不像夏夢描述的那樣暴力。即便曾經有過出格的行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夏夢都已經決定要選擇原諒,重塑母女關系,他沒有理由在這種時候潑上冷水——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已經有人保護,不會再被輕易欺誨。

夏夢不知道官泓的心思已經百轉千回,想到如何遠的地方,坐到床上,兩腿懸空着踢來踢去,問:“要不要過來坐?”

官泓看過簡易書架上寥寥幾本工具書,又打開櫃子,發現裏面只有幾套洗得泛白的校服和不多的休閑裝。

此刻何止只是想跟她靜靜呆着坐一會兒,他更想将她抱在懷裏,好好地親一親。可惜一只手剛剛勾起她下颔,門口有人說話。

兩個人立馬迅速分開,夏美娟站在門邊,臉上有點讪讪的:“夏夢,你出來一下,有點事喊你幫忙。”

夏夢随夏美娟走到廚房,夏美娟将一盤茶葉蛋放到她面前,說:“吃幾個就剝幾個,怕人嫌我手髒,你來。”

夏夢咕哝着:“誰吃誰剝好了。”被夏美娟剜了一眼,她只得噤聲,洗過手,拿起一個茶葉蛋敲得更碎,慢慢剝起來。

紅棗湯在鍋內煮着,散出甜絲絲的氣味。夏美娟過去把火關小一點,又從碗櫥裏拿出勺子,打開蓋子将之攪了攪,甜膩的氣味更濃幾分。

他們這邊有過年留人吃茶的習俗,不是正兒八經的茶,通常都是一碗紅棗,一碟茶葉蛋,講究的人家還有會些小點心。

來拜年的都要停腳歇一歇,吃一點。夏夢小時候出去拜年很老實,乖乖把分到自己碗裏的吃幹淨,往往飯還沒吃着,水已經喝飽了。

夏夢做事慢條斯理,夏美娟看得難受,說:“你動作就不能利索點,從小就這麽磨磨蹭蹭,要我,三下四下就弄好了。”

夏夢将一枚煮得渾身花斑的茶葉蛋扔進碗裏,說:“反正沒什麽事,就慢慢弄呗,你要我快,也能快得起來。”

夏美娟扁了扁嘴,踟蹰幾秒還是問出來:“你那個朋友做什麽的?”看衣着舉止都是很斯文的,讓人不由得好奇。

夏夢睨她一眼:“做生意的。”

夏美娟說:“我還是做生意的呢,你說清楚點。”

夏夢沉吟幾秒,還真說不清楚,只知道他生意做得挺大,高上大如科技房,投機取巧如地産,他都有涉獵,誰知道具體是那一塊。

“就反正……自己開公司。”她一想概括挺全。

夏美娟又問:“做得好嗎?”

夏夢點點頭:“還不錯,有房有車。”

夏美娟就不說話,過了會,等把盛着棗子的那個鍋關了,才又道:“其實做什麽無所謂,但條件太高的攀不上,不然以後事情多,男人有錢就變壞。”

這論調很是好玩,夏夢準備一會兒講給官泓聽,問問這個有錢的男人什麽時候變壞,還會不會壞:“你仇富啊。”

夏美娟翻白眼:“條件太差的也不能要,房子都沒有,租在人家家裏,每個月就是給房東打工,兩個人也是過不長的。”

夏夢笑起來:“那你到底是盼他好還是壞,有錢還是沒錢,又不是上街去買菜,哪能那麽巧,找到正好壓稱的。差不多得了。”

夏美娟沒好氣的将碗往竈臺上一磕,嚷嚷道:“我說什麽你就聽着,哪來的那麽多話,一天不怄人就渾身不舒服是吧?”

她态度還不夠好?夏夢扁扁嘴:“行行行,你說。”

夏美娟一噎,剛剛要說的話早忘了,半天吐出來一句:“他晚上住哪?”

