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杏花落滿頭
關上門,周沅白倚靠門邊沒動,梁景腳步聲消失,臉上的熱都沒退去,他所站位置正對鏡子,看着自己不正常的面色,他忽感煩躁,走過去翻轉鏡子照向牆壁,随即進浴室拿起吹風機,開到涼風,對着臉、耳朵、頭發狂吹,直到不正常的溫度降下去。
吹風機的轟轟聲聲消失,房間陷入沉寂,他拿出課堂筆記和練習冊刷題,剛寫兩道數學題肚子開始咕嚕嚕叫,耳邊不斷回響梁景的聲音“總之你早不可能是處男了......面放門口,多少吃點。”
他不喜歡面條,梁景做的面條更不喜歡,誰知道裏面會不會有什麽奇怪的藥,他忍着饑餓強行收回思緒,繼續寫題,平時很扛餓,今天不知怎麽,不僅肚子咕嚕嚕亂叫,腦袋也不聽話總走神。
他不得不放下筆,想辦法解決饑餓問題,在房間四處翻了圈,平日不吃零食,房間半點吃的東西都沒有 ,想去廚房拿,又不想開門看見那碗面條。
犯愁之際在垃圾桶裏瞧見一盒被捏變形的牛奶,是昨晚梁景硬塞給他的那盒,短短幾天屋裏屋外到處都有梁景的痕跡,他撕下一張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蓋住牛奶。
半小時後周沅白放棄掙紮,帶着煩躁拉開房門,端進梁景送來的面條和牛奶,面條坨成一塊沒了筋道感,他大口扒進嘴裏,或許是餓,或許是面條味道和周玉娟做的不同,他很快吃光一碗,望着空空的碗底,才想起這是梁景做的面,竟然吃了梁景做的飯,如果面條裏面有藥,這次一定不會放過梁景。
去廚房洗幹淨碗筷,他回到房間反鎖房門,關了燈趟床上等待身體出現怪異症狀,耳朵則專心聽門外,一分兩分兩小時過去,瞪得渾圓的眼睛,漸漸眯成一條線。
醒來已是翌日早晨,睜開眼周沅白猛地坐起看四周,見在自己的房間,床上沒其他人,這才放下心,懸挂胸口的巨石落下,轉瞬又升起疑問,梁景真的只想做朋友?
疑問像顆種子在周沅白心底發芽,為搞清楚真實原因,在學校總不經意間朝梁景看去。
課間休息梁景跟前座的女孩聊天,不知聊些什麽,兩人笑得前仰後合,溫一然坐梁景身邊,眼裏是嫌棄,嘴角卻挂着笑。
新座位調換半年,前桌女孩因梁景哭過數次,因為女孩生病吃藥後體重猛長,病好了體重沒下來,經常被嘲笑,梁景給她起過許多難聽綽號,還偷偷給女孩後背貼豬的圖卡,女孩吵不過梁景,經常被氣哭,她越哭梁景笑得越厲害,班主任為此還找梁景談過話,可惜沒效果。
短短一個月,女孩看梁景的眼神不再充滿仇恨,兩人竟成了朋友,還坐一起聊天說笑。
梁景眉眼一彎,笑意宛如窗外陽光,和以前癡迷的眼神大為不同,周沅白一時看愣了。
溫一然回頭找人,意外和周沅白四目相接撞個正着。
周沅白平時獨來獨往,從不關心班裏事,更不會到處亂看,怎麽突然看他們這邊?難道在看梁景?他曲手肘怼了怼梁景,神秘兮兮道:“周沅白在看你。”
梁景:???
大佬快煩死原主,怎麽可能看他?肯定溫一然搞錯,他回頭,周沅白座位空空人不在,“周沅白怎麽可能看我?一定你看錯了。”
“不可能!”溫一然跟着回頭,“诶?人呢?”
“所以你看錯了。”
溫一然堅定道:“周沅白那雙眼睛,我絕不會看錯,剛才被我逮個正着,他不好意思面對你,逃了。”
這麽多天大佬都不看他一眼,怎麽可能逃走?難道昨天那碗面條起了作用?用自己都嫌棄的廚藝征服反派大佬?好像不太可能,一通亂想後梁景放棄猜測,暫且當和解的事取得進步,為将來能平安活下來,還得繼續努力。
晚飯張暖喋喋不休地講着新學校的事,周玉娟聽得開心,邊吃飯邊和女兒聊天。
聽着周玉娟母女聒噪的聲音,梁景想趕快下桌,夾最後一口菜時擡眸一眼看見坐在對面的周沅白。
周沅白和往常一樣低頭吃飯,眼眸深邃像幽不見底的深潭,望不盡猜不透,永遠不知他在想什麽,該怎麽做才能讓周沅白不計前嫌跟他和解?想得正入神,耳邊忽傳一聲譏笑。
張暖:“喜歡看周沅白,不如讓他搬去二樓和景哥哥一起住?”
