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維托嘴唇顫抖着，汗水從毫無血色的臉龐滾落。

從一開始，他就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寧初身上，因為他是兩人中明顯有話語權的那一個。

巫斯沉默寡言，雖然實力更強，更像下屬或守護者一般的存在，所以維托并沒有多看他幾眼。

然而寧初那句話的意思是，他身邊的這個“人類”，就是龍。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巫斯都是一個人類，他沒有像半獸人那樣的特征。

這怎麽可能……一只魔獸，怎麽可能變成人形。

他想從寧初口中獲得的答案，遠不及這一點來的沖擊力強。

維托慘白着臉，扯了扯嘴角：“你在說笑吧……”

寧初置若罔聞，又扯了扯巫斯的袖子：“快說。”

巫斯緊皺着眉，表情很嚴肅。

他不太确定寧初問的是他和龍的關系，還是他和自己的關系，這是不一樣的。

巫斯內心沒來由得緊張，仿佛他現在只要說錯了一句話，寧初就會不高興。

維托撐着半口氣，還在等待着有人能給他回複。

而寧初的目的已經達到，巫斯認為這個人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了。

黑霧凝成的尖刃抵在維托喉間，巫斯表情冷漠，眼神卻是有溫度的，透過維托的臉像在看另一個人。

他低聲道：“他是我的神。”

這是維托在人世間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雙眼微睜，瞳孔漸漸渙散，死前露出迷茫的神色。

巫斯收起魔法，喚來幾只幼龍解決掉維托的屍體。

他轉過身發現寧初正看着自己，臉上有點泛紅。

巫斯走近，手背在寧初側臉碰了一下，是熱的。

寧初眼神閃躲，輕咳一聲，扭頭不想再看維托：“我們回去吧……”

巫斯放下手，轉而動作自然地牽住寧初：“好。”

寧初沒有躲開，兩人一同離開後山。

另一座龍島上的幼龍情況穩定，大崽和四崽都回來了，幾只龍和往常一樣該幹嘛幹嘛，荒漠中發生的事只是個小插曲。

寧初記得巫斯撿了不少屍體上的儲物袋回來，想趕緊清理了。

包括他們以前收集起來的一些法器等雜物全部扔掉，只留下錢幣。

雖然龍島有了更改坐标的功能，但他們以後還是最好謹慎一點。

所有雜物被巫斯用魔法破壞，寧初再燒上一把火，最後的殘渣裝到一起，讓三崽帶着飛到通道口扔到外面，徹底遠離龍島。

教會成員數以萬計，維托的死亡大概率不會就此打消他們尋找魔龍與龍島的念頭，就算這些東西會和上次的木盒一樣暴露他們的行蹤，等他們找過來時，龍島早已不在附近。

回憶起維托最後發現巫斯的身份時恐懼的表情，寧初只覺得好笑。

他們明明對龍一無所知，以為是馴化難度更高的魔獸，等發現了巫斯的秘密，又無法接受事實。

還有巫斯告訴維托的那句……寧初臉上又起了點熱度。

巫斯是在說情話嗎？可這只龍怎麽可能懂得情話是什麽。

他更是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神”的位置，沒有游戲的金手指，他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而已。

寧初心不在焉地數完面前擺的紫金幣和金幣，這一次遇上的人實力更高，卻更窮，身上的錢幣少得可憐。

只有維托的儲物戒裏的紫金幣最多，其他人帶的多是藥品法器卷軸等工具，所有的錢加起來總共才六千多紫金幣。

不過也總比沒有好，寧初身上還有不少紫金幣留着備用，這六千多就充進了游戲裏。

看着上漲的餘額，寧初忍不住點開卡池。

他盯着召喚陣下方的抽取十次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抽。

現在可比不得以前抽卡的時候……他有兩座龍島的龍要照顧，還得為以後着想。

抽卡什麽的，還是再攢攢錢吧。

寧初關掉游戲，這才有時間整理從城鎮買回來的東西。

他用幾塊木板釘在牆邊做了幾排簡易的支架，擺上水壺水杯以及各種物件。

因為只有這一間屋子，所以廚房用品也放在一起。

巫斯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加上他也就兩個人吃飯，寧初買了個最小的鍋。

幾只龍崽圍上來，好奇地打量着寧初買的東西，四崽飛進鍋裏一躺，大小正合适。

寧初把它抱出來：“這是裝食物的，不是龍窩。”