“你說呢?還不是聽你的嗎。”夏夢看蛋差不多了,也不剝了,對着水龍頭沖沖手,被冰得關節疼:“要覺得在家裏礙事,下午我領他去住賓館。”

“就住賓館。”夏美娟說:“在家裏算怎麽一回事,別人看見要罵的。”

“哪來那麽多閑人,成天盯着人家看。”夏夢還是贊同:“行吧,就住賓館。”

夏夢将雞蛋端出去,又進來接了夏美娟手裏的紅棗湯,剛預備跨出去,夏美娟又把她喊住了:“夏夢,你——”

何時看過夏美娟這麽吞吞吐吐啊。夏夢問:“怎麽了?”

夏美娟咽了下口水,才道:“你沒跟人家怎麽樣吧?”

她很少怯場,所以說話的時候故意提高嗓門來掩蓋心虛,其實這話讓大多數女人都不好意思,問的是,答的也是。

夏夢一邊想着兩個人在一起多年,都不知茍且過多少回了,再裝什麽處不處的太虛僞,可別人想聽,她攔不住。

夏夢猶猶豫豫裏嗯了聲:“能別再說這種事了嗎?”

她被官泓培養出了注重隐私,想保有自己的空間。

夏美娟原本緊張的神情淡一點,說:“這樣才對,還沒怎麽樣呢,就跟人在一起,最掉價的就是女人了。”

夏夢咕哝:“都什麽年代了,你那是老黃歷。”

“多聽點老話沒錯,能不掉價嘛,人家還沒承諾什麽呢,就上趕着過去。”她忽然頓了頓:“婚前懷孕的就更傻了。”

夏夢一愣,想回頭看她,她已經低頭去水池洗洗弄弄,看不到表情了。

印象中,夏美娟還是頭一次跟她說這種話,盡管小時候每次動手吵架,她都會絮絮說什麽後悔生孩子、白養你之類的話,但從來沒有提到過自己。

夏美娟不是個會自我反省的人,最擅長轉嫁矛盾,可這不代表她心裏沒有後悔過,說不定某些漆黑的夜裏,想到過去,最難過的那個就是她自己。

怎麽可能不難過呢,沒有男人在身邊,自己一個人大着肚子生下孩子。夏夢還記得很小的時候,舅舅一家都不跟他們來往。

夏夢想起林儀說夏美娟很堅強的話,扪心自問,如果她也不小心有了官泓的孩子,她願不願意背起所有異樣的眼光,獨自為他生下孩子呢?

夏夢喊官泓出來吃東西,他答應過,還是磨蹭了一會兒才出來。往桌邊一坐,兩手端着碗取暖,夏夢再仔細一看,他在襯衫外面加了件毛衣。

夏夢不由好笑,輕聲問:“很冷?”他們這邊冬季濕冷,又沒有空調,在家覺得冷是正常的,她琢磨着:“我去給你把空調開了吧。”

官泓拉住她手,說:“不用。”不想被她媽媽說他過分嬌貴。她媽媽正好出來,又看見他們親密的動作,官泓連忙把手松了,覺得自己像做賊。

“吃吧。”夏美娟招呼,将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說:“夏夢剝的,不髒。”官泓連連點頭,說:“謝謝阿姨……也謝謝夢夢。”

官泓跟夏夢當年一樣老實,夏美娟端上來多少東西,他就吃了多少東西,盡管蛋黃噎得他嗓子幹癢,紅棗湯又甜得人發膩。

他剛放下筷子,夏美娟利索收了,不多會兒,桌上端來七八樣冷盤,夏美娟說:“我再去炒兩個熱菜,你們先吃菜吧。”

這誰還吃得下去,官泓滿肚子都是方才的早茶,一雙筷子在冷盤上劃過來劃過去,問:“是不是一定要吃?你把骨頭放我這兒吧,我吃不下。”

夏夢支着下巴,歪頭朝他看,說:“我還以為你餓了呢,剛剛吃得那麽香。我們這兒就是走個形式,你只吃一點就夠的。”

官泓不服氣,在桌下別過夏夢的腿,說:“你故意的吧?幹嘛不提醒我?”

