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六個紅包 撞柱
劉冉眼疾手快将拂塵向後一擺, 跨出半步蹲下撿起那個白瓷瓶。
他皺着眉捏着手裏那東西,暗覺疑惑,因為此刻他的袖袋裏裝着個一模一樣的瓶子, 搖動手臂, 還能感覺到它在裏面翻滾。
也就是說,靜妃身上不止備了一瓶這個東西。
如此想着劉冉竟不覺冷汗涔涔, 腿腳都有些發軟, 這東西做什麽用處, 再清楚不過了。靜妃這是費了多大的心思想得到皇上的寵幸啊!
那婢女看着東西被劉冉一手抄起,也并未露出半點慌張的神色,只是垂着頭跪在皇上腳底, 聲音清脆的匍匐磕頭道:“奴婢該死!請皇上贖罪!”
劉冉覺得自己入宮多年,這麽傻的姑娘還是頭一次遇見。別人都是慌着解釋, 她是上杆子承認。
這是報了必死的決心了嗎?
他又開始有點佩服靜妃, 怎麽身邊的下人一個個都這麽忠心不二?青蓮如此, 這個小婢子也是如此。
一腳踹在宮婢的左肩上,蘇衍只是冷冷的看了看,道:“既然知錯, 便說說錯在哪裏?若有半句虛言,便将你送到後院禦林苑喂狼。”
沈月柔看到宮婢身子搖晃幾下,心下開始嘀咕, 因想着有可能是衛子夫的人, 就開始擔心皇上誤傷友方人員,行了幾步至宮婢身畔, 對着皇上福禮道:“皇上息怒,這位姑姑年紀小,莫要吓到她了。”
靜妃冷哼一聲道:“什麽時候我宮裏的人輪到沈婕妤來求情了?”
那宮婢又跪着向後退了兩步, 忽然擡起頭,瞪着一雙無法聚瞳的眸子森森的笑了笑,站起身子向猛地向大殿木柱方位跑了幾步,一邊跑一邊喊:“奴婢不知,奴婢唯有一死以保靜妃娘娘之恩!”
說完,頭剛好“嘭”的一聲撞倒木柱上,瞬間從額角留下幾道蜿蜒的血柱。
那宮婢身子一僵,橫在大殿長毛地毯上,睜着眼睛死了。
除了不知所雲的沈鈴兒外,殿內衆人皆是一臉驚愕,蘇衍更是将眉頭緊緊鎖住。宮婢身藏禁藥,前腳剛問了一句,後腳便自隕與殿前,雖遺話不多,但句句在維護她的主子,任憑是個心智有失之人,也會不禁懷疑她的主子一定是做了什麽,她不願說才會選擇自戕。
沈月柔臉上的驚愕不比別人多,早在宮婢跑出的一刻,她便想伸手阻攔,現下想想她那份沉靜,可不就是欣然赴死的表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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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衛姐姐實在不應用一條人命來證實自己的清白啊!
【紅包技能——往事再現。】
是衛子夫發來的紅包。
沈月柔還沒動,拿紅包便自動打開了。猛然間一段畫面如戲劇般呈現在了她的腦海裏。
一個婢女衣衫不整的從某個宮殿內跑出,她淚流滿面、傷心欲絕,恐懼的向身後望了望,那眼眸裏透出的是絕望和哀傷,她雙手緊緊攥着身前衣襟,用盡全力向前奔跑。
有只男人的手掌出現在畫面裏,那手掌一直在婢女身後抓扯,婢女不曾停下步子,憋着氣拼命的跑。
直到前路被宮牆擋了,她才停下步子。那一刻婢女向後又望了一眼,回過頭時眼裏已不再是哀傷,而是決絕。她突然加速,沖着朱牆猛地一幢。
鮮血四溢,順着牆上斑駁的縫隙緩緩流淌下來,将那一片白雪染成鮮紅……
本以為就此結束,誰知畫面一轉,宮婢的屍體歪在林間野外,一只灰撲撲的野兔跳了來,它趴在那婢女的頭上,三瓣嘴上下動了動。
婢女手指曲了曲,随後腿也動了動,終于整個人站了起來。
她捧起那只兔子,毫無語氣的說:“我願意做你說的事情,也請你能兌現承諾。”
說完,那婢女轉過頭笑了笑。
正是剛才撞死在大殿之上,靜妃的宮婢。
後宮群裏衛子夫突然發來一段消息。
衛子夫:“月柔,哀家只是用了些小手段,和系統做了個交換,那婢女本就死了,魂魄久久不曾離去,哀家承諾完成她的心願,渡她早入極樂世界,她也願幫哀家演一場戲罷了。”
沈月柔深呼一口氣,既是如此便是最好了,若真是為了給她洗清冤屈而枉送她人性命,那便是真的罪過了。
回神之際,劉冉已經命人拾掇好了殿內,人也被擡了下去,柱上的斑斑血跡擦拭幹淨,唯有那地毯上的血珠還挂在那裏,似乎提醒着衆人,剛有個生命逝去。