他從商城買了一只剝了皮的兔子，去掉內髒一半給龍吃，另一半用風刃削成小塊，打算試着炒個菜。

油和調味料基本都有，但也只有這些了，寧初以前也沒怎麽做過，端着鍋表情凝重。

巫斯守在他身邊：“讓我來？”

寧初扭頭看他：“你會嗎？”

巫斯誠實道：“不會。”

他猜到寧初要幹什麽，卻不懂怎麽操作，只是寧初太嚴肅了，讓他也不自覺地緊張，本能地想要幫忙。

最終寧初還是自己上手，炒了一鍋兔肉。

沒有蔥姜蒜，聞着倒還是挺香的，寧初自己先嘗了一塊。

味道……也就那樣，不過總比以前用火烤的好吃。

幾只龍崽很感興趣，眼巴巴蹲在鍋邊，唯獨不吃肉的五崽嫌棄地跑開。

寧初鹽放得少，于是每只龍都喂了一小塊，巫斯也有。

幾只龍平時吃的都是生食，熟的兔子肉吃起來不太習慣，嘗過味道就不想再吃了。

巫斯是個例外，他看向寧初手裏的鍋，明顯還想要。

寧初問道：“好吃嗎？”

巫斯眼睛都不眨一下：“嗯。”

他頭一次吃寧初烤的兔子肉，也是這個表情，寧初對自己的技術心裏有數，拿了個碗給巫斯倒了一半：“你還真是不挑……”

也不知道以前在學院，他為什麽不想去食堂吃飯，食堂做的飯菜味道可比這好。

兩個人解決掉半只兔子，差不多可以不用做晚飯了。

寧初倒在鋪了新被褥的木床上休息，巫斯去收拾碗筷，拿去外面清洗。

寧初揉着肚子，翻身拿出儲物袋裏的衣服。

衣服有五套，兩套再加上一套睡衣是寧初的，另外兩套是巫斯的。

他本來也想給巫斯買睡衣，被巫斯拒絕了，他每晚變回龍形睡覺，根本用不到睡衣。

如果不是寧初堅持，他都不想要新衣服。

等巫斯回來，寧初舉着一件上衣：“你試一下吧？看看合不合身。”

巫斯放好手裏的東西，沒應聲。

他走到床邊，默默接過寧初手裏的衣物，滿臉都寫着抗拒。

可是買都買了，就不能浪費，巫斯比寧初高一截，他的衣物寧初也穿不了。

寧初催促道：“你快試試，我出去等你。”

他自覺的出了小屋，并把門帶上。

沒過多久，巫斯打開門。

他還是原來的一身黑色衣物，寧初有點失望：“你怎麽不穿？不喜歡嗎……”

在城鎮時，寧初着急買完東西離開，的确沒有給巫斯更多反駁和拒絕的機會。

寧初是覺得一直以來沒給巫斯買過什麽東西，他好像也不缺什麽。

他那一身衣服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沒換過樣式和顏色，寧初才想着給他買衣服。

巫斯還是那副表情，攥緊手裏的布料：“……我不會。”

寧初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什麽？”

巫斯半垂下眼：“我不會穿。”

寧初張了張口：“那、那你自己的衣服是怎麽……穿上去的？”

巫斯木着臉不出聲。

他發現自己能變成與人類一樣的形态時，特意去觀察過，試了好久才将鱗片變幻成一身衣服。

衣服他從來沒脫過，如果寧初仔細看，或許會發現扣子都是死的，根本解不開。

這事別的龍都不知道，巫斯更不想告訴寧初。

寧初買的衣服一套有好幾件，上衣、馬甲、腰帶、褲子、外套……巫斯看了就頭疼。

要讓他慢慢摸索也不是不行，但他不想穿，才和寧初說不會。

巫斯不回答，寧初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兩人一個在門口一個在門外，氣氛一時凝滞。

“我……”寧初腦子鈍了一下，脫口而出：“我教你？”

聞言巫斯眼底微微亮起，眉間的痕跡松開：“好。”

寧初願意教他，那他就穿。

說完這句話的寧初實際有點後悔，可是巫斯已經答應了，他又不好再改口。

他只能跟着巫斯進房間，接過他手裏的衣物。

新衣服扣子還是系上的，寧初低頭解開，一擡眼愣住了。

他反應過來，臉上通紅，拿起手裏的衣服擋在眼前：“你衣服哪兒去了！”

這只龍的動作怎麽這麽快……連個貼身的衣服都不留。

巫斯很無辜，老老實實答道：“脫了。”

一身鱗片而已，瞬間就能收起來。