夏夢哈哈直笑,說:“毫不容易看你吃癟,當然要好好欣賞。”

官泓咬着唇,放低聲音威脅道:“你還有什麽沒告訴我的?”

夏夢沒來得及說話,夏美娟端着一盤炒豬肚出來,再往官泓面前放了一瓶白酒,不由分說,往杯子裏添滿,說:“別客氣啊,吃着喝着。”

等她一走,夏夢噗嗤笑出來,跟官泓面面相觑,兩個人都傻眼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夏美娟給官泓灌了大半瓶的白酒,自己則只喝了小半杯,還露出一臉吃虧的神情。

官泓後來實在喝不下去,柔聲細語地求夏美娟,但夏美娟就是一點不饒人地說:“最後一杯。”喝完一杯,還有一杯。

夏夢起初還覺得好玩,漸漸看着就覺得心疼,官泓喝酒容易上臉,此刻兩頰連累眼睛都是紅的,端着酒杯的一只手都在抖。

夏夢想攔着,被夏美娟冰冷的眼神給擊退,她一邊灌酒,一邊将他的情況都問到位,這才終于滿意地收了手。

官泓最後垂着頭,幾乎整個伏在桌上,可是喊他先去躺一躺,他也不樂意,非要陪着把飯吃完,才肯自己摸牆躺去夏夢床上。

收拾碗筷的時候,夏夢抱怨:“幹嘛哄他喝這麽多酒,他根本不會喝。”

夏美娟說:“他說話做事滴水不漏,醒着肯定問不到實話。”

“那你也不能這樣啊,萬一有點什麽事,你給我賠!”夏夢喊起來。

夏美娟氣白了臉,用筷子往夏夢手背上狠狠抽了下,夏夢幾乎沒跳起來,捂過手,上面已經留了兩條紅痕:“你又打人!”

夏美娟狠狠瞪了她一眼,說:“我還想抽人呢!”

“……”夏夢将碗往桌上一推,徹底撂攤子不幹了。

夏美娟罵她是懶鬼,不過也沒再喊她回來。

夏美娟收拾好桌子,又洗過碗,将夏夢從房間裏喊出來道:“我要去店裏一趟,今天生意好,白耽誤一早上了。”

夏夢點點頭,但勸道:“都年三十了,少做一天生意不行嗎?”

夏美娟沒理她,向她房間裏看了看,說:“還睡着?”夏夢面色不好,夏美娟白她一眼:“下午別去找賓館了,下午就在家躺着吧。”

夏夢哼了聲,說:“這才算是說了點良心話。”

夏美娟手癢,指着她眉心掙紮會,又把手放下來,說:“還沒怎麽樣就把胳膊肘拐出去了,我養你十來年可連聲謝謝都沒聽見過。”

夏夢看着夏美娟出了門,再将門帶上。她這才放心大膽進到自己房裏,脫了外套和拖鞋,弓起腰,鑽到官泓的被子裏。

他身上熱氣大,被子裏已經被捂得熱烘烘的,夏夢舒服地呻`吟幾聲,扭着身子盡量跟他嚴絲合縫地貼上。

漸漸卻覺得身後某處起了變化,硬邦邦地硌着她的腿。夏夢吓了一跳,轉身去看,官泓一雙眼睛滿是血絲,卻無比光亮地看着她。

這神态,活像見着獵物的豺狼,渴望裏燒着追逐的熱,夏夢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按着她肩将她壓到床上。

夏夢吓得叫了聲,被他用手堵住嘴。她拼命掙紮,含糊不清地說:“你裝醉!”好奸詐啊,虧她還為了他和夏美娟吵了一架。

官泓冷冷笑一下,眼睛如激光,掃得夏夢上下都熱。他說:“沒裝,我是醉了。誰喝那麽多酒,都會扛不住的。”

夏夢一個字都不信,說:“誰喝醉了還耍流氓啊!”

官泓嘴角斜勾,又壞到極點,又帥到極點,他慢條斯理地拆領帶,喘着粗氣道:“我跟別人不一樣,喝醉的時候就是愛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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