梁景猛然回過神,意識到剛剛想問題入神,竟一直盯着周沅白看。
“一時想問題走神,沒在看周沅白。”話到嘴邊梁景咽回去,這樣說,張暖指不定又說什麽難聽話,為氣張暖,他面帶微笑平和地看向周玉娟,“周阿姨,我最近正有些題不會做,還真想讓周沅白搬來二樓住,省着我每次問題都要下樓,吵你們休息。”
同住一個屋檐下,原主癡迷周沅白的瘋批勁,周玉娟必然知道,沒出來阻止,因為周沅白不是親生兒子,跟誰在一起她不關心,其次不想因這事得罪梁家人,梁景以學業為由她更無法拒絕,“我們一家多虧了梁總幫助,小少爺想努力學習,沅白自然該幫你。”
“謝謝周阿姨,等我考了好成績,一定告訴我爸是周沅白功勞。”原主經常拿梁家壓制周沅白,強迫周沅白做不喜歡的事,梁景邊說邊後悔,不該為和張暖置氣,得罪周沅白。
“媽,你知道嗎?現在有種人專門喜歡同性,特惡心,還會以各種理由接近對方。”張暖指桑罵槐,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一直沉默的周沅白放下碗筷走了。
梁景面上仍然保持友善的微笑,“周阿姨,我爸同意小暖住這,是為了給她讀書提供良好環境,如果這個家不能給她帶來專心學習的環境,那還是趕早搬出去比較合适,免得晚了耽誤暖妹妹學業。”
此話一出周玉娟母子瞬間色變,周玉娟對張暖呵斥道:“話怎麽那麽多?你二哥給小少爺補習功課是正事,同學本該互相幫助,跟同不同性有什麽關系?趕緊給小少爺道歉。”
張暖剛轉到亦光中學,極怕失去現在的一切,過完嘴瘾開始害怕,“我沒說你,對不起景哥哥。”
梁景冷看她一眼,起身走了。
沉默代表一切,張暖急了,“梁景不會真告訴梁總吧?媽,怎麽辦呀?”
周玉娟瞪女兒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同吃同住,你不能讨他歡心,還處處惹人生氣,沒出息的東西。”她起身走向周沅白房間,打開門笑道:“兒子,你妹妹年紀小不懂事,惹到梁少爺生氣,如果這事告訴梁總,小暖只能回老家,梁少爺素來跟你關系好,你去替妹妹跟他道個歉,你順便搬到樓上住,輔導梁少爺功課。”
“我和梁景關系并不好,上次他”
不等周沅白說完,周玉娟先紅了眼眶,“我知道梁少爺、溫少爺他們因為媽媽身份瞧不起你,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我都知道,可媽這麽做是為了誰?你大哥小學沒讀完就辍學,妹妹也一直在老家,爸媽雖然沒能耐,但為了讓你有個好前途,全家已經付出了全部。”
周沅白卡在嗓子裏的話,無法再說出口,他抹掉周玉娟眼角的淚,“我跟他道歉,不會讓妹妹回老家。”
“謝謝兒子。”周玉娟抽噎着走了。
周沅白望着遠走的背影,意識到這一聲兒子的來之不易,母親只有找他辦事才叫兒子。
梁景怕惹周沅白更厭惡,在房裏來回踱步,絞盡腦汁想辦法,誰知這時大佬主動來敲門道歉。
梁景趁機道:“我那話随口一說,你不用搬來二樓。”
周沅白點頭,“謝謝。” 轉身想走,梁景上前拉住人, “我真有題想問你。”
沒為難人,也沒像以前那樣提無理要求,又吃了人家做的面,周沅白沒法不答應,淡道:“哪題?”
梁景也不知道哪道題,急忙翻出數學習題冊,指一道看着應該難的題。
兩人并肩而坐,周沅白在書上掃了眼,馬上說起解題思路,那題梁景會做,聽得有些心不在焉,鼻尖忽飄過一陣煙草味,淡淡的還帶有清冽的薄荷味,他順着氣味偏頭湊近周沅白,“你抽煙?”
