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個紅包 跟吃比起來,還是命更重……

沈月柔領了賞,跟着舞女一起退出了青音殿。

剛一走到殿角廊檐下,那幾個少女便像炸開的苞米一樣蹦了起來。

“天哪,這……太後竟然賞了我們,我還從沒見過這麽多的首飾珠釵呢。”

“這是沈才人的功勞,賞賜也是太後給的沈才人,與你有何相關?”

另外一個舞女點了點她的額間,嗤笑道。

“可……摸摸總可以吧!”

那個舞女年紀最小,櫻唇杏眼一臉喜相。

沈月柔把那壺東珠叫重櫻收了起來,又在首飾環釵裏面挑揀了特別的,一一分給幾個舞女,淡聲說道:“辛苦諸位,皇家的賞賜一定要收好。”

她吟笑着摸了摸那個小舞女的頭發:“好了,我就不相送了,諸位有緣再見吧。”

重櫻在她身後将賞賜的寶貝一一收好,嘴裏嘀咕着:“小主倒是大方,明明是自家的賞賜,怎麽還有分給別人的道理?”

沈月柔回過神子,曲着手指彈了彈她的額角:“又叨咕什麽呢?還不快把東西收好送回珑月閣去?”

重櫻黑亮的眼珠轉了轉,應了一聲剛走出幾步,忽然回頭問道:“小主,奴婢記得您在沈府的時候,最不愛練舞,舞姿也……嗯……就平平,怎麽今日那身姿體态都像換了個人似的?”

沈月柔咳了咳,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怎麽還想拆你家小姐的臺不成?

重櫻收到目光警告,不敢再問咬着嘴唇趕緊走開了,走時還不忘說:“小主,您換了衣服趕緊回大殿去,奴婢放下東西便去尋你!”

沈月柔想尋一間僻靜的屋子,将身上舞衣換下,走了幾處屋子裏都有人在,她想着這青音殿後殿便是廉雪的居所,倒不如去她那裏再換下衣裳,也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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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便往記憶裏的方向走,正巧遇到幾個小太監們立在空地上說起趣話,沈月柔聽了也不自覺的嘴角上揚。

那一抹傾城淡笑,在正午的日頭下,最為嬌俏。

離她最近的小太監看着失了神,直到袖口被人扯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垂下頭,臉上挂着些許潮紅,福了福身子趕緊避開了。

不知為何,沈月柔越走覺得越眼生,明明自己沒有出任何門,但就是七拐八拐的找不到任何有跡可循的熟悉。

這個宮殿好像她從未來過,嗐,這也不能怪她,誰讓這座皇宮所有的宮殿都長得一般模樣!

沈月柔看到有間偏室,白色的煙霧缭繞在窗戶縫隙間,陣陣飯菜的香氣從屋子裏傳出來。

沈月柔摸摸自己扁扁的肚子,本來就沒吃什麽東西,剛才又費了力氣跳了那麽長時間的舞,這會終于在聞見香氣之後肚子不争氣的響了起來。

她腳步一跨小心翼翼的推開偏室的門扉。

裏面炊煙袅袅,但放眼看去卻是空無一人,沈月柔喊了兩聲都沒人應答,她便在心裏認為,我不是偷,我問了你們沒人在,我才進來的。

香味是從竈火上的竹籬蒸屜上面傳出來的,她蹑手蹑腳的走過去,伸出雪□□嫩的手指一抓:

“啊!好燙啊!”

她趕忙收回紅透的指尖,放在唇下使勁吹吹,就在這時,身後卻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沈月柔趕緊回頭。

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禮成宮見過的小太監。只見他在竈火旁邊笑的亂顫。

“你笑什麽?”

“就沒見過這麽笨的人,那蒸籠還在冒氣你看不到嗎?鍋裏的水燒的這麽開,你還敢伸爪子出去?”

他兩步走上來,從一旁拿了塊幹淨的麻布,折疊成幾層後墊着将竹籬蒸屜緩緩挪開,沈月柔在一旁看着,覺得她還真的像那麽回事。

蒸屜裏面是透透淨淨的水晶蝦餃,一一捏成新月牙,粉紅色的蝦仁彎在肉餡裏,讓人看了就想咬上一口。

沈月柔顧不上說話,走到蒸屜前兩眼冒光的盯着那一排排水晶蝦餃,舔了舔發皺的嘴唇,手指尖微微擡了擡。

蘇衍眯着狹長的眸子,勾着唇角笑了笑,他其實是出來散心的。

今日北疆來了急報,說是夜胡國的一縱護衛隊輕輕松松過了邊防軍的守護大營,溜進北疆重鎮布爾津,掠了七八個婦女連夜回了夜胡國。

本也就是個偷襲,大燕朝的邊防軍只是罰了幾名守夜的士兵,兩國邊境時常有些小摩擦,也屬于正常,誰知三日後那幾名婦女的屍體不着任何衣物的被懸挂在了布爾津的城門外。

這種震撼是直接的,頓時城裏百姓炸了,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家人被異族□□,又把人吊在城門上,這是明晃晃的挑釁。北疆百姓本就善戰,石子激起千層浪,他們紛紛舉着武&器要沖到夜胡國跟那些胡人拼命,守在城外的士兵攔都攔不住。