靜妃臉上的神色愈發不好看了。若說剛剛還是不安、疲倦之色,這會子便是驚恐。
蘇衍半側着身子靠在木椅裏,冷冷的看過去,仿佛數九寒冬裏的冰刀,冒着寒氣尖利無比。
“劉冉,請太後來。”
他清朗的面容裏毫無一絲傷感,也只在那婢女撞柱的一瞬有些驚訝,而後便很快恢複如常。
或許這就是帝王的無情吧。
沈鈴兒依舊縮在椅子裏,将兩條腿緊緊抱住,瞪着烏黑的圓眼,幹燥冒皮的嘴唇微微張開,呢喃着誰都聽不清的話語。
靜妃猛地撲向皇上,病嬌嬌的跪在皇上腳下,柔着聲音抽泣:“皇上,嫔妾冤枉,嫔妾什麽都不知道啊!”說完伸出白嫩的手指,緊緊攥住皇上的袍角,不停地哀求。
蘇衍并非真的無情,他對靜妃雖無男女情愛之意,但仍是多年相伴在身側之人,總會生出一絲惋惜和愧疚。
愧疚他從未給過這女人應有的愛。
這些年,靜妃恩寵也是有的,賞賜源源不斷的送進雲梧宮裏,哪怕是極少踏入後宮之中,雲梧宮也仍是皇上去的最多的宮殿。
雖然無人知道,他留宿雲梧宮也只是在靜妃的榻上躺了躺,并非真的有魚水之歡。
“等太後來再做定奪。”
蘇衍別過臉去,不再看她。
靜妃驕縱,不掩其心,後宮中人人皆是怕她三分,她嘴快,嘴下亦是不饒人,哪怕是執掌鳳印的莊貴妃也是對她處處忍讓。
但蘇衍從未想過她會害人。
靜妃與莊貴妃相互牽制,相互争鬥,暗暗形成一種平衡,誰都不敢行差就錯,生怕對方挑出什麽毛病來,就這樣雖然暗流湧動,但能維持表面祥和。
這便是蘇衍的中庸之道。
殿內異常安靜,只有沈鈴兒的喃喃自語和靜妃的嗚咽之聲。
太後在一盞茶後姍姍而來,她精神似乎很好,連枝在其身後,穩穩的托着太後的手腕。
“你這丫頭,又是闖了什麽樣的禍事?竟要皇上舍得驚動我這老婆子?”
她眉峰細而長,直直的插進鬓角裏,微揚的眼角透着莊嚴和嚴肅。
早在來的路上,劉冉便已匆匆将事件詳說了一遍,因着連枝也曾摻和進其中,太後便在路上就問過連枝當日的一些情形。
她對沈月柔頗有好感,出身望族,父親是當朝宰相,卻絲毫沒有官家小姐身上的嬌氣勁,反而有時候覺得她更像蒲草,堅韌果敢。
冊封才人之日,她更是有意将沈女引進禮成宮內,與皇上“偶遇”,她多多少少也知道自己兒子的喜好,總是會對這樣貌美又知禮的女子多看幾眼。
總是她這媒婆當得還不錯,聽說當晚兩人便一起去了角樓溫泉……
至于靜妃,起初她确實是抱着厚望才納進宮裏的,可她這性子是真的不會忍讓,任何事情都要拔個尖,都是她要最好的,幾年下來也确實樹敵不少。
若不是她這個當姑母的還能喘口氣,護着她,恐怕早就不知死過多少次了。
來的路上,太後便已想好,若是皇上執意要罰,便将靜妃關進慈安宮裏,與她相伴最好,平日裏青燈古佛修身養性,說不定能把這性子磨一磨。
衆人看到太後莅臨,皆是起身施禮相迎,起身後連枝便托着她坐到了皇上身邊的另一個尊位上。
“今日之事,哀家已經聽說了,你等不必重複,怡兒,你的婢女為了替你掩飾,撞柱而亡,你可有話要說?”
靜妃本名王霜怡,進宮冊立為妃後,衆人只記得她的尊號,而忘了她的本名。
可能連她自己都快忘記自己的本名了吧。
“姑母,怡兒冤枉,怡兒冤枉!”她紅着眼眶沖太後磕頭,而後道:“那婢女就……就那麽死了,怡兒真的不知她為什麽會那樣做,平日裏她并不是貼身伺候的,只因青蓮有傷,白釉又未跟來暖宮,嫔妾這裏就只剩這一個竈火丫頭。嫔妾不曾讓她掩飾什麽,嫔妾也不曾做過什麽,都……都是有人胡說的!”
蘇衍冷哼一聲,将劉冉手中的白瓷瓶托在手心,問道:“靜妃之意,這東西是那宮婢的?她只是為了栽贓你,便活生生去撞死?若真是如此,你們之間該是有多大的仇怨?”
靜妃臉上挂着淚,香腮殷紅道:“嫔妾真的不知這是什麽,也不知她為何如此對待嫔妾!”
沈月柔坐在下座上,捧了一杯身旁的茶水,輕輕抿嘴,她想,靜妃這招就是打死不承認?但若她真的不認,恐怕眼下又有太後庇護,很難弄得清楚。
紅包群裏衛子夫又發了一條消息。
衛子夫:“還有殺手锏,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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