周沅白放松的脊背瞬間繃直,随後手一僵扔掉筆,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聽懂了嗎?”
梁景茫然地點點頭。
周沅白轉身走了,門外很快傳來跑下樓梯的腳步聲。
梁景:???
說錯什麽了嗎?
剛才的反應把大佬吓跑了?黑化前大佬這麽膽小?
周沅白一口氣跑回房間,倒床上大口喘氣,詭異的感覺像蛇似的爬上身體。
剛剛他正在專心講題,梁景的呼吸驟然湊近,溫熱氣息包裹耳廓,仿佛無數根羽毛一起撩撥弄耳朵,除了癢還有一陣酥麻從尾骨蔓延上來。
以前梁景沒少找機會往他身上靠,那時他很厭惡跟梁景有親密接觸,每天想盡辦法躲,今天卻因梁景不經意一個動作産生異樣,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令他厭惡又渴望的感覺。
還沒等搞清楚原因,門響了,他打開門,梁景一張燦爛的笑臉出現門外, “那個......剛才那道題我還有疑問.......就是.......嗯.......”
周沅白打斷梁景的支支吾吾,“想說什麽直說,不用再拿學習當晃着。”
謊言被看透,梁景索性破罐破摔,“你突然走了,我有點不放心......你怎麽了?不舒服?用不用吃藥?”
周沅白到嘴邊的話,霎時被堵住說不出來,只好改口:“我沒事。”
梁景往卧室望了眼,“你回來上廁所?在二樓上也沒關系,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不是上廁所。”
“哦.......那你休息吧。”梁景将手中牛奶塞給周沅白,“睡前喝牛奶有助睡眠。”
“不用。”
梁景不理,揮手道:“晚安。”
周沅白:“.......”
牛奶放桌上,周沅白坐下專心複習,休息間瞥見桌邊兩盒牛奶,随手拿起一瓶盒喝了,純牛奶沒什麽特別的味道,淡淡的倒不讨厭,扔空盒時他瞧見那盒被捏到變形的牛奶,垃圾桶只有些演算廢紙,他怔了一瞬,彎腰将那盒牛奶撿起放在桌邊。
翌日早晨周沅白起晚了,趕到學校已經快上課,進門到座位一路走過去,他發現每桌都擺着牛奶,學校發牛奶了?正想着就瞧見梁景在班級後面衛生角扔紙殼箱,手中握着盒牛奶。
溫一然站起身朝梁景喊:“梁覺醒,再給我一盒牛奶。”
有人跟着站起來,“我也喝光了,也要再來一盒。”
“我也要。”
“........”
梁景将牛奶扔給溫一然,對其他人笑道:“今天沒了,喜歡喝明天我再給你們帶。”
周沅白在一片吵鬧聲中走回座位。
同桌含着吸管,手指桌角的牛奶說:“梁景給班理每人一盒,挺好喝的你嘗嘗。”
周沅白拿起牛奶,便往班級後的垃圾箱走去,走了幾步又返回來,把牛奶塞進書包底層。
同桌困惑,“不喜歡喝牛奶?梁景這牛奶比超市賣的好喝,你嘗嘗。”同桌早習慣周沅白的淡漠,得不到回複也不在乎,獨自呢喃:“梁景最近變化好大,不僅衣品越來越帥,人也越來越好,還給大家發牛奶。”
最後一句話,周沅白聽着格外刺耳。
梁景能給他送牛奶,也能給全班同學送 ,想和他做朋友,也想和其他人,所以他沒什麽不同,那碗面不過是可憐他罷了。
他不需要別人的憐憫,更不要梁景的。
課前梁景幫前桌發英語作業,到周沅白身邊,他扯出笑容,“早晨周阿姨說你沒起床,我就先走了。”
平時周沅白不理,梁景會調侃幾句緩解氣氛,但今天周沅白眼底溢出的陰郁與平時不同,像暴風雨前布滿天空的黑雲,他想起書中周沅白黑化後的所作所為,不由打了個冷顫。
正猶豫正說什麽,前桌站班級前面喊他,“梁景快發,發完咱倆出去買紅茶。”
“馬上。”梁景抓住機會溜了。
剛走兩步聽身後“咔擦”一聲,回頭見周沅白手中的圓珠筆,從中間碎成兩節。
作者有話要說:
梁景:到底是什麽異樣感覺?
周沅白:你會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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