布爾津的百姓心中本就有氣,邊防軍沒能守護他們,還讓他們的親人被侮辱,昭示在大庭廣衆之下,大家把矛頭轉向了護城守衛軍,不讓士兵回城補給,雙方因此而發生矛盾。

蘇衍長嘆一口氣,北疆自大燕國開朝便是每個帝王的心病,夜胡國是游牧民族,在骁勇的将領也無法完全長驅直搗黃龍,你打他的都城,他便棄了城再換個都城,你打他的營帳,他便将營帳散落在不同的區域,反正就是像狼群一樣,游動作戰。

沈月柔并不知此刻皇上心中所憂,她滿心滿眼想的都是面前這屜精致的蝦餃。

“我餓了。”

“那就吃呀!愣着幹什麽?”蘇衍被她幹淨的聲音拉了回來,目光毫不避諱的落在她的臉上。

“真的可以嗎?不會被抓住吧?”

她眼裏總有別處沒有的清透純淨,如一潭深泉清澈見底又不起波瀾。

“被發現你就推到朕……我身上。”

這話離得近,入耳很清晰。

沈月柔恍惚了一瞬,但馬上又覺得自己不能欺負一個內侍官,于是挺了挺腰板說道:“那怎麽行,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麽樣,再怎麽說我也是個……主子,若是你的話,我怕他們會罰你。”

蘇衍嗤笑一聲,剛才的霧霾心情一掃而空,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擔心他會挨罰,是了呢,從小便是天定的太子,所有人都是依着他不曾忤逆他,只有他去罰別人,有誰敢說天子有錯?

天子就真的沒有錯嗎?天子就真的不能挨罰嗎?

蘇衍又陷入深深的憂思當中,遇到國事他也是如此,總覺得自己的決定都是正确的,自己的國家是對的,自己的士兵是對的,那……真的對嗎?

護衛隊本就擔負着保護北疆百姓安危的重擔,布爾津又是北疆最重要的一座城池,百姓用自己的汗水辛勞來供養護衛隊,他們是那麽相信城門外的那些人,然而他們卻看到了什麽?

自己的親人被異族人強行擄走,那些本該保護他們的人,卻無動于衷,最後親人被羞辱後明晃晃的就挂在城頭,或許這是敵人的挑釁,可也不能不說是那些護衛隊的失職。

百姓将怒火燒到護衛隊身上難道不應該嗎?

百姓為什麽還要給不能保護自己的人提供無償的食物和水源,拿着自己辛辛苦苦從牙縫裏摳出來的食物去養活那些廢物?

是的,就是廢物!

蘇衍好像在一瞬間想通了解決辦法,他的眸子裏泛出冰冷的寒光,嘴角微不可察的撇了撇。

既然是廢物,就不需要留了。

沈月柔轉身間捉到他眼中的寒光,不僅打了寒戰,有種深深地恐懼從指尖細細麻麻的傳了上來。

她在那雙眸子裏看出……殺意?

偷吃個蝦餃真的不至于要……殺-人-滅-口吧!?

跟吃比起來,好像還是命更重要些,沈月柔趁他出神之際,趕緊繞到竈臺後面,費力推開窗戶,撩起裙子一擡腳蹦了上去,鑽了出去。

“撲通”一聲,她整個人從窗口摔了下去,沈月柔忍着膝蓋上傳來的痛楚,勉強爬起來,捂着有些疼痛的胳膊跌跌撞撞的胡亂沖到一扇月門。

沈月柔閉了閉眼睛,胸脯劇烈的起伏着,她扶着已經斑駁的門牆,穩了穩自己的心緒。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那麽害怕,在那降到冰點的空氣裏,她幾乎無法呼吸。但她可以肯定,他的眼裏确實是在那一刻閃過了殺意。

沈月柔是死過一次的人,她對于那種狠絕的眸光十分熟悉,她指尖顫抖的摸了摸脖頸間細痕,重生已經兩月有餘,這條傷痕時時刻刻提醒着,她是從地府裏走過一遭的人,也正是因此,她格外的惜命。

緩了緩,她終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宮殿……

蘇衍只是走了個神,回過神時卻發現眼前的小人不見了,聽到窗上有動靜,擡頭一看,卻讓他哭笑不得。

只有一條纖細勻稱的小腿晃在窗口,再看時她整個人都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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